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吼完了,喘着气插着腰,杨凤霖拉着她的袖子,被甩开。叹了一声,想下床去扶椅子。花娘这才反应过来,责怪的瞪着他,“你干嘛呢!这种事情要你来做啊。”
气呼呼的将椅子扶起来,一屁股坐上去。
杨凤霖抓着花娘的手,“别气了。”
花娘一声哼,真是闹心。
“我这是关心你,有你这么不当一回事的吗?”
杨凤霖笑笑,“厉染现在有许多事情需要想清楚,需要给他时间。我不能紧紧的逼上去,他现在已经够难受了,我不能再给他添堵。师父,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孤山上头的采石场要动工了,国外通商第一笔订单快要交货了,商贸部大洗牌趁着这个机会要安排自己的人进去,没时间和厉染的过往再去纠结了。”
花娘一愣,垂下肩膀,有些明白了。
“你从小就这样,你想要什么,做什么从来都目标明确。你心里有一把秤将利益得失看得清清楚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划分得明明白白,凤霖啊,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可对感情不能这样。”
花娘歇了一口气,“上回我就觉得奇怪了,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你是喜欢厉染,但你的喜欢不是非他不可,但凡有一天他需要你走,将他身边的位置空出来,你立马走得坦荡,没有一丝留恋。你从小就不喜欢将心里的不高兴忧伤外露,逢人总是笑嘻嘻,别人难过你安慰,有问题了你解决,那么你呢,你把你自己的喜怒哀乐放在什么位置!”
杨凤霖一愣,“怎么了?别生气了。”
花娘甩开他的手,“不管你了,看到你就心烦!”
重重甩上门,连着整个病房都跟着抖了三抖。杨凤霖笑着摇头,拉下枕头躺了下去。盯着医院的天花板,杨凤霖将手放在额头,闭上眼。
一直追问他的过去,有用吗?那是他人生中刻骨铭心的一段,让他忘掉,太过自私。
去纠结我和冯炎在他心中的位置孰轻孰重太过幼稚。厉染是个不善于撒谎的人,这个问题怕是他自己都回答不出来,兴许他为了自己开心,勉强说一个让他们双方都欢喜的答案,杨凤霖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不想得那点口头欢喜。
花娘说的没错,他从不是个做事情拖泥带水的人。当初决心跟着厉染就会一心一意的帮他,如果有一天,需要他走他也能立马走得果决。
他不是不在乎厉染,应该说他很喜欢他。
但这份喜欢是有条件的,如果有一天厉染不需要了,那这份喜欢绝不成为他的负担。
我是喜欢你,但这个喜欢不是非你不可。我的喜欢永远都差了半点,这半点让我们联系的不会那么紧密,如果真有一天不得不说再见,这半点能让我不会那么狼狈。
花娘红着眼睛从病房出来,赵长松一见她眼睛红赶紧上来问她,“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花娘坐在病房门口的长凳上,“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莫名其妙被扣了一个不是好东西的帽子,赵长松觉得很委屈,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啊,我就是个好东西啊,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呢。
“你怎么了?”
赵长松坐到花娘身边,见花娘低头抹着眼泪,有些心疼。
“还不是凤霖那个臭小子,我是心疼他。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不是不在意是强迫自己不在意。七殿下也真是个狠心人,也不过来看看,害我之前还以为他有多在乎凤霖,看来全是假的。”
赵长松想为厉染辩解几句,可怎么辩解呢?一个把自己锁屋子里头,一个躺在病床上,怎么辩解都是理亏。
“你别看凤霖整天笑嘻嘻没个正经样子,想让他彻底的信任一个人,全身心托付给别人,是不可能的。他活得太明白,把人性看得太清楚,想让他彻底爱上一个人实在太难了。可并不是这样他就不会受伤啊,不管喜欢多少,感情给出去了,遇到这样的情况该难过的还是得难过。我就是气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一个人扛着。”
赵长松听了半天,没听明白。
“什么意思啊?”
花娘一甩帕子,忿忿起身,“你这驴脑袋,和你说了也白说。我走了,给凤霖做点好吃的补补。”
正巧八角来了,花娘对他嘱咐了几句回去做汤了。
八角这几天心情不好,连带着看赵长松也不爽,走过他身边还特意哼了一声,赵长松心想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一个两个看他都不爽。
八角进了病房,杨凤霖抬头看了他一眼,“花娘回去了?”
