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手里的苹果核,杨凤霖起来想去洗手,这黏糊糊的很是不舒服。
厉染跟着他起来,杨凤霖举着双手,“我去厕所你跟着干嘛?吃你的饭。”
“我和他差了十几年。”
啊!?
这话说的是哪跟哪,那时候你还在伽蓝殿里头不知道为谁超度呢。
厉染抓了一块湿的毛巾给他,“我没有他了解你。”
杨凤霖怔然的拿过那块毛巾,木然的擦了擦手,这……这话他该怎么接?
就算早了十几年,你也不想了解我啊,你那时候不是有冯炎。
而且十几年前那女孩子打扮……你估计也不会想了解我。
“现在了解还得及吗?”厉染的声音沉沉的。
杨凤霖向后退了退,这气氛有些不对。
厉染跟着往前了两步,“我不知道你还救过这么多孩子。杨凤霖,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我想知道,你愿意告诉我吗?”
“这……我……”杨凤霖眼神闪躲,他不敢看厉染。
“哈……哈哈……,那我给你点点我有多少财产怎么样?”
杨凤霖好半天憋出这一句,厉染盯着他,额角一下子绷紧了。
“你……”
轻呼了一口气,厉染抬手抵着额头,嘴角无奈的向上弯了弯。
突然伸出手将杨凤霖环住,“凤霖,到了太原道有什么不顺心的告诉我。”
厉染身上凉凉的,那股檀香味闻久了竟然也有些习惯。
杨凤霖笑道,“放心,到了太原道,不论你原先的属下说什么,我都左耳进右耳出。”
厉染松开他,突然抬手点着他的额头,“太聪明了,不好。”
杨凤霖伸出两指夹开厉染的手指,长长的眼角笑成一道细缝向上提着。
“太蠢了,你也不喜欢啊。”
第四十九章 最应该出去的是我吧!
火车在两天后开进了太原道境内,果然进了太原道,温度骤降。八角给杨凤霖换上厚厚的羊毛大衣,杨凤霖看着窗外的大风和阴沉的天气,难怪老杨一直不同意他来太原道,这里的气候的确不太适合他的体质。
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八角赶忙拿了一顶帽子盖在杨凤霖的头顶上。拿着手帕擦鼻涕,这体质也是没谁了。这才刚入秋就不行了,真到了冬天他是不是该把火炉背在身上,又是一个喷嚏。八角把围巾拿了出来,正要往他身上围,杨凤霖眼睛一瞪,“你可得了,我得裹得像头熊了,可不能让人看笑话了。”
八角无奈,看着杨凤霖又打了一个喷嚏,“少爷,您要是受凉了就该是您笑不出来了。”
一众人下了火车,刚走到站台一阵冷风过来,杨凤霖冻得直哆嗦,也不管什么形象了,一把拿过身后八角手里的围巾仔仔细细的将自己围了好几圈。龚全看愣了,看看天也不是有多冷,看亲王这架势是要过冬了?杨凤霖躲在站台的柱子边,厉染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果然冰的很。杨凤霖只露着一双眼睛,眼角弯弯的看着厉染,还笑的出来呢。
厉染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到了住处就好一些了。我让龚全先去给你把暖炉准备好。”
杨凤霖一把拉下围在嘴边的围巾,“不用这么麻烦,我……阿嚏!!”一声喷嚏惊天动地。厉染伸手把围巾拉上,“你听话一些。”
正说着,前头站台入口处来了两队人,身着深蓝色王国护卫队的制服一字排开,带头的三个人在厉染跟前站定,行了礼。
“太原道巡防部陈震。”
“太原道防御司何秋白。”
“太原道军备处张靖慈。”
“见过七殿下。”
杨凤霖在厉染身后探出脑袋看立在厉染跟前的三个男人,年纪都不大,头衔都有些吓人。
厉染的语气难得没有在皇城时的冷硬,“都起来吧。”
三个人同时直起身,看着厉染的眼神中全是激动。
“殿下,您可来了,我们盼这天都盼了十几年了。”说话的是陈震,左脸颊上有道疤,愣是把一张很是英俊的脸生生变得狰狞了好几分。
七殿下,十几年了,本来以为今生再无缘得见了。
其余两人却是盯着厉染一身伽蓝褂愣了神,出了伽蓝殿怎么还不脱伽蓝褂?
