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荤素
夏渝州深吸一口气:“行,那咱们就好好说清楚。9月18号那天,你去哪里了?我打了23个电话,你都没有接。”
当时,夏渝州因为闯祸,在家里呆了好几天没出门。忽然收到司君发来的消息,约他见面。他实在太想见司君了,二话不说就跑出去,结果却在他们约定的地方遇到了危险。那些人知道他是血族,想要他的命。
老夏说,肯定是你那个小男朋友泄露的,咱们必须离开。夏渝州当时迷迷糊糊,反复给司君打电话,一个,一个,又一个……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满一分钟不接就会有系统提示音劝人挂电话,他听了整整23遍,终于死心了。
提到那23个电话,司君眸色微暗:“当时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办法看手机。后来我回过去,你的手机已经关机,牙科诊所的座机也没人接。我很担心,第二天请家人过去看,发现诊所关门了。我找不到你,你的室友还问我你去了哪里。”
说到后面,司君克制平静的声音,渐渐变得咬牙切齿。
当时走得太着急,没有告诉任何人。全校都知道他俩的关系,找不到夏渝州,自然就去问司君。而司君一无所知,问不到消息还要被人反问,可想而知有多难堪。最后找遍整个学校,只在教务处找到一纸退学申请。
听着司君隐忍的怪怨,夏渝州丝毫生不起气来,反而如释重负。五年来,他从来不敢细想,那天的事究竟跟司君有没有关系。虽然在弟弟面前一直否认,但自己心里真的没有那么些许的、一瞬间的怀疑吗?其实是有的。
昨天得知司君也是血族,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没有再逃跑。现在听到这些,记忆角落里那些难以消弭的鲜血淋漓,忽然就不疼了,甚至有些想笑。
夏渝州端起已经冷掉的红枣茶,喝酒似的一饮而尽:“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仅仅是这样。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想说什么?”
司君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夏渝州吓了一跳,才发现这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座椅边,单手撑着沙发背,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夏渝州抬头,差点碰到司君的鼻子,不由得弹跳而起,退开半步跟领主大人保持距离。
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这事与司君无关,就不能说实话。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因为那条短信而遇险,岂不像是故意让他愧疚、威胁他给好处一样。
“家里突然有急事,我爸要带我们走,打电话跟你说一声。”
就这样吧。
司君因为他突然的退开,有些愣怔,顿了一下才缓缓站直身体:“是么,那为什么关机?”
夏渝州:“你知道的,因为咬人的事,有人在查我。”
“我说过,我……”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大概也觉得提年少时的话没意思,司君轻轻叹了口气,“没接到电话,你可以发个消息给我。再不济,写封信也好。”
不问,不说,因为23通未接电话,直接判了他死刑。
夏渝州吸了口凉气,呲牙。这事没法解释,能说什么呢?说“因为我和我家里人都怀疑,是你找人要弄死我,所以把你拉黑除名不敢联系”吗?这话说出来就太伤人了,领主可能会直接叫大骑士咬死他。
等了半天,得不到回答,司君上前一步,低声问:“就算是普通同学,出国之前也应该打声招呼。夏渝州,我们是什么关系?”
又是这句话。
夏渝州垂眼,离得这么近,他能看清西装袖扣上的银色诗琴。他突然想起来司君为什么这么问他了。就在出事的前几天,他俩刚大吵了一架,他把司君递过来的礼物狠狠摔在地上,口不择言,“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收下”。
那天之后,其实一直都没有和好。
抬头对上那双执拗的蓝色眼睛,夏渝州不由放软了声音:“对不起。”
司君盯了他一会儿,慢慢别开眼:“领主,是有特权的。”
“啊?”话题跳跃有点快,夏渝州没跟上。
司君抿唇,瞪了他一眼,凶巴巴道:“食物,巴氏血不是用钱买的,你能给我什么?”
夏渝州对西方种的规矩不是很了解:“你想要什么?”
