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寻似乎也很惊讶丁一白的父亲会认识他,但他实在太累,只说,“我是一白的朋友,听说他住院了,来看看他,这就要走了。”
丁致闻拉着白铭向后退了一步,是赶人的架势。
陆源对这状况始料未及,把方寻送到电梯口就匆匆回去了。
病房里白铭拉着丁一白看个不停,嘴上不住的问方寻有没有碰过他,丁一白懵懵的,把实话说完,白铭直接吓的白了脸,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却红了眼眶。
丁致闻摸了摸妻子的头,“小铭,没事儿,我在呢,不会出事的,啊。”
白铭扔下两个人自己跑出去,丁致闻追到楼梯间,把受了惊吓的omega揽到怀里安慰。
“我太害怕了,看见方寻我就想起当年的事情。”
“我在,我在,当年的事都过去了,小白现在是好好的。”
“可是怎么又会碰见方寻了?他们一家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小白的腺体毕竟是方寻的,没办法,肯定有牵扯的,我会保护好你们两个,别哭了好不好?”
“不是他的!那是他欠小白的!如果没有他,小白也不需要别人的东西!”
“对,没错,别哭了好不好?有我呢,都有我呢。”
“如果没有他,怎么就不能没有他,我想起小白以前受过的那些苦我就……”
“……”
omega的声音嘶哑,哭腔浓烈,他埋在丈夫怀里,把对孩子不幸遭遇的心痛再次发泄,楼梯间里静悄悄的,陆源靠在墙边,盯着时亮时灭的声控灯,久久出神。
第45章
九年前。
白铭抱着浑身是血的丁一白冲进了急诊室。
“医生!医生!医生呢?求求你们,找找医生,救救他,救救他……”
那时才只有25岁的omega父亲太瘦弱了,两臂被丁一白后的血染的猩红黏腻,昏死过去的小孩子在他怀里垂着头,白铭慌了怕了急了,alpha不在身边,他一个人几乎抱不住自己的孩子,怕摔了他,才勉力站着。
小小的丁一白那么轻,他却要拼尽力气才能不让他顺着血腻出来的痕迹从自己身上滑下去,白铭托着他的肩膀,可还是让发尖碰了血,凝结起来,胡乱扎着他被挖走了腺体的幼嫩后颈。
那里曾经是小丁一白撒娇时最爱被白铭亲亲的地方。
现在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
医生护士们七手八脚的把小小的omega抱进手术室,白铭软在地上,衣服上涂满了锈色的血,他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给丁致闻打电话,怕听到丈夫的声音他就会哭出来,憋住呼吸抢着讲话,“致闻你快来,你快来,我找到小白了,我,我好害怕,你快点来啊……”
越说越害怕,越说越想哭,只要想着对面是丈夫,他就忍不住要软弱要哭,但手术室里面生死未卜的是他们两个的宝贝,白铭哏了哏哭腔,“你快来,小白受伤了,我,我怕我一个人遭不住,在第一医院,快来,已经进手术室了。”
还在寻找失踪许久的丁一白的蛛丝马迹的丁致闻接到妻子的电话,听到他讲找到儿子了,还来不及高兴,就因为对面的哭腔和丁一白受伤的事情吓的几乎慌神。
白铭只在他身边娇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从不轻易失态,丁一白失踪数月,他也只是心情抑郁,没怎么流过泪。这会儿哭成这样,丁一白的伤只会重不会轻。他来不及和一同来找孩子的那个特种兵队长说清楚,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
……
11岁的丁一白保住了性命,失去了腺体。
重症监护室里他被插了数不清的管子维持生命,伤口被缝合,裹着脖子的白纱布已经不再往外渗血,白铭隔着玻璃看他,靠在丁致闻身上才能站得住,不至于心疼到昏厥。
丁致闻揽住他的肩膀,“你在哪里找到小白的?怎么回事?”
白铭把手掌贴到玻璃上,隔着玻璃抚摸丁一白的小脸。
失血苍白的小omega看不出一丝一毫往日的鲜活灵动,白铭真的害怕,怕小白再也没有好起来的那一天,“警察那边抓了一伙倒卖腺体的人,他们供出来的,我们到的时候,小白……”
白铭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如果他能早到一点,也许丁一白不会被挖走腺体,他和丁致闻如珠似宝宠大的小白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伤害,他心痛到无以复加,靠在丈夫怀里连声倒气,极力克制情绪。
丁致闻又痛又怒,恨不得把伤了他家两个宝贝的人拖出来活剐了,医生讲,丁一白的腺体的伤口不是新伤,已经有了溃烂的迹象,所以哪怕白铭早到了,恐怕也救不下他。
探视时间到了,丁致闻把手覆到白铭贴在玻璃的受伤,看着白铭目不转睛的盯着病床上还在昏迷的丁一白,叹了口气,吻了吻白铭的发顶,“走吧,我们得去见见那群王八蛋。”
第46章
那个吊儿郎当,浑身痞气的人是买卖腺体团伙的小喽啰,也是亲手挖走丁一白腺体的家伙。
他的手被拷在身后,弓着背,又怂又蠢的样子让丁致闻捏紧了拳头,“那孩子一直哭,刚弄来就发烧,谁知道是个什么病秧子,要不是配型做出来了,买家要的急,我们老大也没说要他……”
那人说着说着突然闭了嘴,更深的缩了脖子,试图把刚供出来的老大咽回去。警察敲了敲桌子,“配型谁给做的?谁买的?坐直了,说完!”
