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全跟着站起来,“少爷,给口饭吃就行。”
杨凤霖背着手,“进来吧。”
龚全应了一声,赶紧拿起放在身边的小包跟着杨凤霖进了门。
本来,杨凤霖以为来了个龚全就算了,没想到过了几天陈震也来了。杨凤霖这个头疼,陈震来了,说明厉染从太原道回来了。
陈震来了还不是空着手,太原道的风干野猪肉提了满满两大袋,杨凤霖在杨家大门口指着那两袋子。
陈震道,“我前段日子来看杨先生,说起太原道的风干野猪肉,这回去了太原道就想着带点回来。”
陈震挠着头,有些不自在。杨凤霖双手抱胸,“你这何止是一点。我谢谢你来看我家老杨,东西我收下,你回去吧。”
陈震赶紧蹲**,抱着地上两袋猪肉干,“也收下我吧。”
“嘿,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当我杨家收容所呢。不收不收,还有后头那个笑了半天的,再笑你也跟着一起走。”
杨凤霖没好声气,龚全赶紧绷起脸,对着陈震说,“听见没有,还不快走。”说完赶紧对着陈震挤眼睛,陈震也不好逼太紧,拿出一直握在手里的小袋子,“那您收下这个。”
杨凤霖接过,“是什么?”随手晃了晃,里面装着豆子?
陈震没回答,提起两袋子野猪肉,“我帮您拿进去?”杨凤霖说了一声不用,喊了一声九毛,不多会门口跑出来一个小姑娘。二话不说接过陈震手里的两大袋猪肉干,一蹦一跳的提着走了。
陈震嘴角**,这力气有些了得。
突然觉得自己没留下的理由了。转过身走了几步,突然身后的杨凤霖叫住他,“你的脚怎么了?”
一边的龚全赶紧接上嘴,“当初您……陈震一直在找您。腿受了伤一直没有好好的医治,拖得时间太久伤了内里。”
杨凤霖眸色一暗,龚全一句话就带过去了,可杨凤霖知道找他的这段日子绝不简单。
陈震见杨凤霖一直看着他的腿,怕他心里有负担赶紧道,“已经没事了,就是平时走路有些跛,没什么大问题。”
话一说完,一边的龚全快气死了,路都给你铺好了,你怎么还走偏了,这个时候是你博取同情最好的时机,搞不好亲王心一软你就可以留下来了。
陈震给他使了个眼色,我哪里有你这么多心眼。
杨凤霖见这两人眉来眼去,懒得理。解开小袋子,往里头一看,是剥好的花生。
杨凤霖一愣,随即拿了一颗在指尖揉搓,这袋花生是谁剥的他都不用猜。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杨凤霖笑了起来,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对着陈震道,“替我谢谢陛下的花生。”
离杨家不远,站着一队人,从杨凤霖处看过来,这里是处死角看不见厉染,而厉染却能将他看的明明白白。
杨凤霖从杨家出来的那一刻,厉染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前头就是一片灌木,走近灌木里不自知,里头泥土松软泥泞,鞋子脏了。赵长松不动声色碰了碰厉染,“陛下,小心前头。”
厉染的心思却不在自己身上,凤霖瘦了许多,人却精神了。没有在西南时的阴郁,笑起来的样子让他想起初见时,他在榕树上嚣张的样子。
赵长松见厉染的眼神近乎痴迷了,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说句不该说的,您还比不上龚全和陈震。他们倒是想见就见了,反而您这个最想见的还躲在后头,送了一袋子花生上去,亲王这么聪明能不知道您就躲在这附近。”
厉染绷着脸,“刚才那女孩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赵长松说正是,说完小心看了看厉染,果然厉染眉心紧锁十分不好。
这事情,赵长松想了两天才决定告诉厉染,结果当天厉染就出发回了皇城,刚到还没做休整就急着来了杨家,来了又不敢进去,站在这处偷偷看,杨凤霖走了也不舍离开。赵长松真是又急又想笑,陛下再这么犹豫下去,怕是真要被人抢了先。
这磨磨蹭蹭的可不像厉染的个性,太远道回来的路上剥花生的手都是抖的,真当是近乡情怯,可现在不是情怯的时候呀,我的陛下。
“他发现那里头装的是花生的时候笑了。”厉染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赵长松还没明白过来,“啊!?”
厉染收回插进淤泥里的半只脚,说了这么一句不着头尾的话转身离开了。赵长松瞪着眼,这就没了?陛下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凤霖将袋子里的花生倒进盘子里,一颗一颗的数,数了好几个来回,看的九毛直打哈欠,“先生,您都数了好几回了?不累啊?”
