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陵这么一想,就有些心慌,然而目光对上秦衍平静的眼时,他顿时又冷静下来。
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毕竟,这一世的秦衍,有这一世的生活了。
他心里又冷又难受,随后便沉默下来,秦衍似是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只道“这位姑娘我看着眼熟,似乎曾经见过。”
“见过?”
傅长陵听这话,顿时又精神了,接着他便想起来“方才她是不是说自己姓关?”
“是。”上官明彦接了嘴,颇有些激动道,“她会不会和关莹莹有关系?”
“不得而知。”
秦衍带着他们上了楼,低声道“不过,当务之急”他看了两人一眼,没有多说,但两人都明白过来。傅长陵点了点头,只道,“放心。”
按着傅长陵的记忆,上一世越思南是在这里杀的越思华,他们要找越思南,自然就是蹲守在越思华身边,守株待兔。
三人进了房间,傅长陵立刻用术法把整个客栈的人看了一圈,随后确认了越思华的位置。傅长陵在越思华的房间外布了小阵,这个阵法没有其他效果,只作布防,只要有除了傅长陵已经提前认好之外的人靠近这个阵法,傅长陵便会立刻知晓。
法阵这种东西,都是越简单越难以察觉,这种只有布防作用的法阵,才更难发现。傅长陵布置好阵法之后,三个人也没分开,干脆就在一大个房间里,各自找了个地方打坐睡下。
但谁都是睡不着的,大家心里都思索着,越思南到底什么时候来。有了这样的挂念,睡觉便变得极为艰难。三个人努力入睡未遂之后,傅长陵干脆坐了起来,深深舒了口气道“睡不着,要不咱们聊聊天。”
“聊什么?”
早已无聊许久的上官明彦立刻侧过身来,眼巴巴看着傅长陵“聊一会儿不重要的事儿,我没那么紧张。”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傅长陵有些意外,上官明彦勉强笑了笑,“我一想到今个儿夜里越夫人可能会来,我就害怕。”
“且不说越夫人今个儿不一定来,就算来了,你又怕什么?”
“怎么不怕呢”上官明彦叹息出声,“小时候不听话,老人总说越夫人会来吃了我。”说着,上官明彦有些奇怪道,“话说,越夫人吃不吃人啊?”
“净瞎说,”傅长陵瞪他,“越夫人就是杀人放血,哪儿真吃人?”
说着,傅长陵看向旁边闭眼打坐的秦衍,撑着下巴,状似无意道“话说,师兄,你今个儿给那姑娘这么多钱,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她家有人重病,又看着眼熟。”秦衍闭着眼睛,淡道,“既然有缘,帮忙而已。”
“你怎么知道她家有人重病?”
傅长陵颇有些奇怪,秦衍继续道“她进门时,身上带药味。”
“这你也注意了”傅长陵皱起眉头,“我怎么没注意到?”
秦衍没有搭理他无聊的话,上官明彦静静听着,傅长陵开始给他使眼色,他和傅长陵对眼神对了片刻后,旋即反映过什么来,忙道“哦,师兄,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啊?”
“以后”秦衍睁开眼,看向问话的上官明彦,上官明彦点头道,“就是未来啊。师兄想过有个道侣什么的吗?”
秦衍沉默了一会儿,傅长陵见他似是为难,赶紧道“师兄不想要几个孩子,有个家庭什么的吗?”
“以前”秦衍缓缓开口,“倒也想过。”
秦衍看向窗外,今夜月光很好,他声音平和“想有个家,有个孩子,我想教他习剑,认字,他会叫我爹。”
“那现在呢”上官明彦听秦衍的语气,不由得开口,秦衍看着窗外,缓了片刻后,他慢慢移回目光,低头落在剑上。
他轻轻擦拭着剑,平和道“不想了。”
“为什么不想了”傅长陵放轻声音,觉着自己说这话,似乎就是一种叨扰。秦衍缓了缓,慢慢道“我不能好好陪伴他,不想他来到这样辛苦的世上。”
听到这话,傅长陵就觉得自己心里骤然疼了起来。
他隐约似乎明白了秦衍的意思,一个人在充满希望时,总会希望将这样的希望分享给自己亲爱的人,希望把自己的血脉带来这世间,感受这世间的美好。
可若他感觉不到这世间的善与美时,便不愿让那个孩子来这世上受苦。
他想问问秦衍,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却又不敢开口,怕问出来,惹人伤心。
上官明彦隐约也觉得气氛似乎有了些改变。他轻咳了一声,随后道“我也想有个孩子,我还想要好几个。”
“好几个”傅长陵笑起来,“你到挺能想,和谁生?”
