也能听到秦坤十分平稳的呼吸声。
他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显然也是在打量这个黑暗逼仄的空间。
空间左右两边各横镶着一片铁板。
一边低一点,在大腿左右的位置,另一边则与胸平齐。
很明显了, 只有一边有座位。
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双人座。
白言在黑暗中挑了挑眉, 难不成是游戏经费有限, 只能造出三个车厢?
他往前一步,伸手触上了面前的玻璃阻隔。
轻轻摩挲了下, 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的触感。
白言眯眼,却只看到一片纯粹的黑,也不知是看不到玻璃外的景象,还是外面就是一团黑?
他细心辨别, 反而依稀在昏暗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五官模糊,只有一个轮廓。
白言微微动了动, 玻璃上的人影也动了动。
他更仔细的看,却不是看他自己,而是身周。想要在这一片黑暗的玻璃里,找到身后秦坤的影子。
只是没有一点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他最终什么都没找到。
耸了耸肩,他侧头想跟秦坤说点什么。
他们上的是摩天轮,又不是坟,至于这么肃静吗?
却没想余光中突然划过了什么。
白言一顿。
再次看去。
镜中除了自己的轮廓外,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他皱了皱眉,自己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刚刚那一霎,他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后,动了一下?
于是白言秉着追根究底的处事态度,又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什么都没有。
还意外看到秦坤已经坐在了座位上,抱着胸靠着身后的玻璃,微微光里他正闭眼皱着眉头,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楚。
白言一愣,想到他在进来前的那次‘碰瓷’,于是跨了一步,走到秦坤旁,弯腰看他:“怎么了?”
秦坤立时睁眼,眉头瞬时散开,像是刚刚那一幕只是他的幻觉一样,异常镇定地反问:“什么?”
好像没听清,一副非酷刑不招的态度。
白言:“……”行。
秦坤微低着头,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秦坤利落的剑眉、眉骨下挺拔的鼻梁,及浓密遮住他半个眼睛的睫毛。
还有一道伤疤直直划过眉毛,位置正好在眉峰处。
白言记得,这个叫断眉。
还挺酷。
在自己最中二的时候,曾疯狂喜欢这个造型,觉得十分有个性,还曾暗搓搓自己拿着小刀修。
——结果一时分神,将眉毛后半截全部刮掉了……
而他那个时候为了掩盖这个意外,灵机一动……将自己的眉毛全部剃掉了!
顶着所有人震惊的目光,还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
要不是看到的人太多,灭口条件太高。当时看过他这个造型的所有人,一个都留不下来!
至于他那时候为什么会喜欢这个造型?
白言一时陷入回忆,好像是……因为一个断眉断的十分好看的人?
时间太过久远,一时想不起来。
没等他仔细回忆,秦坤便动了动。
似乎想说些什么。
白言这才记起自己在哪,在做什么。
他眼中不怀好意地光一闪,挑眉弯腰,猝不及防地伸手按住了秦坤身后的玻璃,给他来了次结结实实地‘壁咚’。
在秦坤被他‘镇住’时,另一只手掐起了秦坤的下巴,压着嗓音:“我是说……”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活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
“……”秦坤一时跟不上他的套路,愣在当场。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反手握住了白言的手,想将他推开些。
但这时,白言的下半句话已经传入了他的耳朵。
“……你的任务是不是跟我不一样?”
另一边,第一组上摩天轮的小王小红情侣,正正襟危坐地坐在椅子上,挺直腰杆。
背后是一片透明的玻璃,映出他们自己的背影。
前方也是一片玻璃,里面映有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与白言他们那个车厢的配置,一模一样。
安静了好一会,车内才响起小红如泣如诉的声音:“王哥,我们现在要干什么啊?”
从进来开始到现在,也不知过了几分钟了。
周围景象丝毫没变,要不是偶尔传来的摇晃失重感显示他们在动,她都觉得自己被静止在里面了。
“没事的。”小王毫无意义地安慰了一句,他也知道小红就是顺口问一声。
毕竟,他要是知道他们现在要干什么,那才可怕!