八角闷闷走到他身边,“回去了,说是给你炖汤去了。”
杨凤霖换了一个舒服的侧躺姿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少爷,议政院来电话了,这两天您在医院,电话来的特别勤都是关于那票货,说是那国的外长只认您,议会派了几个人出面谈都被否了。听说议长急得就快亲自来太原道找你了。”
杨凤霖笑道,“这单子不能顺利出去,得赔多少钱?皇室没钱,议会当然也不能买单。再晾他几天,憋急了我才能找他谈条件。”
八角见自家少爷神色平常,似乎两天前的那件事根本就没发生。
“少爷,现在这事情不急,你为了七殿下才这么费心神想要帮他把商贸部夺回来,但我看来你也别费那劲了。”
杨凤霖对他勾勾手指头,“我问你,谁把我送来医院的?”
八角想了想,“七殿下抱你去医院的。”
杨凤霖躺平在床上,“你看,他也不是不关心啊。”
“您也太好说话了!”
杨凤霖招呼八角给他倒水,“人啊,有时候别对人太苛责。”
八角小声嘟喃,“这是苛责吗,这是人之常情。别以为我傻看不出来,七殿下和那墓里头的人肯定有一段。你是没看到他对着一块染血的墓碑都能擦得那么深情,对您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不能来多看一眼了。”
八角说完,再看床上的杨凤霖已经睡了过去。无奈的伸手给他掖好被子,叹着气关门出去了。
杨凤霖在做梦,他知道自己在梦里可就是醒不过来。梦里漆黑一片,前方有一点小光圈,杨凤霖奋力向前跑,他近一些,光圈就远一些,跑了好久,跑得他没了力气。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
杨凤霖停下来,朝着声音的方向转身,眼前突然亮了,歪着脖子的冯莹回头对他笑着,突然转身朝着前头的墓碑撞下去,彭的一声,温热的鲜血溅满了杨凤霖的脸。
杨凤霖满身大汗的惊醒,喘着气半撑着身体,摸了一把脸。
漆黑的病房,他身侧坐着一个人。
一只温凉的手抓着他,“凤霖。”
杨凤霖吞了一口口水,转过头,借着窗外的光亮勉强能看清跟前的人。他想装着轻松一些,想笑一笑,但脸皮僵硬根本笑不出来。
“你怎么来了?现在几点了?”
杨凤霖的声音哑了,厉染抬手摸他汗湿的额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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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不要气哈~ 我个人的理解呢,厉染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死的那个想了那么多年,活着的那个喜欢上也才这点日子,两个人都需要时间。 死人和活人是没有可比性的,也不需要去比,能在跟前实实在在的才是真的。 凤霖这个人呢,爱情并不是他的全部,他不是一个为了你能全部豁出去的人,凡事留了一线,给自己和对方都留了空间。起码到目前为止,他对厉染还不是全身心的交付。 我记得有姐妹说凤霖是个不容易被左右的人,的确是,能左右他的只有他自己。 谢谢大家~
第十六章 你得忍着
厉染在冯炎的房子里坐了两天,脑子一片空白。他回想自己曾经和他在一起的点滴,却发现以往那些以为深深刻在脑子里的过往,他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冯莹的那番话彻底打破了他这十多年来的认知,他一度以为冯炎对自己无情,却没想到一直都是他想错了。
因为喜欢所以退让,因为喜欢所以放弃,冯炎你为了我做到这步做选择的时候不心痛吗?
也是,那时候的自己就算冯炎不退让,不放弃自己也护不下他。
他心疼他内疚,可再心疼再内疚冯炎也已经死了,过去的就算你拼尽全力也夺不回来,那眼前的呢。
凤霖又病了,而自己竟然没看出来。他伸出的手,他本该拉住的,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反而将他挡开。
得知真相他难受,可这并不是他推开他的理由。抱着他进医院的时候,厉染害怕了。
果然靠近自己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吗?凤霖自从来到自己身边,身体就没有好过。伽蓝殿主曾说他身上戾气重,凤霖能化解,可如果化解的方法就是要让他的身体无休止的受折磨,厉染宁愿不要。
他有些不敢见他。他嘴上说要对他好,但凤霖一直以来都为了他的事情在奔波,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而自己呢?
厉染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动摇,今后的路还那么长,以后只会更难走,他能坚持可他怕苦了凤霖。
那时候他没想成王,冯炎都为了不挡住他的路而选择退出。那现在呢,在他明确想要王位的今天,凤霖也会走吗?