许是看出了两人的疑惑,赵长松在后头说道,“殿下发了愿,要为先女王祝祷一年,所以伽蓝褂还穿着。”
一听先女王,三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要不是这位女王陛下,七殿下也不必在伽蓝殿囚禁这么多年。
厉染将身后的杨凤霖拉到身前,“这是亲王,你们见见。”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杨凤霖,杨凤霖摘了帽子和围巾对他们笑了笑,三人盯着那张脸一愣,随即跪了下来,陈震有些不愿意,被身边的何秋白狠狠的扯了扯,不甘不愿的跪了下来。
“见过亲王殿下。”
杨凤霖笑嘻嘻的对他们伸出手,“快起来吧。”
三人起身刚想自我介绍,杨凤霖吸着鼻涕指着他们说道,“我记住你们了,你是太原道巡防部陈震。你是太原道防御司何秋白。你是太原道军备处张靖慈。”
这……
还是何秋白反应快,“亲王殿下真是好记性。”
杨凤霖心想,我记人可有一手,看起来最斯文那个是何秋白,最魁梧的是张靖慈,脸上有道疤看起来最不喜欢他的是陈震。
突然头上一重,帽子被厉染重新扣到头上,围巾也严严实实的重新绕上了他的脖子。厉染点点他的额头,“别摘了,风大,我们走。”
说完牵着杨凤霖的走向出站口。
留下三个大老爷们,满眼的不可思议,截住走在后头的赵长松,扣着他的肩膀,“老赵,亲王到底什么路数?”
赵长松被三个男人压着差点喘不过气来,“什么路数?龚全不是来信和你们交代了。要是不信,和亲王打一圈麻将就明白了,你们三个和他刚好凑一桌。”
赵长松一说完,陈震最先松了手,“一个男人长着那样一张脸,能是什么好人。”
一向不善言辞的张靖慈不乐意了,“你这话把七殿下放在什么位置,七殿下的长相可不是也……”
“这哪里能一样,杨凤霖的风评一向不好,他怎么配得上七殿下。”
陈震有些不自在,杨凤霖人没来之前他就有些不喜,待今天看见他的长相,一个男人长着那么一双勾人的眼睛,虽然之前龚全来信说,这个亲王和传说的有些不一样,可那又怎么样,这样一个人怎么比的上……
赵长松好笑的盯着陈震,“那你觉得谁才配的上七殿下。”
“那当然是冯……”
陈震话没说完,后脑勺被陈秋白狠狠的拍了一掌,“你可给我住嘴吧,今后别在殿下面前提这个名字。这么多年了,你这脑袋瓜子怎么一点都没长进,以为自己还是当年擦炮筒的大老粗呢。没看见殿下对亲王的态度,你以后看见亲王恭敬一些。”
陈震切了一声,向后别着手,愤懑不平的走了。
赵长松呼了一口长气,这小子真是老样子。
陈秋白揽着赵长松的肩膀,笑道,“这回殿下回来有什么打算?”
赵长松一脸笑呵呵,他能不知道陈秋白的意思,他们盼着厉染回太原道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惜,厉染要让他们失望了。
“殿下回来就是陪着亲王散心的,你们该干嘛就干嘛,没事别去烦他。”
陈秋白和张靖慈互相对看了一眼,“可冯将军的身体……”
赵长松抬手示意他们别再说了。
“七殿下不想做的事情,谁都逼不了他。”
杨凤霖一直以为威名远播的冯老将军怎么也该是高大魁梧的长相,怎么的也该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家,才符合这个老字。
没想到却是一个长相很是斯文俊秀的美大叔。白衬衫搭着深蓝色的军裤,身材高挑,很是温和,一点架子都没有。
厉染见到他,双腿一弯就要跪下来,被冯将军拦了下来。冯将军对着厉染弯腰行礼,“太原道驻军司令冯源见过七殿下,见过亲王殿下。”
厉染上前一步,握着冯将军的手,嘴角紧抿微微颤抖着。冯将军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神越过他的肩膀看着杨凤霖。
“亲王殿下。”
杨凤霖赶紧走到他跟前,笑道,“将军好,叫我凤霖就好。”
冯将军一看他那两个梨涡,就想起了他爹杨定州。
“亲王这长相真是随了您母亲,就这对梨涡像了你父亲,这性子也随了他。”
杨凤霖有些吃惊,“将军见过我母亲?”
