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和嘴角的工作在看到林见樊后陡然增加,却都没有怨言。
“你又不是故意吼我的,我也不是故意拍你的。”林见樊说。
顾朝明侧过身,面对林见樊:“不过啊,你刚来那天我就发现一个事。”
“什么事?”
“就是啊……”顾朝明故意以卖关子的腔调吊林见樊胃口。
“就是什么?”林见樊又问。
鱼儿上钩,林见樊拔水笔盖的动作停住。
顾朝明悄悄凑近一点点,轻声对他说:“就是你刚来的那一天,我就发现你上课总是盯着我看,那是为什么?”
提起林见樊初到学校坐在自己身后,顾朝明不可避免地想起他回头时看到林见樊偷看他,被他发现后又立马转移的眼神。
顾朝明用食指蹭蹭自己的鼻子,小声地问:“那时你才来第一天唉,你不会那时候就已经喜欢我了吧?”
顾朝明虽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想问问,想听听林见樊的答案。
“是不是?”没等到林见樊的回答,顾朝明再次询问。
忽然想起那时候自己头上还有伤,整天用个黑色棒球帽遮住,在外边罚站被还未进教室的林见樊看到,也许林见樊是觉得他在二班太引人注目,所以上课才总盯着他看吧?
得出比较正常又合乎情理的答案,顾朝明还是有点小伤心,因为一下销毁林见樊早就爱上自己、比自己爱上他还要早的可能。
有点小伤心,顾朝明还是坦然接受这个现实,顾朝明问还没回答的林见樊:“是不是我当时的棒球帽太引人注目了?”
“嗯,挺吸引人的。”林见樊说,顾朝明的小失落显露出一丝在脸上,林见樊又马上说:“你也挺吸引人的。”
“哈哈哈,你这是得我顾氏真传吧,见樊,以前你说话不这样的,以前你话少还正经,现在变了。”顾朝明说。
“有吗?”林见樊问。
“嗯……还行吧,还是现在的你更……”
“更可爱”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顾朝明满脑子夸人的词中总是最先蹦出可爱这两个字。
止住嘴不说出这两个字,顾朝明一下转调:“还是现在的你更有意思。”
“我知道我以前挺无聊的,又胆小,但二班的同学对我很好,第一天来就认识了李兆………”
林见樊说起以前,刚开始语气有点自责的意思,顾朝明还有点担心,可看到后来林见樊说来到二班交到许多新朋友时脸上开心的表情,顾朝明才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班是很好,除去个别几个人,”顾朝明知道林见樊肯定知道他指的是哪几个,“其余的人都挺好的。”
林见樊点点头表示同意,许多同学都帮过他的忙。
顾朝明对林见樊说:“二班很好,你也很好,别那么说自己,你是不知道现在的你有多好,我顾朝明看上的人就没有不好的。”
顾朝明说这话时只差拍拍胸脯来体现自己的确信了。
世上最好的在一起不是我对你死心塌地、非你不可,而是能看到对方身上的闪光点。
即便是埋在泥土里也能用双手发掘他的光亮。
是能够互相鼓励,互相前进,互相赞赏、认同彼此。
顾朝明无时无刻都在庆幸自己遇到林见樊,遇到这个发光的少年。
“你是不知道现在的你有多好。”
林见樊慢慢说:“我知道了。”
知道你眼中的我很好。
顾朝明看看林见樊,继续说:“你肯定不知道其实我还偷拍过你,在你还没来的时候。”
“在那天晚上?”
那个哆啦A梦洒落传单的晚上?
