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你吗？”
“嗯。”叶黎光有些诧异地看向唐靖，没有想到唐靖一猜即中。随后他目光重新放向远处，开始在回忆以前的那些事情，“那个女生是董宁宁班上的文艺委员，有一段时间因为乐队和班级的事情跟我交集较多，她性格挺好的，算是我当时为数不多的异性朋友。”
叶黎光深深叹了一口气，面露愧疚，“其实我也感到很抱歉。”
“这个事情不能怪你。”唐靖一直静静看着叶黎光，他将两人相握的手改成十指紧扣，一点一点地给叶黎光传递能量。
“大概到初三的时候，那个女生应该是独自承受不住了，打电话向我求救。”想到那个电话里女生哽咽着绝望而无助的声音，叶黎光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我一开始根本不敢相信那是董宁宁做的，因为董宁宁在我面前一直是个很有涵养的大小姐，可是那个女生不可能在说谎。”
“后来，我安慰她不要慌，我教她如何诱导董宁宁出面，如何去搜集对自己有利的证据，那个女生做到了。她将大部分证据的备份给了我，我也利用自己的关系网找到了一些她被欺凌的视频。”
说到这，叶黎光不免倒吸一口凉气，当他接触到那些录音和视频的时候，他不敢想象那个女生这半年来是怎么度过的，“当她开始奋起反抗，并且在学校里引起了一定的讨论时，舆论的风向却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打电话问她，她告诉我她不想追究了，她觉得她战胜不了董宁宁和董宁宁背后的家庭。”
“我当时是很气愤的，我想代替她去为她找回公道，可是她不要。而且董宁宁的父亲是我爸爸很好的一个朋友，那个叔叔其实人很好，我心软了。但我一直留着那些证据，我想，或许有一天那个女生还需要。”
叶黎光不禁紧紧握住唐靖的手，才克制住自己愤懑的情绪，他继续道：“唐靖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个人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之后那个女生再也没和我联系，也再也没来学校。这成了我心中的一道疤。另外我得向你承认，这次的事件，我有在后面推波助澜。”
“那个女生重新来找你了？”
还是第一次听叶黎光跟他说起以前的事情，唐靖透过掌心的温度努力地去体会叶黎光当时的心情，被卷入这样的事情里，叶黎光当时的内心一定很挣扎吧。其实听到一半，他大概能猜到叶黎光可能和这一次的曝光有关，原因应该是那个女生还是来找叶黎光了吧。在年少时被这样伤害过，怎么可能轻易释怀呢？
“不是。”叶黎光摇了摇头，将身边的唐靖拉近了些，“不过那个女生的确是希望董宁宁恶有恶报的。她在三中那边也遇到了一群支持她的好朋友好老师，而我正好有证据。但是那个女生不好意思再向我开口，所以在想别的办法。”
“那你怎么会突然想帮她呢？”唐靖忍不住问。
“你还记得元旦晚会那天我们俩在更衣间里的事情吗？”叶黎光空着的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拿出一个MP3递给唐靖，“董宁宁那时候在外面，她发现了我们，还当场录了音。后来她找到人脉广又正好喜欢你的宋宇，想要让你身败名裂。这个MP3里是她录的音还有宋宇录下的两人谈判的内容。”
“对不起啊唐靖，让你接触这些黑暗的东西。”见唐靖面色微白，叶黎光抬手轻抚唐靖的手，语气很是抱歉，“但是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些。”
所以叶黎光是因为董宁宁威胁到了自己，才推动了此次校园暴力事件的发酵吗？他想到自己与董宁宁为数不多的正面交集，那美好温柔的笑容之下，竟然是想着怎么致他于死地？唐靖不免不寒而栗，他掏出口袋里的耳机，连接上MP3，点开了上面那个更新的音频。
音频里董宁宁的声音不急不缓，却淬着寒冷和阴毒。唐靖知道自己冷漠，可他一直与人为善，也没做过坏事，怎么就要遭受如此大的恶意？难道喜欢同性就是个错误吗？
“我没想到，会有人这么恨我。”倾泻在身上的阳光灿烂温暖，唐靖却有一种置身寒冬的感觉。他将MP3还给叶黎光，目光有些涣散，寻求暖源般的和叶黎光紧紧挨在一起，汲取着那温暖的令人心安的温度。他缓了缓神，抬头认真地看向叶黎光，“叶黎光，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
“其实，你很想一直庇护着我吧。你总是默默的，为我做了太多的事情，”第一次没有在乎旁人的眼光，唐靖伸手将叶黎光紧紧抱住，“不过你放心，我有能力与你肩并肩。我也会比你想象中的强大，坚强。”
鼻间是唐靖身上清新好闻的气息，叶黎光回抱住唐靖，将头埋在唐靖的肩窝处，当时第一时间听到董宁宁恶毒计划的后怕再一次涌上心头，他声音微微颤抖，只觉得这美好的阳光温暖的有点奢侈，“唐靖，其实我很怕，如果不是因为我掌握着董宁宁校园暴力的证据，如果不是宋宇身后强大的人脉，我可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仅仅凭我个人的力量，我根本保护不了你，也保护不了我们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