“还没想好,”上官明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沈兄你别打趣我了。你自个儿呢?”
“我”傅长陵撑着下巴,无意识看向秦衍,秦衍已经闭上眼睛,重新打坐,他可以肆无忌惮注视对方,便低声道,“我要照顾一个人就很忙了,无所谓了。”
说着,傅长陵怕上官明彦问下去,赶忙道“你还没回我的问题呢,你和师姐的婚事到底算是成了还是没成我这人不好敷衍,你可别给我说谎,你就说说……”
话没说完,傅长陵突然禁声,秦衍睁开眼睛,上官明彦捂住自己的嘴,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针尖落到地上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得见。
房屋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庭院内的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曳,树影绰绰,叶声婆娑,乌云悄无声息遮掩了月亮,世界归为一片黑暗。
黑色的雾气劈天盖地从四周流窜而来,傅长陵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来了。”
黑色的雾气似如飞快攀爬而来的虫浪,迅速蔓延到越思南房门前,秦衍手放到剑上,时刻等着出剑,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间,一道光亮从越思南房中骤然炸开,随后成千万个小布偶从房中破窗而出!
秦衍和傅长陵对视了一眼,上官明彦震惊道“他们怎么发现得这么快!”
“等你许久了。”
庭院里传来傅长言一声轻笑,傅长陵头往外一看,便见傅长言领着人包围在庭院里,手持金扇,有少年尚还在变声的声音,高声道“天地入法,无可遁形!”
话音刚落,光从周边四处追逐而去,傅长言骄傲抬头,一看见正在窗口看着的傅长陵,顿时拉下脸去,扭头同旁边人道“追!”
不等身边人追去,数千布偶已经追逐而去,越思华站起身,她推开房门,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阵法,随后皱起眉头。
傅长陵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屋内秦衍,有些无奈道“动手太早,跑了。”
秦衍点了点头,随后道“睡吧。”
“不追吗”上官明彦有些担忧,傅长陵摆手,“追不上。”
“而且,”傅长陵靠在小榻上,笑着看了一眼上官明彦,“放心,她还会回来。”
“还会回来?”
上官明彦诧异出声,傅长陵闭眼微笑,而越思华侍从越鸣的房间中,一个血色的字慢慢在墙上渗了出来。
“南。”
作者有话要说:
傅长陵没想到第一次带老婆看电影,就看这种虐恋情深。
第66章 她回来了
一番变故后, 三人知道今夜越思南不会回来, 便闭上眼睛开始各自安然入睡。
一觉睡到清晨, 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上官明彦最先起身, 到门口开了门, 随后便看见店小二站在门口, 满脸惶恐,双腿打着颤,哆嗦着道:“三……三位……傅……傅夫人请三位……大堂说……说话。”
傅长陵正还睡着,听见这声音, 打了个哈欠, 慢慢起身来, 不耐烦道:“让她等着。明彦,”说着, 傅长陵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没好气道,“关门, 送客。”
说完之后,傅长陵便开始洗漱。
上官明彦凑在傅长陵身边, 不安道:“沈兄, 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傅夫人找我们做什么?”
“做什么?”傅长陵没好气笑了一声, “找人甩锅呗。”
说着,他扭过头去,朝着坐在床上打座的秦衍大喊了一句:“是吧, 师兄?”
“慎言。”
秦衍淡淡开口,傅长陵朝着上官明彦耸耸肩。
傅长陵起得最晚,他洗漱好之后,三人便出了房门,往大堂走去。
一出房门,他们便察觉情况有异,傅家人沿着长廊一路往外,十步一人,可谓看守森严。
客栈里里外外都是他们的人,傅长陵抱着剑,有一搭没一搭敲打着手臂,打量着周遭,同上官明彦并肩走在秦衍身后。
步入大堂后,傅长陵便看见大堂的人都被清理了个干净,只剩下越家的人站在里面,越思华坐在中间位置上,正喝着茶等着三人。
上官明彦面上含笑,低声道:“看来是个鸿门宴。”
傅长陵没说话,跟着秦衍一起往前落座,秦衍坐到越思华对面,傅长言站在一旁给越思华倒酒,倒酒的时候还不忘抬头,狠狠剜了一眼傅长陵。
傅长陵乐了,在秦衍背后给傅长言吐舌头。傅长陵呆了呆,随后立刻有了怒气,但碍于越思华,也不敢动作,只能是倒完酒后,就乖巧退了下去。
“傅夫人。”
秦衍给越思华行了礼,越思华没说话,秦衍也不说,越思华喝了口酒,缓缓道:“秦小友不该同我解释什么?”