听到这里,他却突然笑了,瘦长脸被上扬的嘴角拉扯的扭曲起来,他被紧紧拷着,却还突然往前挣了挣,“配型谁做的?你以为你们的人都是好人?我们卖腺体挣的钱,一辈子你也赚不到!至于买家,那可多了去了,有钱人蠢起来,可比他们开的价还要惊人,哈哈哈哈哈……”
丁致闻恨不得冲进去宰了这个畜生,白铭拉着他的手,捏到他几乎发痛。
两个人相互依靠着支撑理智,小白还没好起来,谁也不能倒下。
……
楼梯间里。
陆源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然后呢?小白又是怎么移植了方寻的腺体?”
提到方寻,丁致闻背过身去,他没办法对小白失去自己腺体的罪魁祸首表达出一丝一毫的原谅,白铭继续讲,“小白那时候慢慢好起来,没了腺体,他身体变得更弱,我们更仔细的照顾,可是……”
失去自己腺体的omega会极度不安,支撑他精神和自尊的力量没了,小小的丁一白躺在病床上,时刻怀疑着世界的恶意。
也许只有移植腺体能救他了,于是白铭和丁致闻夫妻日复一日的等待,腺体捐献者本来就少,配型成功的例子更是万中无一,不然也不会滋生买卖腺体这种罪恶的勾当。
丁一白被挖走的腺体找到了,血淋淋的一坨肉,在关押他的那间小屋子里被胡乱扔在地上。白铭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把它捐给医院,做了研究样本,从那天起,浑身栀子花香的小小omega身上再也没有任何信息素气味残留了。
丁一白仿佛感觉到自己彻彻底底失去了自己的腺体,抱着腿坐在床上,扭头看着窗外风景,那时候他还那么小,眼底却有化不开的抑郁。
老天不忍心看着丁一白的情况就这么坏下去,事情的转机终于来临。
丁一白和一个切除了腺体的小omega配型成功了,连信息素都是一模一样的栀子花香。
丁致闻夫妻两个太高兴了,花了点钱打通关系,找到了那家捐献腺体的好心人。
那孩子看着不比丁一白状况好,想来也是迫于无奈才切除的腺体,事业有成的年轻夫妻第一次向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低头致谢,并且承诺愿意承担孩子的全部治疗费用,那家人拒绝了,说他们家不缺钱,不用。
那孩子叫方寻,白铭念了两遍,温软的大眼睛弯了弯,“真是个好名字呢,小寻肯定会好起来的。”
……
陆源捋了捋,丁一白被绑架,腺体被挖走,然后移植了方寻的,这中间好像没有什么让丁一白家怨恨方家的情节,唯一就是……
“小白被挖腺体,是因为方寻?”
白铭痛苦的闭了闭眼睛,靠在墙上,窗外月色明亮,楼梯间里的光却淡淡的。
“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吓了一跳,方寻切了腺体整天寻死觅活,他父母就想上黑市买个新的给他,正好配到小白的,出了大价钱,毁了我的小白。”
陆源想起李医生曾经告诉过他的,方寻精神状况很不稳定,切了自己的腺体丢了部分记忆才能保住性命,可他清醒后许久小白才出事,想移植新腺体这个想法,到底是他父母的决定,还是他的?
