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看起来不苟言笑,谁知道内里是多幼稚的一个人啊。
秦愈眼睁睁看着小模型笨拙地动了动,向旁边几步,然后趴到了葛鄞的膝盖上。
“你还挺招喜欢的。”秦愈不知作何表情,但自己也着实生不起气来,最后不甚在意笑着:“我就只有招蛤/蟆的份。”
葛鄞只觉得腿上一个东西挨过来,小模型似乎变小了一圈,也变沉了。
“你的身体在那儿。”葛鄞指了指被白布盖住的,将小模型轻轻推开:“不要粘着我。”
小模型欢欢喜喜地跑过去,似乎认出来了自己,然后又跑回来,雀跃着四肢张开冲着葛鄞扑上去。
秦愈简直没眼看这一幕,他把小蛤/蟆放进兜里,问葛鄞:“咱们这就走了?”
收获不是没有,但人都冻成了一个大冰坨子,带也带不走。这也许是任务的一部分,他们找到了却无法将她解放出来,就不算完成,看来今晚那个生日宴会是非参加不可了。
葛鄞将积灰不知道多久的插头拔/出来,扔到了旁边。他站起来,手撑在冰柜上,盯着里面的罗月:“不走,难道你能把她撬出来?”
那也不是不可能,就是费时间。
“要是让别人抢了,那岂不是咱们吃亏。”
葛鄞不知哪里来的感觉,说道:“不会。”
秦愈想着另一个问题:“最开始的时候,谢评也说你会选择一个人走完这个世界,怎么后来又改变主意找上我了?”
葛鄞:“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那为什么不愿意有个同伴什么的,就像现在,各自分工解决一点问题,不是要顺利很多吗?”
葛鄞的眼睛是深海的蓝,他专心一件事的时候睫毛还会轻轻的抖动,就像现在他凝视着罗月的遗体:“日日相处,人类的感情不可避免是会被培养出来的。”
秦愈不可否认这个观点,无论是仇人、爱人还是陌生人,要是天天见着,感情都会上升。具体是更加憎恶还是更加亲密,都是不能避免的趋势。
而且世间真正绝情的人少之又少。
葛鄞的声音似乎沧桑了许多:“我失去过很多战友。”
秦愈沉默了下来,他明白出生入死的战友意味着什么,是寄托,是孤独时的陪伴,是和亲人等同的存在。
但葛鄞不像再继续说下去的样子,他胸口起伏着,把头偏向一边。
十几秒后,他转过头,直视秦愈:“所以,我不需要无用的感情绊住我。”
秦愈耸肩,说着:“倒也是,这个地方每一个世界都不相连,谁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有机会再见。咱们也就是临时联手。”
他顿了顿,走到葛鄞面前,他的个子要比葛鄞高出那么一点,就像是长辈对晚辈劝告一样,认真说道:“但是,人若没有情感来丰富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生活,那会很孤独的。仅仅是萍水相逢的话,哪怕只是一段回忆,也能让人孤身一人的时候,不那么寂寞不是吗?”
“就算是死后也没有人记住你,这样会真的会更好吗?”
秦愈微微低头看着他,葛鄞挑眉垂眼,不置可否。
也许是小模型注意到气氛变了,它蹭了蹭葛鄞的裤脚。然后抖抖抖,抖出来一张崭新的纸条。
“干脆认他当儿子算了。白得一个儿子不好么?”秦愈打趣道,凑过去看纸条上的字。“‘有鸟飞进来了’……什么意思?”
葛鄞神色突然变得凝重,秦愈这时也听见是有什么声音在窗户外面,撞击玻璃窗。
最开始是一下两下,然后越变越多。
直到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秦愈看到一只黑色的东西扑了进来。
秦愈看清楚那玩意的时候,咽了咽唾液,“这可不是鸟啊宝宝……”
铺天盖地的蝙蝠冲破了玻璃,钻进后厨。
秦愈抓住葛鄞的手:“快走!”
小模型牢牢抱住葛鄞的小腿,然后很快被捏着后领提起来。
一只蝙蝠落在它脸上。
小模型:(;°口°;)
————————————————
谢评也背着沉睡中的严安推开了挂着“诊疗室”牌子的门。
一夜没睡,谢评也的脑袋已经开始发昏了。
他将严安放到最里面的病床上,关好门,自己也躺倒在另外一张上面。但他一心还在念着他们在14B-01所看到的一个木头箱子,那个想尽一切办法都打不开的箱子,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里面的床上传来沉稳的呼吸声,严安睡得十分沉,昨晚上给她造成的惊吓已经够多了,谢评也无法确定等她醒来还能不能保持冷静。
谢评也回想惊险一夜,转头看向睡得不省人事的严安。
那个门牌压根就是错误的。
葛鄞应该早就把正确的东西拿走了,而他们慢了一步,拿到的就是误导人的门牌。但是当时他们根本没用任何头绪,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只是没想到那个房间里的东西这么厉害。
他突然有点可怜那个小女孩。一个不爱自己的母亲,连罗月失踪后也没有寻找过她,还在一昧地关注自己美不美。
穿着刺绣旗袍的女人,身体都已经变形了,她还在抓着别人问。
“我现在是否漂亮?”