杨凤霖停下来,手指头抵着一颗花生仁,“明明来了却不见面。是怕我说什么吗?厉染颇知道我的心意啊。”
九毛挠着乱糟糟的辫子,“您在说什么呢?什么来了不见面。”
杨凤霖拍着她的脑袋,“睡你的觉去。”
九毛指着桌上的花生,“我先把这些收拾了。”
杨凤霖拍开她的手,将花生又小心的倒进袋子里,提着袋子上了楼。
杨凤霖回皇城满一月,杨定州的身体终于是撑不下去了。弥留之际,杨定州嘴里直念叨一句话,“我就是怕你孤单,怕你孤单……”
杨凤霖握着他的手,趴伏在他的身边,“我不会孤单的,我会活得比谁都好。”
杨定州笑着闭了眼。
杨凤霖跪在杨定州床前久久不起。杨家的佣人们站在门口都在抹眼泪。
杨凤霖眼前模糊,重重磕了三个头。
次日杨定州去世的消息传遍了皇城。厉染得知这个消息,亲笔写了吊唁词,写完了又给揉成团。
赵长松在他身边小声说,“您可以私下过去吊唁。”
厉染叫来内务部部长,让他去一趟杨家,如果杨家有什么需要一定全力配合。
内务部长应了,带了人赶紧悄悄地去了杨家。
杨家门口挂起了白灯笼,佣人手臂上都别了黑色的绢花。内务部长进了杨家内厅,一身素白的杨凤霖从楼上下来。
内务部长赶紧跪下来,“亲王殿下。”杨凤霖神色淡淡,“陛下让你来的?”
内务部长赶紧道,“陛下十分关切亲王殿下,怕您伤神忧思,特派了我过来,您有什么事情尽可以吩咐下来。”
杨凤霖心下是明白的,老杨一直对厉染很好,抛却他和厉染的关系,厉染对老杨一直是敬重的。
只是他现在的身份,就是想来吊唁也不是想来就能来。杨凤霖起身,“你回去吧,告诉陛下我这里一切妥当。”
内务部长知道杨凤霖说不用那就是真的不用,他继续待下去也是尴尬。
出了杨家回了皇宫禀明厉染。
当天晚上,厉染卧室的灯一夜没熄。
次日上午,陈震拿着一份申请见厉染,是安保部部长连夜递上来的。杨家出殡当天要过皇城主街道,必须申请。
杨家和陛下是什么关系,这一分申请递上来安保部哪里还敢耽搁,天一亮就申请进了皇宫。
厉染看着手里的薄纸。过皇城主街,以杨家的名望必有不少人会设路祭。凤霖本可以不用如此张扬,为了谁?
厉染将手里的薄纸按在桌上,凤霖,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吊唁你父亲的理由。
圆润的眼角微微弯起,你,总是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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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爬回来了。
第五十四章 皇宫
杨定州出殡当天,皇城里头不少人设了路祭。杨定州虽然是商人出身,身份不高,但为人向来不错。光是皇城里头的几家救济所就救了不少人,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善人。贵族世家虽然瞧不上他的家世,但对他的为人还是敬重的。毕竟这么多年坚持往皇室送钱的四大家里也就杨家坚持下来,从未断过。
路上有不少救济所里出来的流民跪在街边磕头。杨凤霖胸口捧着杨定州的牌位走在棺木前头,路过设了路祭的人家门口稍作停顿致谢。浩浩荡荡的一行出殡队伍,占满了整条街道,杨凤霖抱紧了杨定州的牌位,心里头想着,老杨啊,你想见他吧?他会来的。
街道两边站满了配枪的近卫,一座小楼里靠窗的位置,站着三个人。厉染看着不远处慢慢过来的白色队伍,揉着眉心的手停了下来。站在队伍前头的杨凤霖正在致谢,杨凤霖气色还好,神情淡然,清瘦挺拔的站在队伍前头。厉染看了许久,直到队伍慢慢的行进过来,厉染对着窗慢慢的跪下来,磕了三个头,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久久没有起身。
杨凤霖在小楼下的街边停下来,内务部长换了一身便服站在哪里。
“你这是?”
内务部长道,“今天特意告了假出来的。想送老先生一程,谢谢这么多年对我们的照顾。”
内务部长腰一弯,杨凤霖回了一个礼。内务部长起身时,放在身前交叠的手指微微向上翘着。
杨凤霖不着痕迹的向上头看了一眼,窗边并没有人。
杨凤霖眉眼一松,“有心了。”
队伍慢慢出了大街,赵长松在厉染身后小声说了一句,“已经出城了。”
厉染慢慢直起身子,额头上搁红了一块。木质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内务部长进来跪在地上,“陛下,亲王已经出城了。”
厉染摸着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可有留话?”
