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敲响,应门的依然是程充和。
王富抱着一大束绣球花一踏进门,就感觉到病房内剑拔弩张的诡异感。眼风一扫,大致判断房内人的身份,以他近妖的智慧,比常人多几倍的人生体验,这一刻,仍有种想看热闹大笑的冲动。
“好多人在啊。小桥,是你父母吗?”王富摆出长辈们最喜欢的天真无辜表情,语气亲昵。
上一次见面顾小姐,今天就是小桥,明摆着搞事啊。不过顾之桥无所畏惧,她妈要面子不会在外面闹起来,王富把水搅浑更好,混过眼前就是天明。“是啊,给你介绍一下,那一位美丽大方的女士是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育我长大的王女士,我亲妈。那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是王女士的老公,我亲爸,顾先生。”
王富马上叫叔叔阿姨,亲热得不得了。
顾葆葆懵了。王富是程充和口中救了顾之桥的人,卖相好得跟明星一样。看他这称呼,这热情,他女儿是要上天啊,男女老少一网打尽。
有了别人的八卦作为参考,王舒华对上了号,王富应该是那群人嘴里的小的。卖相好,年纪好,还救了她女儿。
“你就是王富啊?听说是你救了桥桥,真是谢谢你。”
“阿姨不用客气,举手之劳,我跟小桥是好朋友嘛。”王富朝顾之桥挤挤眼,顾之桥给他一个难看的笑容。
王舒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睛辣火火的痛。“你们都是桥桥的好朋友,等她出院,我请你们吃饭。”
王富一来,病房里气氛松动不少,给顾之桥父母讲那晚打人的事。经他一描述,王舒华和顾葆葆吓出一身冷汗。不过不用特意交代,他对顾之桥心里那堆小九九一清二楚,一字没提行凶者的身份。
顾葆葆对他们的关系摸不着头脑,王舒华却是门清。
烟//雾//弹,这是烟//雾//弹。
谁在病房里能做主?林涵音她妈。
谁时刻关注顾之桥的一举一动,她女儿风吹草动都会看一眼?林涵音她妈。
可以假装保持距离,但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藏不住的,一个眼神,举手投足的小动作,足以说明一切,更何况顾之桥压根没打算藏,对程充和就是和对别人不一样。
“桥桥啊,你别再笑了。”在第n次察觉顾之桥对程充和撒娇后,王舒华自觉是亲妈,有义务告诉顾之桥,她现在这鬼样子实在不适合卖乖。人模鬼样说的是谁,说的就是她。“你妈我打过植物大战僵尸,每次你咧嘴,我头皮发麻。知道你像什么吗?像是……那个专门把僵尸吃掉的植物,紫色的那个。”
顾之桥:“……”
众人哄笑。
“阿姨你还玩过植物大战僵尸啊。”
“阿姨你真可爱。”
一个两个三个都在笑,只有程充和,笑归笑,不忘拿目光去安慰顾之桥。顾之桥本来撅着嘴,一脸不高兴,触及她毫不嫌弃的温柔眼波,一下子被安抚过来,嚎道:“我是亲生的吗?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我还是个病人……”
说说笑笑,看过女儿,顾葆葆要回公司。王舒华和他一起走,临走前瞪了顾之桥一眼。
顾之桥晓得,她妈心里一清二楚,不是开开玩笑能随便糊弄过去的。
这事还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明天应该还有一更。
今天起来躺平都天旋地转想吐,看屏幕头晕。
如果继续晕眩只能看情况了……
第107章 幼稚、可爱和老母亲
顾之桥出院这天,就她和程充和两个人,如她跟王舒华说的那样,搬回自己租的房子。程充和已经安排人提前打扫好了,带着马克吐温一起接顾之桥回家。
从医院回到家心里舒畅,车里面马克吐温快把自己的尾巴摇断了,不时跳到顾之桥身上跟她亲热,唯一的不快要算在小区里遇到莫名其妙的邻居。
以前几百年没见过一次,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七月半似的,鬼门关大开,什么十三点兮兮的人都跑出来了。
顾之桥遇到袭击那天,救护车、警车齐齐出动,在小区里弄出蛮大的阵仗。八卦的人们东问西问,东拼西凑,医院那会儿就能拼凑个十三不靠的故事,别说在小区里了。顾之桥戴着太阳眼镜下车,再大的眼镜也遮不住她一脸的青紫伤痕,迎面走来一个老头,看到她忽然“噢哟”一声,好像被吓到一样。
顾之桥皱皱眉头,心说:碰到赤佬了。不过她刚感受到马克吐温热烈的思念,自然不会把个路人老头子放在心上。
哪知那老头凑过来问她:“那么快就能出院了?哎哟哟,那天你不晓得哦,你那样子吓死人。”
顾之桥和程充和礼貌微笑,没有搭腔。
那老头子没完,继续问:“那个人为什么要打你啊?”
