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隔一段时间就拖个人到刘温跟前,刘温不肯杀,他就自己动手,掏人心,食人肉。
终于,附近村子不断失踪的人引起了村民们的警觉。
有人说,夜半出去小解,看见个长头发的鬼影拖走了村头的刘猎户。
有人说,那鬼影长着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越来越多的人说自己看见了鬼影,传的越来越广,附近几个村子人人自危,再无人敢在夜半时分出门。
而他们绘声绘色的描述,让不知晓蛞蝓存在的汪秀,不得不将那个鬼影同刘温联系到一起。
此时小道士早就知道汪秀同水鬼的交情,于公于私,他开始找寻水鬼害人的证据。
终于,在一夜蛞蝓精出来害人时,被早就埋伏好的小道士拦下。
小道士道法生疏,只在蛞蝓精额头上留下一道剑痕,到底没能拦得住食了人心后法力大涨的蛞蝓精。
但这一拦,也足以让一旁的汪秀看清了蛞蝓精的样子。
汪秀不得不绝望承认,害人的就是刘温。
……
后面这段戏对女主的情绪要求比较高,赖会雯跟李成轩对了好几遍戏,又来跟许乔聊了会找找感觉,这才开拍。
小道士将水鬼害人的消息公布出去,村民们又惊又怒,请求小道士替天行道,为死去的人报仇。
可小道士在那天的交手后,知道自己恐怕不是对方的对手,于是再三询问汪秀是否知道水鬼的弱点。
“阿秀,你同那水鬼相识良久,可知晓它忌惮什么?”
汪秀躲开他的视线,无言摇头。
小道士却从她躲闪的目光中知晓她在撒谎。
“这段时间,附近几个村子已经有十多余人被害!阿秀你素来善良,医者仁心,难道你想看着再有人被那水鬼害死吗?”
“他不是这样的……”
“那天你不是亲眼看到它的脸了吗?”
汪秀怔怔无言,清澈的眼睛里蒙上水汽。
她想不通,陪伴她长大、温文有礼的刘温,怎么会害人。
可是她确实,亲眼看见那害人鬼影的脸,是刘温。
小道士握住她的肩膀,斥责道:“想想那些死去的人。”
“十余口人妻离子散,他们何其无辜?”见汪秀不说话,小道士再次喊道,“阿秀!”
“……火。”汪秀痛苦地闭上眼。
“什么?”
汪秀崩溃哭喊,泪水打湿了整张脸:“他怕火,他怕火!”
幼年时的记忆依旧清晰可见。
汪秀记得那天,日光是那么明媚。繁茂的树在湖面上投下一片树荫,刘温在树荫庇护的湖水中,她呢,躺在岸边,迎着阳光睁不开眼,咯咯直笑。
小姑娘在草地上滚来滚去,随后好奇地转过身,看着水里俊秀的男人:“你是妖怪吗?”
“我是鬼。”男人顿了一下,才温声问道:“你不怕我吗?”
她奶声奶气回答:“你跟我一样,有脸有手有脚,为什么要怕你啊?”
转转眼睛,她嘟了嘟嘴,不开心道:“我怕癞蛤蟆,村口阿牛哥总是欺负我,朝我丢癞蛤蟆。”
看到刘温莞尔一笑,小姑娘又问:“你有没有什么怕的东西?”
刘温沉吟了一会儿,盯着天真烂漫的汪秀,将自己最大的弱点告诉了她:“我怕火。”
水鬼生于水中,皮上会分泌一种旁人看不见的油脂,但这种油脂一点即着。
他怕火。
得知了水鬼的弱点,小道士召集村民,在日光最烈的时候,齐刷刷围到了湖边。
“太乙混元上清三境灵宝符籙演教大法师行之敕令本境诸神到坛听用!”小道士眼神凌厉,将符咒贴到打妖鞭上,凌空对着湖面抽打。
湖面水波翻滚,像是底下放着一口巨大的锅,熬煮着整片湖泊。
刘温和蛞蝓精就这么被逼现了形。
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露出湖面,汪秀、小道士,和村民们都是一愣。
想到小道士的叮嘱,村民们没有犹豫,将准备好的油一桶一桶泼到湖面上。
刘温在白日法力大减,又受了那打妖鞭,身体都变得透明起来。
蛞蝓精食了人心法力大涨,将本就不善打斗又伤了元气的刘温护在身后。
他冷哼一声,同小道士斗起法来。
汪秀看着两张一样的脸怔怔出神,与蛞蝓精身后的刘温对视。
两张脸虽然一样,但是一起出现时,轻易就能分辨出他们的不同。
刘温目光沉静,神色柔和,哪怕此时身形飘忽鬼魅,看着也是一副君子温文有礼的模样。
她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眼看着村民们就要点火,汪秀从蛞蝓精脸上一扫而过,终于明白过来了。
“住手!不要点火!害人的不是刘温,不是他!”汪秀摇着头,想要拦住点火的村民,但根本无人理会她。
她慌张地看向小道士:“那晚害人的不是刘温,他额头上没有剑痕!”