“多讽刺啊,原本是他要拿走小白的腺体,最后是小白移植了他的。”
“这叫报应。”
第47章
三个人回到病房时,丁一白已经等睡着了。
小omega睡颜恬静柔软,他把自己团在白铭给他带来的小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一看就睡的暖暖和和,红润的嘴唇张开一点点,小声的喘着气。
听到有人进来,他睡梦中受了点惊,更往被子里缩了缩,这回只有个圆圆的发顶露在外面了。
陆源的包放在床边,他轻手轻脚的过去拿,看着这小傻子的睡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以前受过那样的伤害,陆源没忍住,伸手揪了揪丁一白的被子,怕他把自己闷着。
丁一白不知道爸爸们和陆源还有方寻是怎么回事,说不好奇是假的,可他也没等。
虽然他不知道他们出去做了什么,但他相信他们一定会回来陪着自己。
方寻说的没错,丁一白是在爱和呵护中长大的小孩,受过伤,但也顺利成长到了今天的样子,爸爸和陆源让他踏实极了,所以哪怕是在医院里,他也能睡的很熟,被陆源折腾完被子折腾枕头,姿势也调了调,虽说陆源动作轻吧,但他几乎被搓扁揉圆了一番了,愣是没醒。
陆源终于把这小祖宗睡姿纠正好了,拿起包才反应过来,他照顾丁一白的行为纯属下意识,但……
身后的丁致闻磨了磨后槽牙。
白铭笑眯眯的,眉头郁结也都解开了,压着声音嘱咐陆源,“帮着丁叔叔看路,注意安全啊。”
大小alpha出门去了,丁致闻背了老婆的命令,送小兔崽……小源回家。
白铭关了灯,坐到床边,就那么瞧着丁一白的睡脸。
丁一白被绑架失踪的时候,他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时候,好不容易救回来,又知道恩人才是仇人的时候,以及他和丁致闻两个大人小气的怨恨方寻一个孩子的时候,白铭都会想到丁一白稚嫩的小脸,他多希望他的小白永远这么可爱漂亮,无忧无虑啊。
希望痛和伤痕像做梦一样,醒来了就还有好人间。
墙角的壁灯暗暗亮着,丁一白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爸爸坐在床边,就自己钻到白铭怀里,脸对着白铭的肚子,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着了。
陆源揣着疑问,自己在心里捋。
他和方寻是在丁一白之后才被绑的,丁叔叔讲,有特种兵队长出现,那人肯定是他家老陆。老陆说过那伙人没有固定的窝点,被绑着的小孩是随车带着,抓一个算一个的,也就是说他和方寻还有丁一白肯定在某个时刻同时出现在那辆货车里的。
——该死,我差点就也能救下小白的。
少年心性的alpha得知了自己又甜又软的小爱人曾经遭遇过那种事,而他当时甚至有机会帮他一把,除了心疼,他简直怄的要命,回想起他闻到过的那股栀子花香,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那味道和方寻联系在一起了。
丁一白对他来讲太重要,方寻虽然不是凶手,但要将丁一白受的苦和方寻没有丝毫关系,陆源无法说服自己。
在他心里,有关方寻的心结早就在确认他生命无虞的时候解开了,如果没有那场祸事,他和方寻不过萍水相逢而已,他对方寻最多算得上一句愧疚。而现在,陆源想起方寻盯着丁一白的腿说出的那些话,他实在没办法确认方寻的精神状况。
“叔叔,方寻应该会经常过去找小白的,您看是不是……”陆源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丁一白几天后就要手术,转院和他整天陪着他一样不现实。
可他又是真的担心。
丁致闻头一次见到这个总是游刃有余的小鬼露出这种苦恼的表情,看上去没那么讨厌了,甚至还有点可爱?alpha爸爸开始有点怀疑他对陆源的印象是不是太刻板了,这小子对小白倒是真的不错。
但当时他去白铭家,白铭他爸也拿着擀面杖追了他好几条街啊。
在陆源家门口停下车,丁致闻揉了揉他的脑袋,“臭小子,不用你担心,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
车子开走了,陆源还捂着后脑勺没缓过来。
——我这算是,搞定我老丈人了?
第48章
丁一白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白铭背过身去落了泪。
小omega本来应该全身是青春健康的气味,这会儿躺在病床上进手术室,虽然不虚弱,但却也让让父母担心。白铭一想起过去的那些意外和伤害,就觉得自己的宝贝似乎是一碰就会消失的雪,他总想着要把最好的东西给他,把他护在怀里爱,可是他还是一点一点融化下去,没一丝一毫的消散都让他心痛不已。。
陆源捏了捏丁一白的手指,他在医院里被养的不错,身上新添了些嫩嫩的肉,指肚摸上去也肉乎乎的。丁一白曲起手指勾住陆源的,晃了晃,“我进去了,等我醒过来,你得亲亲我哦。”
他身上贴满了手术仪器需要的纸和膜,脖子上被画了几道开刀时的路径,手指那样软那样滑,陆源觉得丁一白仿佛是在被从他手中夺去,执拗的勾住他,不许他走。
丁一白察觉了他情绪变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贴的大大小小的东西,挤出一层小小的双下巴,觉得自己挺丑,也幽怨的抓紧了陆源。
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勾着手指不松开,丁致闻哄着白铭也没发觉,倒是陪床护士翻了白眼。
——嘛呢嘛呢你们这一家人,没必要,真没必要。
一对小的勾勾扯扯,一对大的黏黏糊糊,泪别许久,手术室门口的红灯才终于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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