两人对视了一会,杨凤霖指指窗户,“打开吧,里头闷得很。”厉染将窗户打开,站在床边看着他。
杨凤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脚还有些软但已经好了许多。
走到窗边,窗外风雪的冷冽味道让人瞬间清明。
厉染拿了一件厚实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杨凤霖任由他动作粗笨的替他穿衣服,扣上最后一颗扣子。
杨凤霖抓过厉染的手,厉染的手很白,骨节分明,指腹间有着老茧。
“我看我们俩,这皮肤倒是挺像的,都随了各自的母亲。你是不是心里在想,凤霖生病了我没有第一时间知道,在墓地里头我只顾着沉浸在往事里忽略了他。所以这两天你一边在消化冯炎这件事情,一边又在自责对我的不尽心?”
杨凤霖握着厉染的手放进大衣口袋里,厉染高挺的鼻尖动了动,“凤霖,你总是很明白。”
杨凤霖呼出一口气,雾气弄糊了窗上的玻璃。
“阿梦告诉我冯炎的事,我当时没怎么犹豫就下了决定,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一件事情认定了十几年,突然被推翻伤心的是你。我不想你伤心,厉染。”
“越努力要忘记的越是最在乎的。厉染你一直都没忘记冯炎,你也不需要忘记,我也不想你忘记。你和他的那段感情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你为什么要抹去它。就算放下你和他曾经的感情不谈,他为了救你没了性命,也是因为你他死后连尸骨都要被利用,你费尽心思找回他的尸骨哪里有错?这是身为人的道义。”
厉染环住杨凤霖的腰,将头靠进他的紧握,“我有些怕,凤霖。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当年差点被烧死我都没怕过。你对我很好,什么都为我想好了,我怕你会走。凤霖,你哪怕能相信我一点都是好的。你把什么都安排好,想把我送上王位。你这么聪明,怎么能想不到自己尴尬的地位,王位和你我只能选一个,而你已经自动的做了退步。可是凤霖,你能信我吗,王位我要,你我也要,我能护下你,你能信我吗?哪怕一点点。不用多,每天信我一点就可以了,只要一点,也许有一天你就真的能全身心的信任厉染这个人了。”
杨凤霖笑了,鼻子有些酸。厉染多聪明的人啊,他怎么能猜不到自己的心思。
细细的吻落在他的脖子边,“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只求你信我。”
杨凤霖愣住了,“可是你选择我,这条路会更难走的。”
腰间被紧紧搂着,厉染一弯腰将杨凤霖抱到床上,盖上被子,“睡吧,凤霖。”
杨凤霖拉着他的手没松,“一起上来睡吧,你看上去很累。”
厉染脱了外套,拉开被子躺了进去,单人床有些挤,但两人挤着很暖。
厉染摸着杨凤霖的头发,“凤霖的头发细细软软的很舒服。”
杨凤霖半眯着眼睛,“你怎么不说我现在满身的药味熏人。”
好久没听到厉染的声音,模糊间快要睡着了。
“我没有刻意忘记,从来都没想忘记冯炎。这两天我在回忆和他的过往,发现有好多事情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是你的出现填补了我内心的裂缝,凤霖。如果没有你,得知当年的真相我可能会撑不下去。但很奇怪,一想到有你在我身边,我竟然很快就想通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想要珍惜的是现在的你。”
杨凤霖迷迷糊糊的往他身边靠了靠,抬手胡乱的摸着他的耳朵,“睡觉了厉染。”
脸上落了一个亲吻,杨凤霖迷糊间笑了。
也许我可以试试信任。
杨凤霖病好了,被花娘摁着喝了一个星期的汤汤水水倒是胖了几斤。冯莹的骨灰被安置在了太原道的墓园里。厉染对外称冯莹因为冯将军去世悲痛过度病情加重过世了,和冯将军的骨灰一起运往皇城。
而本应装着冯莹骨灰的骨灰坛里是一个病死侍从的骨灰。
冯炎的骨灰残骸,厉染交给了阿梦。
杨凤霖和厉染坐上了回皇城的火车,杨凤霖问他,冯炎的骨灰找回来了,他是不是安心了。
厉染没回答,却突然伸手捏着他的脸颊,“你还是胖一些好看。”
杨凤霖打开他的手,“谁说的,我哪天不好看了。”
三天后,两人到了皇城。
杨凤霖刚回皇宫,来不及给老杨去个电话,议会就派人来请了。
杨凤霖让八角给他找了套西装,厉染倚在门口看他,“你可以不去的。”
杨凤霖打着领带,“我已经晾得他够久了,再不管他,就过了。现在刚刚好,是时候把自己属意的人安插进商务部了。”
杨凤霖晃着手里头的名单,“应扶林早就给我准备好了,我把里头的人名字都记下来了,全部进去不可能,进一半也足够了!”
打好领带,杨凤霖满意的看了看镜子,一侧头,厉染还在看他。
“喂,别看了,眼珠子要下来了。”
厉染朝他走了两步,“你穿这身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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