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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厕所门口几米远的位置站了一会，最后还是一咬牙，朝着厕所大步走过去，他抓着门把手使劲一扭，推开门就松手，拍在墙壁上摸索电灯的开关，迅速将灯给打开了。
厕所的灯年代久远，刚打开时也只能亮起幽幽白光，让整个狭小的空间看上去更诡异了，但洛星宇无暇去理会灯够不够亮这个问题，因为他看见厕所里有个人。
那人蹲在窗边，一手抠在拉下来的百叶窗缝隙里，另一手贴在颈后，手中握着一个针筒形状的试剂。
他听到了开门声，将针头从颈上拔'出来，扭头看向门口，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瞳孔漆黑一片，仿佛装着万丈深渊，整个人都散发着和以往不同的阴郁气息。
洛星宇看清他的脸。
“……原煜？”
第9章
微弱的白光照亮了整个空间，百叶窗缝隙里有微风挤进来，轻抚着少年扣在上面的手指。
原煜目光混浊，一时半会看不清闯进来的人，不过这边几乎不会有学生过来，被工作人员看见也可以糊弄过去……
“……原煜？”
……
这个声音可真熟悉。
洛星宇走进去，反手关上门，一脸错愕地看着他，满脑子的疑问。
原煜刚刚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开灯？他给自己打了什么东西……
镇定剂的药效很快，原煜已经差不多冷静下来，但还是隐约有一些控制不住的信息素溢出。
他缓缓站起来，双腿还有些僵硬，只能撑着墙在原地站着，安静地看着洛星宇。
他又恢复成平时那副淡漠的样子，仿佛刚刚的阴郁气息只是昏暗的灯光造成的错觉。
洛星宇虽然没上过生理课，但也知道原煜方才扎的地方是腺体，他低头看向原煜手里握着的注射器，器身细长，里面的药被推完了，只有半滴悬挂在针尖处。
洛星宇还知道，Beta的腺体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如果腺体出现了什么问题，完全可以做手术将其直接剔除。
原煜不是Beta……
原煜看着洛星宇越来越难以置信的眼神，等着他接下来的话，他觉得洛星宇是猜到了，但也没有觉得慌乱，洛星宇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他可以有很多借口将这事圆过去。
他看着洛星宇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找好了说法迎接他的质问——
洛星宇：“你是Omega？”
原煜：？
洛星宇指着他手里的注射器：“你是在打抑制剂吗？”
原煜：“……”
原煜突然就觉得，在洛星宇面前，好像不用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
先不说注射型抑制剂每个月只需用一次，就算真要注射，也不是直接扎在腺体上。
这种抑制剂的效果很好，但刺激性也大，直接扎在腺体上等同于不想再做Omega了。
洛星宇可能生理课一点没听讲。
但他这个想法给了原煜一点启发，原煜垂眸看了手里的注射器一眼，将它放进口袋里：“……嗯。”
原煜顿了顿，继续道，“可以不要告诉别人吗？”
洛星宇还处在原煜是Omega的震惊当中，愣了半晌才点点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原煜：“谢谢。”
“是因为你以前的那些同学吗？”洛星宇皱了皱眉，“你不用理他们，Omega现在有很完善的保护法，就算你是Omega，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不是。”原煜说，“我的病不能接触过浓的信息素，不伪装成Beta会有很多麻烦。”
“你的病还没治好吗？”洛星宇问。
“治不好，只能控制，或者剥离腺体。”
原煜的声音平静的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洛星宇听完心都揪了起来，剥离腺体对Beta没有任何伤害，但对Alpha和Omega来说，相当于直接没了半条命。
原煜这些话倒没说谎，任何超过正常浓度的信息素都足以让他狂躁不安，他的腺体里仿佛住着一只凶猛的野兽，虽然能用药物让它短暂地入睡，但稍有不慎就能将其唤醒。
就像他那些同学猜测的那样，他会分化成“恶劣”的Alpha，这是一种稀有罕见病，分化后一直处于易感期的状态，Alpha的本能欲望会掌控意识，信息素的释放不受控制。
起初大家都以为分化和易感期撞到一起是一个巧合，因为当时正放假，原妈妈担心刚分化就打阻隔剂对他身体不好，于是送他去了医院隔离，然而他的易感期持续了七天都没消失。
最后他还是打了阻隔剂，易感期总算消失了，医生推测应该是他分化太晚造成的易感期不受控，说再观察观察，送他去了普通病房，结果没待多久就出了问题。