容颜,能维持多久?
他闭上疲累的眼睛,这个地方是安全的,所以谢评也放下戒心,很快昏昏睡去。
睡前,谢评也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凝神唤醒他的圣痕,黑鸟形状的圣痕逐渐发热,释放它的作用。
一只红眼乌鸦出现在脑海中。
—你去看看郑彬和魏亭在哪里?还有秦愈。
他作出命令,那只乌鸦很快就消失在脑中。谢评也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个想法在脑中形成。
很快,乌鸦回来了,只是还带着一身伤痕。
第17章 旧伤复发
突如其来的蝙蝠群像是死神来临之前的预告,黑压压如大军压境,在后厨的上方盘旋着。它们扑棱着翅膀,最后汇聚在一起,成了一个人形。
蝙蝠人的模样活像西方传说里的恶魔,长着长长的犬牙,口涎在窗外日光下闪闪发光,两个翅膀在身侧似展非展。
秦愈和葛鄞躲在餐台后,透过窄小的窗口小心朝里看。
蝙蝠人似乎还是没有摒弃蝙蝠的天性,蝠类视力天生很差,只能靠听力判断物体位置,他小心地在黑暗中前行,一个粗哑的声音从它嘴里发出:
“在哪里?”
秦愈心里一跳,张了张嘴,并不是要出声,但葛鄞就像是要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一样,飞快用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
蝙蝠人全身被着灰色绒毛,他伸着耳朵听着来自各方的声音。
“活人的心跳。”他仔细分辨了一会,说道,“两个人。”
心提到了嗓子眼。
葛鄞手心覆在秦愈的手背上,似有似无地用力,秦愈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按兵不动。
手背的温度比手心低,他能感受到那层薄薄的皮肤下跳动滚烫的血液,像是微弱的电流通过一样,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对,我是来找小月的……小月,对,小月。”蝙蝠人似乎对两人不感兴趣,他四处感受着,期盼能感受到或者听到罗月的存在。
他蹒跚着步伐,像老人杵着拐杖一样将一只翼撑在地面。若是忽略他的外表,老人的身形还是很像的。
“小月啊,捉迷藏已经结束了,出来吧。”
蝙蝠人急切地呼唤着罗月,然后走到了冰柜面前。
寒气抓住他的脚,引领着蝙蝠人去靠近。
他的嘴咧开:“你在这里啊。”
然后接下来的画面让秦愈很窝火和不忍心。
蝙蝠人用蛮力硬生生将冰柜门拆下来,罗月和柜门连接的脸皮被拉扯掉了,露出里面的肉。
秦愈捏紧了拳头,葛鄞用嘴型告诉他:“先别急。”
蝙蝠体温很高,常常在40°左右,然而眼前这个变种的体温远远不止。他半跪着把罗月笼罩在自己的两翼之间,用身体化冰。
冰水混合着血丝从他脚下流出,大概一分钟左右,他放开罗月。女孩幼小的身体瘫倒在地,因为冷冻的原因,皮肤失水皱缩,还没化完的冰碴挂在脸上。
蝙蝠人呵呵笑起来,他说:“我找你好久,都找饿了,那让我吃掉你吧。”
他张开了嘴,四颗犬齿暴露在其他两双眼睛下。
“操,不能忍了!”
秦愈爆了一句粗口,他猛地站起来,葛鄞差点没拉住。
他又开始了。葛鄞脑子里冒出一句话来。
但秦愈这人就是这样,就算是三十岁的人了,冲动起来也跟年轻时候没什么两样。程丘北常说他这人就是太不顾后忧,想一出是一出,脑子一热就不受控制,三头牛都拉不回。
就像现在。
秦愈撸起袖子,冲上去就是干,他先是一拳狠砸在蝙蝠人的脸上,然后一颗带血的牙齿飞了出去。蝙蝠人也被这人震撼住了,甚至没反应过来躲开。等到第二拳时他便化作无数只蝙蝠,秦愈砸了个空。
“杂种,你还要脸吗?她那么小的孩子,你都下得去手!”