顾朝明摇摇头,拿出手机,边打开相册边说:“就你来学校那天,我在走廊上罚站,你是不知道那天我罚站罚了三次,早上罚了一次,英语课一次,还有一次是光头。在走廊上看见你,看见你往教学楼走,我就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给苏炳他们看。”
找到以前发给苏炳的那张画质很糊却依旧抵挡不了林见樊帅气的照片,顾朝明说:“你的帅气是糊也挡不住的。”
林见樊被夸帅,有点不好意思。
当初看照片时只是心里想想的话,如今以林见樊男朋友的名义说出口,这种感觉奇妙得很。
“还有这些,运动会的,你给我们拍的,都还在。”顾朝明手指在屏幕上一张一张照片滑过。
滑过过往的时光,滑过过往的记忆。
明明最开始林见樊是过来教顾朝明做不会的题目的,聊着聊着逐渐偏题,开始回忆过去,习题本摊开,黑色水笔躺在油墨印刷的纸页上。
纸页上一个字未动,记忆跑向初识的远方。
“收手机啊。”翻着照片,身后传来一声很像老陈平时讲话的语调但并不像老陈音色的声音。
声音不太像,顾朝明划照片的手指停住,转过头看见身后捏着嗓子学老陈说话吓他们的苏炳。
顾朝明不急着骂苏炳,先给他一后手肘,苏炳灵活后退躲过。
“别吓人。”顾朝明说。
苏炳后退一步又前进一小步:“在班上玩手机还打人。”
“我下课玩,你还上课玩呢,等我上课举报。”顾朝明说。
“切,重色轻友。”
“我这哪门子重色轻友?”
“重见樊色,轻苏炳友。”
“你还搞成念诗文一样。”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毫无意义又毫无营养的对话每天都在发生。没营养的“文艺节目”里时不时插播几条“体育节目”,插播岑西立眼中的幼儿园小朋友的胡闹,林见樊特别喜欢看。
他不参与也不帮忙,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看着他们胡闹。
对于他们俩没营养的话,岑西立早就已经习惯。
见岑西立走进教室,林见樊坐着人家的位置想起身,岑西立却让他好好坐着,自己站在他身边,靠着墙。
上课铃在顾朝明和苏炳没营养的对话声中响起,两人没营养的对话却并没有因为响起的铃声结束。
“不急不急,下节生物课,大象来得慢。”苏炳说。
语速比起热情如火的地理老师来说慢得像一头大象、不仅语速慢还有点大舌头的生物老师有一个称号——大象。
大象还没来,大象的课比较轻松,苏炳绕过和他说没营养的话的顾朝明,走到靠着墙的岑西立身边:“西立,去我那坐一节课吧,反正生物课,坐这容易眼瞎。”
说最后一句话时,苏炳特意看向顾朝明,用眼神告诉顾朝明:“老子说的就是你。”
岑西立点头说好,再看向坐在他位置上的林见樊笑笑,从书桌上拿过课本。
岑西立抱着笔和课本走到苏炳桌边,苏炳让自己同桌再和岑西立换个位置,坐到林见樊的位置上去,让岑西立坐自己身边。
经过一系列换座位,缓慢如大象的生物老师拿着教材走进教室。
放视频是每节生物课的必备项,上节课是鸟类,这节课是鱼类,遇到特别恶心的生物,底下同学们还会起哄。
生物老师不会管,一节课底下同学自我活跃,有时候老师也会指着视频补充一两句,有时候等同学提问,而总有一些问题特别奇葩,生物老师听了都忍不住笑。
要说生物老师放的视频,顾朝明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上个学期开学不久后放的关于蜜蜂的视频。
“嗡嗡嗡”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徘徊,睡梦中也一直紧追着不放。紧追不放的还有背后苏炳的拍打和被作业打败的挫败感。
现在成绩逐渐变好,生活清明,也正值春季。
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成绩是,季节是,年龄是,气温是,心情是,你也是。
视频里动物的叫声短促,顾朝明在动物的奇怪叫声中转头看看坐在他身边的林见樊。
林见樊以前都是在他的左前方,现在坐在他的右侧,顾朝明的脖子还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的脖子扭着,眼睛没有对准屏幕上各种各样的动物。耳边是从未听过的动物叫声,眼前是林见樊认真看向台上视频的脸。