那段时间他的记忆一片空白，原妈妈说他当时突然变得躁动，信息素不受控制的外溢，整个病房仿佛瞬间被大火包围，原妈妈是Omega，真切地感受到他信息素的威力，抖着手摁了呼叫器，医生匆忙赶来，给他打了镇定剂才控制住他，又将他送回了隔离间。
后来医生诊断出他得的是一种罕见病，阻隔剂只能短暂地让易感期消失，只要处在有信息素的环境下就会重新唤起来，这个病还没有研究出治疗方案，阻隔剂也不能长期使用，暂时只能靠隔离信息素来控制。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训练信息素抵抗能力，用了数百支镇定剂，才有了现在这个微乎其微的效果。
“对不起。”洛星宇低下头，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歉意，原煜既然是Omega，那刚刚肯定闻到江辰辉的信息素了，“江辰辉跟我说你是Alpha，我不信，他就用信息素试探你了。”
原煜听了有些疑惑，他以为江辰辉是出于好奇心才来试探他，没想到是因为洛星宇，他不理解江辰辉为什么要和一个Beta讨论这个，甚至要用这种不太好的方式。
“你真的是Omega吗？”洛星宇抬头看着他，表情难得的认真。
原煜愣了愣，点头“嗯”了一声，他觉得没必要解释太多，反正洛星宇是Beta，Omega还是Alpha对他来说都一样，再换说法又得跟他纠结半天。
而且保险起见，他还是不想将自己真实的特征暴露出来。
洛星宇得到肯定的回答，欣喜若狂得话都说不出来，直勾勾地看着原煜，原煜被看的莫名其妙，双腿已经不僵硬了，他避开洛星宇的视线，想先离开，洛星宇却又上前一步，将他堵在百叶窗前。
确定了原煜的特征，洛星宇再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一直憋在心里没说的话呼之欲出，他的眼里全是原煜的倒影，心脏飞速跳动，呼吸都有些急促，但说话的嗓音没有一丝颤抖。
“原煜，我喜欢你。”
这话他早就想说了，现在确定了原煜不是Alpha，他一刻也等不及，只想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话音刚落，周围的环境霎时间陷入静谧之中，连喧嚣的风声似乎都被百叶窗挡在了外面，洛星宇身后微微透着淡蓝的白光给他镶了一圈轮廓，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但眼中闪着坚毅的光。
洛星宇的话说的太突然，原煜足足愣了五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但他还是觉得刚刚是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我……”洛星宇这时才陡然紧张起来，他低头抿了抿唇，在脑子里搜肠刮肚翻找了半天，也找不出一句情话来。
他只能咬咬牙，抬头看着原煜，用更坚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四周又一次安静下来，洛星宇甚至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看着原煜，等着他的反应。
其实他对自己这个表白一点把握都没有，但他还是抱着那一点点希望，他做好了被原煜拒绝的准备，也做好了之后追他的准备。
“……洛星宇。”原煜突然唤了一声。
洛星宇一个激灵，腰板都下意识挺直了，认真地听他接下来的话。
原煜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脸上难得有了不同于平常的表情，他看着洛星宇，嗓音清冷，但带了些欲言又止：“其实我是Alpha。”
第10章
洛星宇回到买饭的窗口时，阿姨告诉他已经有人将打包盒拿走了，他朝江辰辉那边看了眼，就看见江辰辉正朝他招手，指了指桌上已经打包好的三个饭盒。
洛星宇慢慢朝那边晃悠过去。
“我就低个头你人就没了，你去哪了？”江辰辉问完，察觉到洛星宇脸色不太好看，又问，“怎么了？”
“没怎么。”洛星宇摇了摇头，“我刚刚去厕所了。”
江辰辉朝厕所那边看了眼，就看见那一片都暗着，立马懂了，放缓语气道：“吓着了？手机不是能开手电筒吗？”
洛星宇愣了愣，又缓缓摇了摇头，他根本就没顾上吓没吓着，他现在脑子里还是刚刚和原煜在一起的画面，耳边也全是原煜说的那些话。
“我有很严重的信息素过敏症状，只能住在Beta宿舍楼，所以才必须装成Beta。”
“如果被别人知道，在学校出了问题，就只能继续休学。”
“所以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这是原煜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几段话，说完后就趁着他发愣的时候绕开他走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原煜早没影了。
洛星宇一时间消化不了原煜的话，他觉得很混乱，一个人在厕所里待了半天，最后连来厕所的本意都忘了，蒙头转向地走了出去。