唐靖也觉得鼻子微酸，感觉到一种无力，又庆幸董宁宁说的那一切没有发生。他忍不住想象，若是热度第一的帖子变成#唐靖是同性恋#，那么可能被处分和勒令退学的应该是他吧，虽然从法律角度来说，他并没有做错什么。而以他的性格，就算叶黎光逆着所有人来拥抱他，他也会拒绝的吧。宁愿自己被千夫所指，他都不愿意让那么耀眼的叶黎光也跟着跌下神坛，和自己一起遭受全世界的恶意。他不会允许，就像叶黎光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一样。
“别怕，我们都还好好的。我们也会一直好好的对吗？”唐靖轻拍着叶黎光的背，温柔地安抚。
“嗯！”叶黎光重重点头，松开了怀里的唐靖。他扭头，注视着面前美好的湖滨风光，终于绽开了如往常一样灿烂的笑容，“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唐靖循着叶黎光的目光看向湖边，人来人往间，孩子们互相嬉闹着，笑得很是可爱天真。他跟着点了点头，和叶黎光相视一笑。
因为这次董宁宁的校园暴力事件，棠湖一中为此给每个年级开设了一个心理咨询室。
董宁宁从帖子爆火之后再没来过学校，听人说即将要接受警方调查，不过无论董宁宁将要接受什么样的惩罚，她的人生已经有了这样一个污点，棠湖再不会有哪所学校愿意接受她。另外，棠湖一中校园站BB圈子出了一个澄清贴，说之前传言宋宇喜欢唐靖是谣言，两个人只是因为跳高运动有过短暂交集的普通朋友。而由于董宁宁事件的帮忙加上那个圈子里的主动澄清，宋宇跟唐靖和叶黎光之间有些交恶的情况好转了不少，两方偶尔在学校遇到已经能够友好地打招呼了。
很多时候总是这样，在人与人交往之初，人们总是非常容易被一个人的表象或者是别人对这人的固有印象迷惑，因此妄下定义。然而事实是，有些人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好，而有些人，也并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坏。
很快，十多天后便是期末考试，三天后所有学生回校拿完成绩单，就开始了三十天不长不短的寒假。
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日子太过漫长，这天是寒假的第十天，也是唐靖写完寒假作业后的第三天。他拿出自己的期末成绩单，看着物理上显示的81分，想着要不要像去年初三那样给自己报一个寒假补习班。他这个物理成绩，和年级第一刘天俞的96分比，差的有点远，再对比自己其他几科九十分以上的分数，的确是需要补一补。
正翻着通讯录里为数不多的电话号码，想要找到去年补习班老师留的电话，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唐靖皱眉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十分了，他想不通这时候还会有谁来找他。
也许是外公？唐靖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的，是叶黎光熟悉的笑脸。他有些惊喜，理了理自己由于躺沙发太久而褶皱的居家服，笑着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唐靖，小年快乐！”叶黎光拎着两大袋食材，冲唐靖笑道。
唐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抱一抱几天未见的叶黎光，突然有三个人影从另一边窜了出来，唐靖定睛一看，是萧家兄妹和刘天俞。
“小年快乐啊唐靖！”
“小年快乐！！！”
萧家兄妹一个抱着三大瓶饮料，一个拎着大袋零食，笑眯眯地冲唐靖打招呼。刘天俞站在最后面，他静静看着笑闹的萧婕儿，抬头与唐靖对视一眼，简单的微笑示意。
“大家都小年快乐。”招呼着所有人进来，唐靖忍不住问，“怎么不各自在家吃小年夜饭呢？”
“哎呀我们中午就吃过了，然后小姑和小姑爷说唐靖一个人过小年好可怜，”萧婕儿半嘟着嘴，学着姑父叶文志正经的关心模样，“你们几个啊，反正晚上又没事，还不如好好去陪陪人唐靖。”
“这样啊，其实你们不来的话，我都忘了今天是小年。我们家没有过小年的习惯。”唐靖正欲将门关上，突然楼道里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等一下！先不要关门！”李明启拎着两箱牛奶气喘吁吁地靠在楼梯扶手上，冲唐靖喊道。
第三十六章
唐靖关门的手一顿，疑惑出声：“李明启？”
他这个小公寓今天还真是热闹，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萧寅听到声音，在唐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他见楼梯口样子狼狈的李明启，贱兮兮地笑了：“呦，李明启你是不是知道我们都会来，又想蹭饭啊？”