和小道士打斗的蛞蝓精,额头上才是那晚未愈的剑痕。
这段时间害死村民们的,与刘温无关。
小道士和蛞蝓精缠斗,根本无暇顾及汪秀。
汪秀不得不和村民解释,然而没有人听。听了,知晓了真相又如何。
不管他有没有害人,他是只水鬼,人天然畏惧他。
所以,他也一样要死。
蛞蝓精眼看着湖面的油膜朝刘温蔓延过去,咬了咬牙,下半身化成本体,硕大的尾部拦在刘温周围。
村民们大惊:“是蛞蝓!”
“这个妖怪是蛞蝓!”
眼看着小道士同蛞蝓的缠斗渐渐落于下风,村民们对视几眼,匆匆跑回去。
水鬼怕火,蛞蝓怕盐。
盐价高昂,村民们你一小罐,我一小罐,带来了大把的盐。
还有村民抱来了自家养的白公鸡。
粗盐一把把洒在蛞蝓精身上,蛞蝓凄厉地大叫。
村民们见状惊喜起来,又连连朝他撒盐。
见蛞蝓被盐伤到疲于应付,村民们终于在水上点起了火。
汪秀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火星子遇到水面的油膜,倏忽蔓延开来。
“不,不要……”视线被眼泪模糊,汪秀跪倒在地,十根手指扣进了泥土里。
周围火焰炙烤下,刘温的身体越发飘忽。
蛞蝓精有些慌了,他自己自然是能轻易逃脱,可是刘温无法离开这片水域。
刘温看着蛞蝓神色复杂,低声道:“走吧,蛞蝓。”
蛞蝓摇头。
他用硕大肥厚的尾部围在刘温四周,仍不肯走。
小道士在村民们的帮助下,攻势越发凶猛。蛞蝓招架不住,终于被他打出了原形。
那是一只巨大的蛞蝓。
体表光滑,身上挂着黏液,相比化形时的美艳身躯,他的本体污秽而丑陋。
蛞蝓扭动着硕大丑陋的身躯,将那只孱弱的水鬼牢牢围住。
“不自量力。”
村民们嗤笑着,带着愤恨撒上一把一把的粗盐。
湖面上火焰四起。
蛞蝓嘶鸣着,痛苦扭动身躯,将水鬼围得越发紧。
在盐火交加中,一水鬼,一蛞蝓,以丑陋的姿态相拥在一起。
“你总是蛞蝓蛞蝓的叫我,都没给我起个名字。”
“你看我,也没水鬼水鬼的叫你阿……”
恍惚间,刘温听到曾经蛞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走啊,蛞蝓,走。”刘温用透明的手掌推着蛞蝓。
蛞蝓用湿润的触角碰了碰他的脸,低声说道:“给我起个名字吧。”
刘温还没来得及回话,小道士在蛞蝓身上打上一道符咒。蛞蝓嘶鸣一声,渐渐缩小至一指长,被小道士以鞭缠绕贯倒在草地上。
村民们慌慌张张放出怀里的白公鸡。
公鸡看着地上扭动的蛞蝓,咯咯两声,歪着脑袋看了两眼,似乎在考量这虫子能不能吃。
终于,公鸡朝蛞蝓啄去,咽进了腹中。
蛞蝓死了。
它生的污秽,死的悄无声息。
修炼百年,因水鬼阴气汇集得了机缘,开灵智化人性,蒙昧初醒,享受了又百年神台清明的好日子。
最终,这妖被凡尘一只普通的公鸡啄食。
蛞蝓就是蛞蝓,修炼出百年道行,依旧是只蛞蝓。
刘温看着他被公鸡吞吃入腹,缓缓闭上眼睛。
他曾经是人。
人有情。
相处百年,怎会无动于衷。
第56章 喝多了
远处群山重重叠叠,云雾悠悠萦绕在半山腰。
刘温在湖水中, 看着烈日下的湖面波光粼粼。
水面上油层铺开, 油腻织了一层五颜六色的罗绮,与火星子接触的刹那, 火焰瞬间席卷。
“刘温,刘温!”汪秀满脸的泪, 跌跌撞撞走向湖边,被小道士拦住。
火光中, 姑娘的脸蛋被映得红扑扑的,像小时候一样。
刘温又想起百年前他走到这片水域的光景。
那时这片湖还很热闹,桥上行人络绎不绝,桥下有船夫撑桨高歌。
他想死在这里,死后还能看着桥上的卖花姑娘同挑担郎相伴一生,还能听着船夫悠闲哼着曲儿,那倒也还不错。
当日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就这么投了湖。
可是没过多久,一场雨汛冲断了桥。后来行人少了,渔夫也不见了, 渐渐成了这荒凉景象。
刘温出着神, 听到汪秀的哭喊才渐渐收回思绪。
火舌已经朝他张牙舞爪,汪秀忽然朝小道士跪了下来。
“阿秀,你做什么?”小道士大惊,仓惶地想要扶她起来。
汪秀仰头看着他, 泪水涟涟地哀求他:“求求你, 救救刘温, 救救他,求求你……”