江辰辉看着洛星宇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又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担忧地问：“宝贝，你到底怎么了？”
洛星宇又一次回过神，抬头看了江辰辉半晌，然后再次摇了摇头，将摞着的两个打包盒拿起来：“我没事，赶紧走吧，过会儿饭都冷了。”
两人在Beta宿舍楼下分别，洛星宇看着江辰辉进了Alpha楼，才转身朝Beta楼走去。
他已经被原煜的话绕晕了，他闻不到信息素，没办法自己去判断原煜到底是什么，但在原煜说出他是Alpha的那一瞬间，他清晰地体会到自己心里有多不情愿他是Alpha。
原煜怎么会是Alpha呢？
他辣么喜欢的原煜，怎么可能是Alpha呢！
他先回了自己房间，坐在板凳上盯着手机看，然后将微信打开，点开和江辰辉的聊天界面，过了一会又退出来。
不可能的。
他明明亲眼看见原煜打抑制剂了，也亲耳听到原煜承认他是Omega……
难道都是他的幻觉？
他不能将原煜的事告诉别人，自己又判断不了特征，可急死他了，他分辨不清原煜哪句话是真的，但他更愿意信前一句。
原煜突然改口说自己是Alpha，是为了拒绝他？因为他是Beta？
他想起以前听过别人说过无数次的话，都说如果他不是Beta，肯定有不少人追他，他还不以为然，觉得特征不是喜欢的决定性因素，现在却开始不确定了。
难道特征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
洛星宇郁闷地抓了抓头发，苦恼地趴到桌上，看着边上那两份饭，很快又坐起身，找出张圆圆的聊天框，点进去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问你个事儿
张圆圆平常不怎么聊天，但只要没事都是秒回，很快他就收到张圆圆的回复。
-什么事？
-你们Omega是不是都不喜欢Beta？
-没有啊，我不就很喜欢你
-我说的是那种喜欢，谈恋爱的
-啊……就我个人而言，谈恋爱那当然是Alpha更好啦
洛星宇看着张圆圆发来的那段话，第一次感受到做Beta的不好之处，这么一想，他身边的Beta似乎的确都是内部消化的。
很快张圆圆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被哪个Omega拒绝了？！
洛星宇看到这句话，觉得自己更郁闷了，他的确是被拒绝了，但他不知道原煜到底是不是Omega，张圆圆已经知道原煜是Beta了，他也不能跟他说拒绝他的人是原煜。
他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都乱七八糟的，偏偏还得自己闷着乱，找谁讨论都不行，他以为被拒绝无非就那么几种方式，也不会妨碍自己继续喜欢他继续追他，没想到原煜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路完全拦死了。
越这么想，他越觉得原煜改口只是为了拒绝他。
-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就算是Omega也会愿意喜欢你的！
张圆圆又发来一句话，洛星宇看了半晌，抿了抿唇打字问他。
-要是有Beta跟你表白，但他不知道你的特征，你会怎么拒绝他？
-不知道我的特征？
-对，不知道特征，也不能从别人口中知道
-那我会跟他说我是Alpha
*
原煜走到Beta楼下时已经冷静下来，一边上楼一边回想刚刚说的那些话。
他觉得自己刚刚太冲动了，拒绝的方式那么多种，他偏偏选了最危险的一个，但他当时的确有些慌乱，他怎么也没想到洛星宇会突然说喜欢他。
……他们最多算个普通朋友，怎么在洛星宇那儿已经进阶到这种程度了？
原煜回到宿舍，随意拿了一本练习册出来，对着题目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他闭上眼，低头揉了揉眉心。
话已经说出口，他也没有办法收回来，事已至此，再去后悔也没用了。
虽说只和洛星宇相处了几天，但他觉得洛星宇不会因为被他拒绝就将这事捅出来，洛星宇的确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抛开别的不谈，他其实还是挺愿意和他做朋友的。
现在这朋友应该是做不成了，以后再没有洛星宇在他耳边吵吵闹闹，他的生活又能恢复成以前那样——
“原煜，你在吗？”
——安静。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原煜耳边，同时还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
原煜：“……”
他不在。
洛星宇敲完门，就乖乖站在门口等着，这次没有隔壁的热心同学出来询问，他也没有再喊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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