“你以为我是你这只猪吗？”李明启几个大步走上楼梯，站在门口用力将门推开了些，没好气地瞪了眼萧寅。
唐靖不想继续听这两人毫无营养的吵架，于是他走进厨房，和叶黎光、刘天俞两人一起张罗起晚饭来。
萧婕儿虽然在萧寅面前很是骄横，但可是不允许外人说一句萧寅不好，典型的护短性格。她见李明启进了屋，上下打量这人高马大的男生，出声呛到：“喂，谁让我骂我哥是猪的，我还说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呢！”
于是萧寅和李明启日常的嘴架，升级为萧家兄妹和李明启的，嘴架。
厨房里收拾的三人一个人在摘菜，一个人在洗菜，另一个人在切菜，三人都没有转头，只是同时默契地叹了一声。
四十分钟后，三人将两大袋食材全部解决，十几盘配菜有条不紊地罗列满了厨房小小的台板。进入最后的炒菜阶段，叶黎光负责掌勺，唐靖递食材，刘天俞负责米饭和煲汤。
客厅里的三人吵累了，瘫在沙发上开始吃起零食来。这时候门铃突然又响了，萧寅坐的位置离玄关处最近，便起身去开了门。
“唐靖，小年快乐～”宋宇手里是一袋打包的饭菜，他见开门的竟然是萧寅，脸上的笑容微僵，随后绽的更开，“嗨～你也在啊。”
“咦？这不是高一的萧寅吗？”
宋宇高大的身影背后探出一个人影，是一个长得很是精致女气的男孩儿，看样子年龄应该是个初中生。他似乎对棠湖一中稍有人气的男生都很熟悉，一眼便认出了萧寅。
“这是？”萧寅觉得这男生有点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哈哈。”佟晖上前几步，他轻笑一声，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我是棠湖一中高三的美术老师，也是宋宇的小舅。”
老师，小舅？萧寅满脸的不信，面前这个个子不高的男生，看气质和长相，年龄最多跟他们一样大才对。
“诶？佟老师怎么是你啊？”萧婕儿见萧寅迟迟未归，她小跑到门前，见到门口站着的佟晖，不禁诧异道，“您是唐靖的？”
“不，老师跟唐靖没什么关系，”佟晖笑着否认，他指了指身后的宋宇，“是宋宇路过这边，说想来看一看唐靖，我就正好一起上来了。”
“这样啊，那老师你们快进来坐吧，外面冷，”萧婕儿从鞋柜里找到两双新的拖鞋，“今天我们几个来唐靖这里过小年，所以比较热闹。”
五个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了。萧婕儿因为之前元旦晚会排练和佟晖有过交集，加上佟晖跟孩子处的好，两人聊得很是开心。剩下的三个大男生，平均身高超过185，他们分开坐在茶几两边，面对着面都不说话，气氛有那么一点尴尬。
宋宇不是个被动的人，但对于交情不深，自己又觉得没必要过多交涉的人，他一般都不搭话。萧寅和李明启知道宋宇这人，只是不知道唐靖怎么的就跟高三的风云人物认识上了，因为不了解，所以选择按兵不动。
萧寅猜测是不是因为跳高比赛的事儿，宋宇又找过唐靖，可唐靖并没有说过他有参赛的意向啊。不管了不管了，萧寅又抓了把瓜子，自顾自地磕了起来。
厨房门一直紧闭着，厨房里忙活的三人自然不知道，这不大的公寓里又迎来两个“贵客”。
叶黎光炒菜很是熟练，很快只剩下三个菜了。唐靖将那三个菜的配菜摆的离叶黎光近一些，随后他拿出新的抹布弄湿，打开厨房的门，准备将餐桌好好擦一遍。随意地看了眼客厅，唐靖看到宋宇在冲自己笑，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唐靖，小年快乐呀～”
宋宇终于见到唐靖，他站起身走上前去，冲唐靖笑着说。
佟晖跟着起身，远远地冲唐靖打招呼，“嗨，唐靖。我是高三的美术老师，也是宋宇的小舅，你叫我佟老师就好。”
“佟老师好，”唐靖拿着抹布的手一顿，随后冲两人礼貌地淡淡一笑，“小年快乐。”说罢，他弯腰开始擦拭餐桌，语气很是客气，“十五分钟后就开饭，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下一起。”
“这次真是不巧，”佟晖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饭菜香气，面上有些遗憾，“宋宇说要来看你，我才带他上来的，一会儿我们一大家子得一块儿吃饭呢。要是有机会，等下次老师请你们吃。”
“嗯，那先谢谢佟老师了。”唐靖直起身，冲佟晖点点头。
“那唐靖，我和我小舅就先走了。”宋宇跟在佟晖身后，在玄关处换回了自己的球鞋，他冲唐靖挥了挥手，“今天要开心。”
“好。”将两人送到门口，唐靖客套地叮嘱，“老师注意安全。”
刘天俞这时候从厨房里端出一锅萝卜牛腩汤，他见唐靖站在门口像是在送人，淡淡问了句：“刚刚又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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