——这就说明,他就是这一场与其他人任务不相同的那个人。
小王:“先别慌,我们再等等。”
等什么呢?自然是等着等会会来的变故。
这是一定的!
因为游戏不可能这么好心真的给他们坐一趟摩天轮。
而且……
小王看向窗外,使劲忽略映在上面的自己,想看看外面到底有什么。
——而且到底哪个摩天轮外面是一片漆黑的?是要他们看什么?难不成是让他们照一路镜子,好好欣赏自己的美?
难怪小丑这的生意不好,这破地,生意好才是见了鬼了!
心中漫无边际地想了想,实在不怪他不紧张,主要是刚刚心神一直是紧绷的状态,进来了这么一会,什么都没发生。
心里那根弦不自觉地松了松,松懈倒不至于,只是脑子开始有点犯困了……
盯着外面的黑暗忍了会。
小红的声音还在耳边:“王哥,我有点怕……”她的声音有点抖。
咽了咽口水,不是别的原因。
而是这里四面都是玻璃,都映照出了她的样子。
面容模糊,轮廓不清。
但不知怎的,看着看着,总觉得玻璃上的人,正看着自己!
余光里,侧面的自己似乎也都在毫不顾忌地打量。
而身后的玻璃上,那个后脑勺,也转了过来,一百八十度地扭头,盯着自己看!
小王脑中闪过“怕什么?”的疑问,开口想说话,却没想到睡意来的凶猛,哈欠堵住了要说出口的话。
小王半眯着眼张大嘴,眼神虚虚定在玻璃上,等这股子睡劲过去,想再次开口。
却没想,脑袋转了一半,却僵在了当场。
甚至从后背心里,传来了一股子刺骨的凉意。
——他刚刚打哈欠时,玻璃里的自己,纹丝未动!
而另一边,小红也终于颤抖着吐出了下半句话:“……我觉得,这个影子不太像我自,自己……”
秦坤捏着白言的手一紧,抬眼直直看向了他的眼睛。
白言脸上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眼中却是一片平静。
迎着他的目光也不躲闪,两厢交缠。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秦坤才将他的手缓慢而又坚定的拉了下来:“你怀疑我?”声音低沉。
白言神色不变:“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还带着点你怎么会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的疑惑。
似乎觉得怀疑对方,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秦坤拧起眉头,眼中情绪晦暗。
而后他松开了白言的手,一语不发地靠在身后的玻璃上,闭上了眼。
“?”
白言愣了愣。
他其实做好了秦坤会反驳或否认的准备,甚至连如何装作随口一问只是逗他的掩饰的想好了。
却没想到秦坤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他一时僵住,目光仔细扫过这个人的脸,然后直起身后退两步,靠在身后的铁片上,抱着胸微扬下巴垂目看他。
脸上那点狭促的笑意一道青烟似的风一吹就散了,眼中像是结了层薄冰。
车厢中的气氛莫名变得僵硬起来。
冷凝的好像腊月里的一桶进水,全洒在了车厢里。
寒冰渣子散发着冷气,将玻璃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注视一个闭眼。
好一会,白言才移开目光看向车厢外面,抬手用力抹了抹玻璃,想擦得干净一点。
外面还是一成不变的黑暗,反而倒映在上面的自己更为清晰。
嘴唇抿直,眼神冰冷,眉头还稍稍蹙起了一点。
——真是太丑了。
白言心里这么想着,刚想要勾一勾唇做个笑脸。却没想到玻璃上的人比自己还快一步。
玻璃里的人上半张脸依旧皱着眉头,下半张脸却嘴角上扬。
活像是两幅照片生硬地拼凑在了一起。
白言:“……”他盯着这个‘未卜先知’的镜中自己,面无表情:
——比刚刚更丑了。
玻璃中的自己就这么盯着自己笑,笑容的弧度纹丝未动,比画上去的还要专业。
白言木然地回望。
两边互相对视。
气氛突然漫起些许尴尬。
就在这时,白言却突然冲着玻璃,咧嘴一笑。
“!!!”