“精神病打人要问什么?”顾之桥忍不住说道。
“可是我听说好像是感情纠纷。”
“被打的是我,我不知道有没有感情纠纷?神他妈经病,等下次你们被打了就晓得为什么了。噢,我现在头痛,要晕了,被你气的,你住哪,要是我再进医院就找你赔钱。”为了加重语气,顾之桥拉拉马克吐温的绳子,马克吐温配和叫一声,吓退了管闲事没挑日子的老头子。
程充和摇摇头,“别理他,我们回家了。”
“哼,老而不死是为贼。”顾之桥不解气,朝老头子背影呸了一下。马克吐温有样学样,也朝那方向嗷嗷。
程充和笑说:“看你,连狗一起带坏。”
顾之桥几步追上去,搂住她的腰,“那你把我带好。”
“先把你伤养好吧,食人花。”昨天王舒华说顾之桥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吃僵尸植物。她前脚走,后脚王富就去查了那植物叫什么,现在他们都晓得了,叫食人花。顾之桥在脸没好之前也有了新的外号,食人花。
这里的花不是指植物,而是脸被人打开花的意思。
“你也嘲笑我,我会记恨你的。”
“哦?那你要怎么记恨我?”
反正脸好之前什么都不能做,顾之桥只得磨磨牙,进屋第一件事情是抱住程充和不松手。从房门口一路抱进沙发里,程充和吃她不消,又觉得好笑,进医院前怎么没觉得顾之桥那么粘人。
“唔,我想你了。”
“不是天天陪着你嘛。”要算相处的时间,平时还没这两天见得多。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地方不一样,人也不一样。”
“人哪里不一样?”
“那是病人和家属,现在是我和你。”
“你也一样是病人,等会儿给你擦药。明天白天我去博物馆,晚上会早点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阿姨会来给你做饭。”
快三十度的天,两人腻在一起也不嫌热,顾之桥说:“不用阿姨,我会做饭,手脚也正常。”
“你就算了吧。懒得做肯定叫外卖,天天做饭多麻烦。你在家就休息、养伤,别成天胡思乱想,脑袋还是要静养,知道吗?”
“我在家就想你,有规律地想。”
她俩抱一起,马克吐温不甘寂寞,跳上沙发也要插一脚。顾之桥日常喊马克吐温是真爱,这时候却叫它滚蛋。“脚踩过外面的地,没擦不许上沙发。”
程充和笑得不得了,提心吊胆好几天,回到家的这一刻才觉得放下心。
“我也想你了。”她说。
“不是天天陪着我嘛。”
“那不一样。”
“哎,可惜我现在是食人花不好给你一点爱的鼓励。”顾之桥假模假样地叹气。
“记着好了,以后慢慢补。”
“不对呀,按照剧本这里你应该表示,没关系,爱的鼓励一样可以有,轻一点就好。”
“按照剧本你个头,伤没好之前老实点。”
是了是了,顾之桥一向很老实。她伸出右手,摆出嘴巴的形状,程充和笑着伸出左手,也摆出嘴巴的形状,轻轻碰了一下。
“幼稚。”
“可爱。”
当晚“可爱”
住到“幼稚”家里。
其实在几天前,她们没有天天非在一起的习惯,晚上也是,不过偶尔同住。经过顾之桥进医院这次,倒是觉得一刻都分开不了。
第二天,还是顾之桥对着准备上班的程充和说:“哎,我觉得我离不开你了,每天都想见到你,见到你就想粘着你,你会嫌我烦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劫后余生。
“不会,我也是,每天都想见你,本来打算让你出院后住我那。”
“啊,为了让我妈毫无心理障碍过来,只能委屈你暂时来回跑。”
“这叫什么委屈,傻瓜。是我之前没考虑到你妈去我家不方便。你妈今天来看你?”