司君:“我要你……”
夏渝州嘴角一抽,这是什么霸总台词,合着不加入黑社会就得卖身?没等他开口,司君又接了一句:“加入含山氏。”
这大喘气。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门。
司君退开两步,理了一下袖口并不存在的皱褶:“进来。”
门从外面推开,白天见过的那位姓展的大骑士走进来:“领主,酒吧私自捕猎的人抓到了。”
夏渝州跟着下楼,别墅大门已经关闭,客厅里站着管家和另外两名穿黑西装的人。中间站着一名穿得十分骚包的小伙,畏畏缩缩地向坐在沙发上的何予求助:“二少,您得帮我说两句。”
非常像黑社会清理门户现场。
司君出现在楼梯转角处,楼下的人就都闭上了嘴。
众人将右手横在胸腹处,躬身行礼,何予也跟着站起身。司君微微低头致意,算是回礼。
小伙行完礼,立时道:“领主,冤枉啊,真不是我干的。”
司君没说话,在主位的高背沙发上坐下,抬手请何予入座,而后看向那人。夏渝州不用人客气,自觉坐下来看热闹,好奇地用口型问何予怎么回事。何予却也在状况外,微微摇头。
旁边的大骑士拿出手机翻了翻,开口道:“昨天晚上,名为‘70度’的夜店里,有一名卖酒女郎在后厨受伤,失血过多被送进医院。据媒体报道,该女子身上有血洞,像是牙齿咬出的痕迹。南国氏附庸赵谦,今晚出现在夜店,且来到燕京没有在系统内报备。”
原来是去混夜店了,夏渝州打量这位瑟瑟发抖的仁兄,难怪穿了一身亮片,大半夜的还打了发蜡。
“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小伙苦着脸,“我是来燕京出差的,晚上去夜店蹦迪而已,不是去捕猎的。因为嫌麻烦没申请牌照,这几天我都是吃素的,真没有捕猎,真的。”
说着,翻开手机双手递过来,让司君看他的积分兑换记录。每天兑换一瓶巴氏消毒鸭血,连续几天没有断过。
“每天兑换,并不能说明你没有临时起意。根据记录,你是主食荤的。”展大骑士铁面无私道。
小伙着急地原地转圈,可怜巴巴地看向何予:“二少,你帮我说说,我平时也吃素的。”
何予温声道:“他是做销售的,经常出差,从没犯过错,这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
“是啊是啊,都是误会。这燕京城以前是十六氏的地盘,谁敢捕猎,我们都习惯了,到燕京就吃素。”小伙口不择言,说完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合适,顿时额头冒汗。
司君抬眼看他。
小伙被这一眼看得,噗通一声单膝跪地,磕磕巴巴道:“您仁慈,允许捕猎。但我懒习惯了,就没打算在燕京给您添麻烦。”
司君收回目光,垂目翻看这人近三个月的积分兑换记录:“你来燕京,为什么不报备?”
夏渝州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其他氏族到燕京来,如果捕猎就需要觐见领主并申请临时牌照;如果不捕猎,只是短暂停留,可以不用见领主,但需要在app系统内打卡签到,以便领主管理。这人没有申请牌照,也没有报备打卡,悄悄的来,去蹦迪的夜店还出了事被媒体报道,卖酒女郎疑似被吸血鬼攻击。
如果真是他咬的,那就犯了大忌 。
“本来只是开个会,当天就回去,我想着省个积分就没签到,”小伙后悔万分,“谁知没抢到当天的高铁,停了一晚上。公司知道我没走,又派了个新任务。”
总之,这是一个抠门社畜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故事。
司君把手机递给大骑士:“按规矩扣积分,七天之内不得离开燕京。”
“好的好的,我一定好好配合,可以等调查清楚再走的。”小伙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只是看到大骑士操作终端的手,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何予低声跟夏渝州解释:“血族进入领地,必须跟领主报备。就算不捕猎,不拿牌照,也是要签到的,以便受到监控。他没有报备,就是违反领地法则,是要受罚的。”
夏渝州已经猜到了,此时验证了猜测,顿觉自己智商又上线了,看向何予掩藏在酒红色衬衫下的胳膊:“那你是怎么了?”
“我这事比较复杂,是我应得的,”何予不打算仔细说,转而问其别的,“怎么样,领主同意了吗?”
“他加入含山氏,与你们南国氏无关。”司君突然插话道。
何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司君:“可是……渝州他家不是吃荤吗?”
司君面不改色:“含山氏也可以吃荤。”
旁边的管家微笑着微微躬身:“容我提醒,少爷,咱家百年来都是吃素的。”
夏渝州不明所以:“什么荤?”