一瞬间,对面的自己突然虚了一下,像是烟雾一般,与四周的黑暗融合在了一起。
第59章
白言:“……”
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笑了下, 就有这种败敌之效,自己也着实愣了愣,才上去细细观察这块似乎成了精的玻璃。
玻璃上似乎有黑雾缓缓流动, 慢慢在玻璃上勾勒出了他的影子。
比之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刚刚那个突然溃散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发生过的事他是绝对不会记错的。
这片玻璃外, 不知是些什么东西。
白言看着影影绰绰的自己, 又顺着玻璃的反射看到了秦坤。
秦坤依旧靠在玻璃上,抱着胸闭着眼。
“……”简直跟死人一样。
白言转头, 手指互相搓揉。实在是搞不懂自己心里莫名而起的烦躁是从哪里来的。
盯着眼前的影子想了会, 利落的将心情问题全部推给了玻璃外这片流动的黑色。
黑色:“……”
进来已经十几分钟了, 游戏安静的好像他们是真的来玩游乐园一样,风平浪静地吓人。
要不是眼前仿佛糊在玻璃上的黑色实在跟“风景”两个字联系不到一起去,恐怕白言都要以为这个摩天轮就是给他们中场休息用的。
但用张强的脑袋想也知道, 这个游戏绝不会这么温柔的对待他们。
连车厢晃动的角度,都透着股子糟心的阴谋味。
这么想着,他伸出手, 在玻璃里自己的注视下,触碰上了玻璃。
玻璃中的他, 也一般的动作, 像是镜子的两面。
白言面无表情,手上传来一片独属于玻璃的, 冰冷的触感。
他盯着外面风的流动,视线移往右下方,与他的腰部齐高的位置,是一个门把手。
“?”刚刚, 这里,有门把手吗?
这里的隔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优秀材质, 听不到任何一点关于外界的声音,但是门把手却在微微的晃动,似乎在告诉他,外面的风很大。
有道是,门外妖风大……
他正想着呢,一旁本来正“躺尸”着的秦坤突然有了动静。
白言微微一顿,下意识地想要偏头看去,却在脑袋还没执行这个指令的时候又强行将自己的脖子定死在了肩膀上。
表情冷漠:
——门里有王八!
秦坤却没有听到他心中的腹诽,撑了撑玻璃起身。
车厢因为他的动作幅度较大的晃动了两下。
“你在看什么?”他的嗓音在白言身侧响起,因为压低了声儿带出了一点暧昧的沙哑。
白言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也没回话。
沉默片刻,秦坤再次开口:“如果我的任务和你不同呢?”
这就算是回应了他上个问题。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以及隐下了问题里的话:
那你会怎么样?
白言眼眸一动,这才转身看他。
话还没出口,却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于是往后退了一小步。
——就这屁大点的地方,实在也退不到哪去了。
他这一步也就是走个形式,表达一下“咱可还没和好,别跟我套近乎!”。
跟我说这个干什么?跟我不一样可给你牛逼坏了?
白言哼了声,想着你之前不是能耐吗,三两语就给我脸色看,现在又来说个什么劲?
他微扬着下巴,开口的讽刺还未吐出,就被秦坤鬓边的一滴冷汗迷了眼,舌头违背了主人的意愿,擅自给自己加戏。
“哪里不一样?”他没回答,而是再次提问。
秦坤上前一步,低头与他对视。
“相反的不一样。”
将话挑开了。
白言没有再退,直视着他:“哦。”
“嗯?”秦坤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
白言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态度平静,就像是之前问的问题就是随口的一句“吃了吗?”而秦坤回答“吃过了”一般,十分随意。
仿佛不知道他回答的这句话代表了什么。
秦坤迟疑了会,眼睫垂下:“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对一个如同“自杀过山车”里眼镜男一样,要杀了自己的角色,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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