“会吧,我得装得可怜一点。”
“你已经很可怜了。”
“还不晓得他们回家之后会怎么骂我……”
中饭前顾之桥就晓得王舒华和顾葆葆回家后怎么骂她的了。
王舒华特地赶在中饭前,带着煲好的天麻炖鸽子汤到顾之桥住的地方。
顾之桥在外面租房子后,她还是第一次去。
屋里屋外干干净净,挑不出一点毛病,但是要一个初到子女家,一肚皮不满的老母亲不挑错是不可能的。没毛病,她也能给你搞出毛病,马克吐温就成了最大的破绽。
王舒华不见得怕狗,但对上那么一条自来熟的大狗,心里有点发怵,死活要顾之桥把马克吐温关起来。
顾之桥只好全程抱住马克吐温,坚决不让它靠近王舒华半步,气得王舒华直骂她脑子有病。那天回家之后,她在家破口大骂,也是骂顾之桥脑子有病,否则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女儿会找前任的妈。
不找男人找女人也就算了,还找个五十岁的女人!前任的妈!
见顾之桥喝完汤,她今天的任务完成一半。“顾之桥,你把狗放下来,我有话问你。”
顾之桥就等她这句话,听到立刻从善如流,把狗放下,摸摸抱抱,贴心地给她妈倒了杯茶。
“我昨天回去横想竖想,一夜没有睡着。都在想一个问题,是不是我从小给你母爱不够,否则你怎么就走上这条路了呢!”
问题搞笑,态度过于痛心疾首,顾之桥差点笑喷。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看你妈这样痛苦,你还笑得出来。”怎么有那么不要脸的女儿。
“本来是笑不出来的,看你那么痛苦就太好笑了,什么事情值得这样痛苦啊,亲娘欸。”
“你你你,你说你,我就不说你同性恋了。你现在,你现在要命啊,林涵音她妈多大?你说。”
“四十九吧,其实也没比我大多少。”
“神经病,四十九没比你大多少?!”王舒华恨不得拿锅敲死这个不开窍的,“她六十岁你才几岁!!!”
“六十岁又不是要死了,六十岁,正好风华正茂花开的年纪。像妈你,六十岁,一样神气活现。”
“花开,我打得你杠头开花!”
“不要你打,我已经杠头开花了。”顾之桥指着自己的头自己的脸,十分大无畏。
“人家少年夫妻老来伴,等你老了,她早入土了。以后你生病谁照顾你啊,以后谁给你送终。”
顾之桥简直要笑死。“妈,你说你,现在日子没活好,倒想着死了以后。死了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再说,充和比我身体好多了,我就一个废柴,跑两步就喘,人家跑马拉松的好伐。说不定她还没入土,我先翘辫子了。”
没见过这么咒自己的,王舒华突然想到林涵音,环抱手臂幽默了一下。
“哦,我忘了,她有女儿,将来也是你女儿。”
顾之桥想不到她妈居然妙成这样,故意拿这个嘲她。想了一会儿,她表示同意:“对哦,我也忘了,那不是说你有个外孙女了。恭喜你,求仁得人啊。”
差点把王舒华难得一说的脏话也逼出来。
“还有!”
“还有?”
“林涵音不是说,她妈抛弃她跟人私奔嘛!”
“这个我要解释一下,她妈没有抛弃她,也没有跟人私奔。当初林涵音的爸家暴,她妈忍无可忍要离婚,正好有个法国帅哥追她,带她去法国,充和历经艰难才离成。你说,如果我爸打你,你离婚不离婚?”
“你爸敢跟我动手?”王舒华不屑,顾葆葆敢动手她就敢切掉他的狗头。
“哎,你不知道,好不容易成功离婚,林涵音的爸让充和马上离开家。充和走前给林涵音留了信,给她爸发现后藏起来。林涵音一直误会她妈直到现在,十几年啊。后来呢,充和遇到林涵音家以前的邻居,才找回女儿。我们二月份去大理,就是去找她。那时候她那个法国丈夫因为意外身亡,已经两年了。”顾之桥把从二月见到程充和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跟她妈一说,她妈表情越发精彩。
“嘎神奇……”
“是吧,缘分啊,是不是很美妙。”
“唔……嗯?”王舒华怎么会给她女儿套路进去,反应很快接了一句,“孽缘也是缘。”
“从目前的情况看,良缘。”
母女俩唧唧呱呱谈到做饭的阿姨来才住嘴,顾之桥几次留饭,王舒华坚持回去。顾之桥也知道,在她妈那口气没下去之前,是坚决不会吃她家一口饭的。
把王舒华送到门口,顾之桥说:“妈,明天再来啊,来吃饭嘛,跟爸说一声,你不回家伺候她。噢,对了,换个别的汤喝啊,不要两天喝一样的。”
怎么能那么不要脸!
“喝不死你,明天给你喝洗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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