何予:“荤是人血,素就是动物血。”
人血!?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夏渝州赶紧澄清:“我不吃荤。”
司君眼中顿时有了笑意,明显高兴起来:“你看,他说他不吃荤,就应该加入含山。”
第19章 命令
“所以,你就同意加入含山氏了?”周树骤然提高了嗓门,压过了旁边卖冬瓜的吆喝声。
“嘘——”夏渝州揍他一拳,叫他小声点。
好在早市本就比较吵闹,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卖冬瓜的大叔瞪着他们:“你俩不买冬瓜,别挡着我生意。”
周树拉紧脸上的口罩,以免别人认出来。
“放心,早市上没人认得你,”夏渝州拽着弟弟穿过人群,把一个塑料壶递给家禽宰杀店的老板,“老规矩,鸭血。”
老板是个矮脚圆肚的男人,也不多问,利落地从笼子里抓一只鸭子出来,拔毛割喉,倒挂在铁皮桶上。
周树还在生气,恶狠狠地盯着铁皮桶上挣扎的鸭子:“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他?”
老板正往鸭头下面放容器,从桶里传出声音:“没垫鸡,鸡要等人买才杀的,这些鸭杀完就送烤鸭店了。”
周树:“……”
夏渝州以拳抵唇闷笑:“天地良心,真没惦记。饭都吃不饱,哪有心思谈恋爱。我这也是没办法,人在矮檐下。再说,何予他家吃荤的,咱们生活习惯差太远。”
说到吃荤,夏渝州忽然脸色一变。南国氏吃荤,昨天何予给他那三瓶血,不会是人血吧?
“小夏又来买鸭血啊,”老板娘出来泼废水,跟夏渝州打招呼,“你弟弟又嘴馋了?”
“什么弟弟?”周树转过头,凶神恶煞的眼神吓得老板娘一哆嗦。
夏渝州赶紧打岔:“没什么弟弟,老板娘去忙吧。”
那边挂好鸭子的老板,颠颠地走过来捞第二只鸭子,这回倒是听清了:“小夏有个弟弟,特别爱吃鸭血豆腐,还必须得是家里用鲜血现做的,不给吃就躺地上打滚。”
周树缓缓转头看向哥哥:“躺地上……打滚?”
“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爸说的。以前他来买的时候说是儿子要吃,我总不能说是我要吃吧。”夏渝州咬着牙只动嘴皮子,小小声说。等老板看过来,就仿佛没说话一样,依旧笑得尴尬而不失灿烂。
灌完一壶鸭血,兄弟俩互相推挤着离开早市。
夏渝州把塑料壶塞给弟弟,自己给何予发消息,问他那是什么血。
周树嘟嘟囔囔:“你知道我这手多值钱吗?你敢让我提重东西。”
夏渝州抬手给他后脑勺一巴掌:“人家司君那钢琴大师的手,还帮我搬行李呢。”
周树听到这话,满头红毛瞬间炸开:“还说你不惦记他!这就念起他的好来了。”
夏渝州很是无奈:“都说了那事跟他没关系,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前任,咱得客观点是不是,不能只记仇不记好。”
“我没觉得他哪儿好,”周树啐了一口,“叫我给逼王打工,呸,头给他咬掉。”
说话间,回到了牙科诊所。穿着肥大T恤的小少年陈默,正拿着贴了花花贴纸、插着吸管的玻璃瓶,一边喝一边跟隔壁咖啡店老板娘说话。
陈默:“我父母离婚了,妈妈带我。”
老板娘一脸同情:“你爸爸可真狠心,这么好的儿子都不要了吗?”
陈默:“根据我多年观察,我爸可能是被绿了。”
老板娘:“……”
正说着瞧见夏渝州回来,小少年:“爸爸。”
老板娘:“!!!”
夏渝州快步走过去,把坐在矮墙上的小朋友拉下来,转头跟邻居打招呼:“小孩不懂事,没给你添麻烦吧?”
老板娘一脸菜色,同情地拍拍夏渝州的肩膀:“小夏啊,有什么困难记得跟大姐说。”
“啊?”夏渝州不明所以,这时候手机响了,是何予回过来的消息。
【学长:那是素食,放心吃。成品巴氏血没有荤的,荤菜通常都是直接吃,一定要加工的话须得自己提供原材料。】
自己提供原材料,这场景未免过于凶残。夏渝州再次庆幸自己没有加入南国氏,不然看他们天天咬人放血的,时间久了肯定会出心理问题。
昨天叫了保洁员来打扫过,诊所内比先前整洁了很多。小朋友撑着吧台的台面,利落地窜上去坐下,垂着两只小腿晃悠:“我好久没这么有力气了!爸爸我帮你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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