“我自小跟着你外祖学习功课,差不多和你母亲一起长大。当年还起了求娶你母亲的想法,可惜了,后来被派到太原道,你母亲可不就被你父亲拐跑了。”
冯将军爽朗一笑,杨凤霖原先那点紧张也跟着散了。
“原来我家老杨说的是真的,说当年他情敌遍布皇城内外,我还不信,今天听将军这一说,看来他也没吹牛。”
冯将军笑着指他,“连你父亲也敢挖苦,你这孩子,当年你父亲带你来太原道我还抱过你呢,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当年杨定州带他来孤山求医这件事情,杨凤霖是知道的。冯将军说抱过自己也不奇怪,只是自家老杨似乎和冯将军的关系还不错,那家猪肉店偏偏开在了太原道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亲王殿下,快下去休息吧,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杨凤霖应了一声,知道自己在,冯将军和厉染说话不方便,带着八角走了。
屋内只剩下厉染和冯将军两人,厉染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义父。”冯将军摸着厉染的发顶,眼睛微红,嘴边的笑意慢慢隐去,一声叹息,
“阑峤长大了。”
想将厉染扶起来,厉染不肯。
冯将军将手按在他的肩头,“阑峤,你十年前就已经跪够了。该忘记的就早些忘记吧,凤霖是个好孩子,他父亲将他交给你,你要好好待他。”
厉染抬起头,一向淡然的眼里有丝悲痛,“我想见见他。”
杨凤霖四处看了看给自己准备的住处,比原先想的好了许多。虽说和自家不能比,比厉染在皇宫的住处也差了一些,但很是宽敞干净,屋内也是暖暖的,看来是费心准备的。
脱了外套递给八角,回头问龚全,“我带来的东西呢?”
龚全弯着腰退到一侧,“已经让人安排进库房了,亲王有需要随时可以派人去取。”
杨凤霖坐在床边拍了拍被褥,挺软的。只是这床上怎么有两床被子,怕他冷?
“厉染住哪里?”
龚全道,“这里。”
心想亲王这问题问的奇怪,不和您住在一起,七殿下还能住到哪里去。
杨凤霖猛地跳了起来,“啥?一起睡?”
龚全啊了一声,不然呢?
杨凤霖拍着脑门,他怎么没想到这点,现在让人再收拾一间房,肯定又要被人闲话,毕竟是在太原道,可不能事事按着自己的性子来。
“这处原先就是厉染的住处?”
龚全应了一声,“是的。”
杨凤霖走到门边,撩开门前厚厚的门帘。院子两边还有四间空房,杨凤霖随意指了指,“那以前这周围的房子都是谁在住?”
龚全愣了,这……
“以前这院子里住了殿下……和……和……”
杨凤霖笑笑,“冯炎是吗?”
龚全惊诧的抬起头,原来您知道?!
杨凤霖打了个喷嚏,这风吹的,赶紧进来。
“你和八角说一声,原先冯炎住的那间房不要动,其余的,一间给八角,一间留给跟着厉染的两个侍从,剩下的一间给你。”
龚全连忙应声,有些狼狈的退了出去,找人安排去了。
八角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突然见杨凤霖一拍脑门,“哎哟,我这脑子,万一人冯炎和厉染住的一间房呢!我还瞎安排,最应该出去的是我吧!”
第五十章 这匹马喜欢我
太原道孤山山脚下是一片陵园,陵园的尽头有一片小树林,里头有一座墓。厉染正站在墓碑前,手里握着一杯酒,弯下腰洒了下去。墓碑上没有刻字,厉染伸手放在那冷硬的石头上,慢慢蹲下来。一阵冷风刮过,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显得这处的荒凉。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冯炎。十多年了,找到回家的路了吗?”
厉染将头靠在墓碑上,双手紧紧握着墓碑的上方,手指尖因为用力渐渐泛白失了血气。
“你再等等,我一定可以找到,带你回家,能让你入轮回。你……别怕。”
眼眶发热,墓碑前夹着泥土的青草在眼中逐渐变得模糊。
“我带了一个人回来,如果你见了,一定也会喜欢他。”
厉染抬头,眼眶周围憋得通红,“很漂亮,像只骄傲的孔雀,脾气不太好,心地却很善良,我……很喜欢他。”
底下的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耳边全是风声,树叶声,似乎中间还夹杂些许的人声。
身后传来脚步声,厉染回头,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手里挽着一个篮子,见到厉染,眼里闪过一丝不信,随后连忙跪了下来,“七殿下。”
厉染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女子再抬头,眼里已经流出泪水,胡乱的伸手将眼泪抹去,
“您回来了?回来就好,阿炎肯定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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