她只是个小医女,没有道法,没有水火不侵之躯,她能想到的唯一救刘温的方法,就是这一跪。
小道士看着下跪的汪秀,僵硬地抿着唇,胸腔里传来沉闷的疼痛。
见小道士不理睬自己,汪秀绝望地转头凝眸望着刘温。
“阿秀。”刘温看着她,在火光中苍白的笑了,“本想伴你一生,看你嫁个好人家,生儿育女,儿孙满堂……”
怎料欲念一起,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汪秀摇着头,泣不成声。
她终于明白,自己爱的是刘温。
她不该犹豫,不该贪恋小道士看得见摸得着的陪伴。
如果一切都是原样,如果她不任由小道士走进自己的生活,刘温就会好好的,一切都不会变。
嘴唇翕动,汪秀哭得撕心裂肺:“救救他啊,救救他!”
小道士手动了动,犹豫了一下。
“日后定要照料好自己。”在火光中,刘温看着汪秀,身体像水像雾一样散开。
“不,不要!”汪秀看着刘温的身躯渐渐变淡直至消失,摇着头,从地上爬起就要冲进火里。
小道士赶忙拉住她:“阿秀,你疯了吗!他已经灰飞烟灭了!”
汪秀身体骤然停住,像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灰飞烟灭……”汪秀突然冷静下来。
“灰飞烟灭。”她轻轻笑了起来,挂着泪珠的脸这么一笑,就带上了几分万念俱灰。
她又想起儿时同刘温的对话。
“今日娘带我去镇上茶馆,说书先生说什么女鬼为了书生,灰飞烟灭了。哥哥,灰飞烟灭是什么意思啊?”
刘温告诉她:“灰飞烟灭,即是连转世投胎都不能,是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那她,为什么会灰飞烟灭呢?她没有法力吗?”
刘温脸上笑意温柔:“她起了不该有的贪念,上天为了惩罚她,就给了她这么一条道路。”
“什么贪念?”汪秀问。
良久,才传来一声低叹。
“鬼与人,怎能厮守。”
灰飞烟灭了。灰飞烟灭。
从此,世间再无刘温。
汪秀睫毛颤动了下,整个人都平静下来。看上去,就跟她往日治病医人时一样沉静。
她虚抱着胳膊,跌跌撞撞往回走。
“阿秀?”
“阿秀,我送你回去吧。”
村民们围了上来,担忧地看着她。
但是她谁也没理,直直地看着前方,一步一步往回走。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小道士。
“小道长,这回多亏了你,才除了这一妖一鬼!”
“是啊,小道长,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被害死呢。”
小道士看着汪秀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若无他事,各位叔伯请回吧。”
村民们听了他这话,连连点头,又朝地上啐了好几口,这才纷纷散去。
小道士见人都走了,捂着心口,忽然咳出血来。
落叶飘下,落在他鬓间,又随着风飘走,叶柄带出几缕灰白的头发。
他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个半指长的小玉瓶。玉瓶里,隐隐约约可见一小缕幽蓝色的火焰。
对着玉瓶,小道士喃喃道:“我下山本是为了降妖伏魔,匡扶正义。可为了一己私欲,借人心之畏惧加害于你。我自知有此恶念,日后必生心魔。现今用二十年寿元,保住你一缕精魄。”
“祖天师有言,人主于昼,鬼行于夜,阴阳分别,各有司存,违者正一有法,必加诛戳。于是幽冥异域,人鬼殊途。”
“你身上沾染了那蛞蝓精的污浊之气,本与大道无缘。经此烈火灼烧,虽身躯消散大半,也并非坏事。留下精魄本元,洗去污浊,你便在此地借湖水蕴养。日后望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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