“解释什么?”
秦衍直接反问,越思华没好气笑了笑:“昨夜的事,当真没有半点解释?”
秦衍抬眼,平静道:“直说。”
越思华一时被堵得语塞,傅长陵忍不住在后面笑出声来,越思华皱起眉头,怒道:“昨夜有人试图刺杀本座,我房间门口有你们的人的痕迹,你不当同本座解释一二?”
“那是为了保护你。”
秦衍一板一眼,实话实说。越思华嘲讽笑出声来:“你我非亲非故,你们为何要保护我?怕不是保护是假,谋害是真?”
“谋害你还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傅长陵在秦衍身后凉凉开口,秦衍低头喝茶,倒也没阻止,越思华抬眼看过去,就见傅长陵指了指越思华,“你,一个化神,”说着,傅长陵又指了指自己和秦衍,“我们,两个化神,若真想对你动手,直接动手就是,还需要找什么名头?”
“那是你们怕暴露自己!”
傅长言没好气道:“休要仗着自己修为高胡作非为,区区化神,我们傅家越家有的是。”
“哟哟哟,”傅长陵笑起来,“好大的口气。我们是怕二位家里人。”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脸色一缓,傅长言冷哼一声,颇为不屑道,“算你识相……”
然而话没说完,傅长陵便接着道:“可若真要动手,连带着你们一并杀了就是,杀了还有人知道吗?”
“你!”
傅长言怒而出声,越思华抬手,止住傅长言即将出口的骂声,只道:“这位小友说得头头是道,那还请这位小友说明一下,你们为何提前就知道要保护我?”
这话把三人问住了,傅长陵面上笑容不变,飞快思索着如何扯谎。然而话没出口,就听秦衍平静道:“苏少主让我们前来。”
他说得面不红气不喘,一本正经得不得了。傅长陵不由得震惊看过去,他从未想过,秦衍竟也是会撒谎的。
老实人撒谎,远比他这样平日不着调的人撒谎要让人觉得可信得多。他说完之后,越思华便皱起眉头:“苏少主算到我会在这里遇难?”
秦衍点头,越思华仍有不信:“他为何不直接告知我?”
“命星。”秦衍提醒,“我等能破此劫数,夫人自己不可。”
秦衍说得坦坦荡荡,甚至带了几分苏问机的高深莫测,越思华听了,一时竟也无法反驳,她沉默一会儿后,不由得道:“那苏少主可算过,本座此劫是什么?”
“不好说。”
秦衍直接否认,越思华听得这话,冷笑一声:“你莫不是在诓我?!”
还真是。
然而傅长陵怎么会让她真这样想下去,他笑了笑道:“是不是在诓您,您心里不清楚吗?”
说着,傅长陵歪了歪头,笑弯了眉眼:“故人来访,傅夫人不该问问自己,有没有欠别人什么?”
听到这话,傅夫人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急促出声:“你是谁?!”
傅长陵没理会她,只继续道:“其实有一个问题,我想问夫人许久了。这太平镇,夫人是怎么进来的?”
“什么叫怎么进来?”
傅长言皱起眉头,颇为不解道:“这里又没有什么结界路障,走进来便是。”
“那你可就错了。”傅长陵抬眼看向傅长言,笑道,“这地方,我们可来得不容易。太平镇十九年前便从这一带消失了,我们先找到了一位以前来过太平镇的人,拿了一个地图,到了太平镇后,太平镇被人设了障眼法,我们破了障眼法,才进了太平镇。可你们却来得这样轻松,你说,你们进太平镇,是不是像关门打狗,请君入瓮?”
听到这些话,越思华脸色沉下来。
便就在这时,一个侍从急急走了进来,他面色惨白,神色慌乱,仿佛是见了鬼一般,完全没有世家仆役应有的沉稳,慌慌张张冲了进来,扑到在越思南脚下,急促出声道:“不好了,夫人!”
“说!”
越思华厉喝出声,侍从颤抖着声,抬手指了后院的方向:“越鸣……越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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