内务部长道,“有心了。”
厉染双手负在身后,窗外沿街两边已经不少人在收拾东西。
赵长松做了个手势,带着陈震和内务部长下了阁楼。厉染抬头迎着有些刺眼的日光,乌云逐渐散开,太阳冒头了。
杨凤霖看着九毛收拾行李,时不时的出口提点两句。这丫头真不像个女孩子,这衣服叠的还没她好,可真是要愁死了,今后可怎么嫁的出去。
杨凤霖要出国了,他还在孝期,不能穿的太鲜艳,以往那些颜色艳丽的衣服全都收进柜子里。这大夏天的非黑即白,身上也就这两个颜色。以往夏天总是怕热要穿拖鞋和短裤,自从海里去了一趟,今年夏天也总觉得身体凉,关节疼,短裤是再也不敢穿了。
杨凤霖正感慨呢,九毛拿出一把扇子,拿在手里挥舞着,“先生,您看这扇子可真好看。”杨凤霖一顿,走过去将扇子拿起来撑开一看,笑着又合了回去,“放进柜子里吧?”
九毛苦着脸,“这么好看的扇子不带吗?”
杨凤霖看着九毛将扇子方进柜子里,视线落在关紧的柜门上。摸了摸嘴角,挠了一把头发,还是不带了吧。
杨凤霖出发那天,赵长松和陈震去了码头送行。杨凤霖戴着一顶大帽子,白衬衣白西裤遮得严严实实。赵长松不禁纳闷,您不是最怕热的吗?
杨凤霖招呼着龚全去搬行李,赵长松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杨凤霖笑道,“也许就不回来了。”
赵长松嘴边的笑都僵了,“您可别开玩笑。”杨凤霖伸着手指往上抵了抵帽檐,“快走吧,来送我这一程可耽误你不少事。”
赵长松苦笑,“我们是朋友。”
杨凤霖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当然。”
松开赵长松,转身上了船。
陈震搭着赵长松的肩膀,“走吧。”赵长松纹丝未动,也不知道想什么。
陈震双手抱胸,“一句都没提陛下。”
赵长松转过身,“你不了解他。他不想做的事情没人可以逼他。”
皇宫,议长对着厉染弯了弯身子,厉染将手里的薄纸扔在桌上,“你是怎么看的?”
议长直起身子,视线落在案桌上的薄纸上“陛下是该考虑王后的人选了。”
厉染一声冷哼,“你不是最清楚吗?”
议长的脸上一贯是他如面具一般找不到错的微笑,“陛下,您也清楚这事情不好办,要从长计议。”
厉染让侍从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递到议长面前,里头是边角有些发黑的婚书。
“是否还需要从长计议?”厉染声音冷硬。
议长将盒子合上,“可您不能没有子嗣,或许在九卿或者上三卿中选一些适龄的女子进皇宫,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厉染接过侍从递回来的盒子,仔细收好。
“子嗣我自有办法。怎么堵住悠悠众口就看议长的本事了。”
议长笑着说了一声明白
出了皇宫里的议事厅,议长脸上的笑垮了,真当有一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办好了是他的本分,办不好这锅可是严严实实的扣在自己身上了。
“小皇孙,可快点吧,快迟到了。”
对面走过来两个侍从带着一个孩子匆匆走过去,见到议长行了个礼又匆忙向前,看这方向是往厉染那处去了。
议长摸着下巴,突然有些明白了。
赵长松回皇宫向厉染禀告,杨凤霖已经出海走了。厉染翻着厉涛最近的功课,“什么时候回来?”
赵长松可不敢将杨凤霖的原话跟厉染说,“当然是尽快。”
厉染抬头看了他一眼,“应扶林明天是不是要回来了?”
赵长松道,“明天中午可到皇城。”
厉染身边的侍从将厉染桌前的纸收了回去,厉染道,“让那小子重做。”
侍从应了,弯腰出去。
厉染突然看着赵长松,“他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赵长松语塞,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厉染单手按着太阳穴,现在我想出去找你,都不容易了。而你似乎不想再主动到我身边了。
我想不顾一切,但现实并不允许。
应扶林回了皇城,先回了议会汇报工作。傍晚时分进了皇宫,应扶林看着熟悉的院落不禁失笑,正经的正殿不住,还在这偏殿里头不肯走。既然心里头惦念,放不下却又不敢把人追回来。厉染啊,你这是怎么了?
这段日子听了赵长松抱怨不少,耳朵都快听出老茧。凤霖出国前给他来过电话,看眼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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