秦愈愤怒到头冒青筋,加上之前他认为是自己间接造成郑彬和魏亭死亡时的内疚,负面情绪顿时如山积压在一起,他急需一个发泄口。
看到这副景象,他实在忍不下去了,一方面是因为可怜罗月,一方面还因为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就这么让一只丑不拉几的蝙蝠给吃了???
狗都知道护食的道理,辛辛苦苦打的游戏被最后插进来的人抢了人头你说生不生气?费尽心血做的策划被人说剽窃就剽窃,谁能忍得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自己跑出来?我原本打算等一会再去吃掉你们,谁让你上来就打断我的好事?”蝙蝠人发出笑声,那无数只蝙蝠都是他的化身,此时全部飞到上空,绕着秦愈盘旋。
“长那么大块头,就这么点胆子,你不敢下来?”秦愈气极反笑,他抄起一边的铁棍,说道:“隔壁的林杏都比你有能耐。”
听到这个名字,蝙蝠人似乎有些恼怒,他倏地化为人形落地:“她就是个到处勾引人的贱人,靠着皮肉吃饭的妓/女,也配被和我相提并论?”
“嘴上会说。”秦愈讥讽道。
忽地铁棍在手中一震,蝙蝠人已然欺身靠近,突出的眼珠怒瞪着秦愈,他一爪按在铁棍上,逼得秦愈倒退两步。
“你也和她有关系?”
秦愈猛地将蝙蝠人推离,在他巨大的蝠翼扇过来时,低头屈膝滑到蝙蝠人身边,反手一棍,带着劲风狠力拍在蝙蝠人的膝弯处。
“关系可深着,你要不要把我也杀了?”此时的秦愈已然有些失去理智,他浑身血液好似沸腾起来,攥着铁棍的手激动得微微颤抖。
秦愈半跪着微微低头,发圈被甩出去,头发散了下来,他笑的露出两颗尖牙:“我好久没真正打过一场架了。”
蝙蝠人猛地向前踉跄了一下,这举动彻底把他激怒了。
他振翅在空中飞了一圈,发出非人的叫声,然后张大了嘴冲向秦愈。
葛鄞收回视线,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去掺一脚。
这个蝙蝠人不好对付,难缠,他会随心所欲变成众多的蝙蝠,两个人,要想抓住他会很费力。
身为社会第二阶层的人,葛鄞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学会权衡利弊。什么是可抛弃元素,什么是一生至死都坚定不动摇的信念,什么是人类至高利益。
这是他选择的。葛鄞告诉自己。
但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有什么东西急切地想要钻出来。
REWIND……
他的圣痕在心中呼唤。
葛鄞眼神一暗,没有理会那个诱惑的声音。
局面很快发生偏转,蝙蝠人力大无比,他受伤的膝弯已经使不上力,但还有锋利的爪子和尖锐的牙齿。他用了最大的力气,最快的速度,扑向秦愈,直到秦愈后背砸在地面上。
男人吃痛闷哼,一大滴汗水滑落。
铁棍在手中已经有些弯曲,秦愈还是振臂奋力抵抗着来自蝙蝠人的压制,蝙蝠人的爪子被死死扣住,他只能伸长了脖子,用那散发出恶臭的牙齿去够秦愈。
“别恶心谁了——”秦愈挑衅般歪着头,挑起下巴:“咬得着我再说吧。”
蝙蝠人剧烈挣扎起来,他拼尽全力抽出爪子,在秦愈反应之前一爪子刺破了他的肩膀。
原本的目标,是那骨肉下面跳动的心脏。
瞳孔骤缩。
旧伤被撕裂的痛,让秦愈倒吸一口冷气,眼前一花,手上渐渐失力。
小模型突然站起来,不知为什么,它变得更加小巧,个头和吉娃娃差不多。忸忸怩怩走过来,用小小圆圆的手抱住了葛鄞的手臂。一张纸条落在地上。
纸条上赫然写着:帮帮忙
心底的声音还在继续。
REWIND……
直到秦愈那边快要支撑不住时,葛鄞站了起来。
越过狭窄的窗口,他看到了秦愈。
葛鄞单手撑着餐台,轻松一跃,几乎无声落下,已然握在手中的刀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葛鄞反握刀柄,让刀尖朝下。
“噗”
秦愈被喷了一脸污血。
蝙蝠人一抖一抖,身体挛缩着,葛鄞的刀从他的喉咙穿出。
“什么……我……居然忘了你……”蝙蝠人难以置信地想要回头,葛鄞隐逸在黑暗中的脸只看得见嘴唇。
来者面无表情转动刀柄,然后拔/出来,蝙蝠人抽搐着倒下。
秦愈大口吸气,肩胛骨传来的疼痛一抽一抽的,他半天没爬起来。
一只手伸到面前,他看了看手的主人,葛鄞微微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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