林见樊以侧脸对着他,从侧面可以看清林见樊如扇的睫毛在阳光中扇动,拨动一片阳光,扇起一阵风,扇起顾朝明心中的狂风。
顾朝明像林见樊看他和苏炳打闹时那样看着他,静静地,像欣赏一幅让人为之沉醉的山水画。
既是男朋友,顾朝明不用像以前那样抑制住眼中热烈,他的目光是火,炙烤着林见樊睫毛扇动的阳光,炙烤着林见樊的脸。
顾朝明的眼神太热烈,林见樊觉得再不阻止,自己的脸能被他盯出一个洞来。
桌底下,林见樊示意顾朝明认真听课轻轻拍拍顾朝明放在大腿上的手,却不料掌心朝下的大手突然翻转,五指穿过他的指缝与他交握。
速度太快,林见樊来不及反应,脸上的表情惊吓,鼻间没有预知地吸进一口阳光。
顾朝明的手握着林见樊的手,握住林见樊手的速度是猎豹奔跑的速度。
在无人知晓的课桌下他们牵手,他们相视一笑。
在充满阳光的日子里他们看向对方,眉眼弯起,笑成最好看的弧度。
不是美貌赐予他们嘴角最好看的弧度,而是他们看向对方时的爱意。
林见樊的触碰是炸弹,在奇怪的动物叫声中,在全班同学看到恶心动物的惊叹声中。
爆炸,炸裂。
碎屑飞舞。
苏炳总在调侃让他们注意注意,顾朝明有时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猖狂”,可“猖狂”是本性,是一见到林见樊就自己诞生的本性,是无可避免的。
无可避免就无可避免吧。
终点无论是汪洋海,还是烈火山,他都义无反顾地向前。
纵身一跃。
他握住林见樊的手,十指交握。
第92章
生物课视屏里的动物在顾朝明握住林见樊的手时继续着自己的捕食行动。
班上四十个人,台上生物老师虽有近视眼但坐得高,两人不敢太放肆。林见樊的手指碰碰顾朝明靠紧的手指提醒他自己即将要收回手。
收回手指后手掌与指缝间空荡荡,余留着林见樊的温度。顾朝明手指在林见樊收回手后微微蜷缩,蜷缩着带起嘴角落不下的笑意。
“哎,这俩干嘛呢?”
在顾朝明还沉溺在掌心林见樊的余温中,根本无心关心他物的时候,苏炳那边两个脑袋不停往后门口张望。
“你看得到吗?”岑西立尽量躲避生物老师的视线伸长脖子。
岑西立平常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的态度在偷看顾朝明和林见樊谈恋爱的时候完全忘记。别人谈恋爱合分不关他的事,可自己兄弟谈恋爱,终于拨动岑西立的好奇心。
自己兄弟的瓜,还是要吃一口的。
“你这视角不好。”岑西立伸长脖子也没看到什么,怪苏炳的位置不好。
“我也看不到啊。”苏炳说。
从苏炳的位置看去,只能看到顾朝明嘴角的笑意。苏炳又往后张望几眼,引得后边的同学问他干嘛总往后看,后边同学也跟着苏炳往教室后边看,苏炳才打马虎眼地说自己在看后边的黑板报,说完立马转回头来。
后边同学转头看向苏炳所说的黑板报,什么也没有啊。
被苏炳后边转头同学忽略掉的满脸笑嘻嘻的顾朝明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厚厚的笔记本每间隔一段都会有一部分彩色纸张。一段白,一段蓝,一段白,一段黄……
顾朝明打开笔记本,将笔记本里的彩色纸每个颜色各撕下一张。
嘶啦嘶啦的撕纸声引来身边林见樊的注意:“你在干什么?”
“等着啊,待会就知道了。”顾朝明对林见樊说。
每撕下一张纸,林见樊伸手拿过撕下的彩纸用手帮顾朝明将因为撕纸而皱起来的纸边弄平。
弄平后堆叠在一起,又见顾朝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钢尺开始裁纸。
“你要做手工?”林见樊捡过顾朝明裁掉的边角料问。
“待会给你展示个技能。”顾朝明对林见樊一笑,眨一下眼。
手指在裁好的纸上抚摸,纸张一会对折一会翻折,在顾朝明手指的反复下多出许多折痕。
林见樊一直盯着顾朝明翻飞的手指,还没搞懂,一个皮卡丘就已经诞生于顾朝明手中。
“噔噔噔。”折好还未画上眼睛的皮卡丘躺在顾朝明手上,顾朝明手心递到林见樊面前,一个无脸的皮卡丘望着他。
“你怎么折的?”林见樊惊奇地问,想用手摸,顾朝明逗他,伸出的手掌一缩,不让林见樊拿。
林见樊的手停在半空,顾朝明得逞地一笑,又将手送回原位。
“逗你玩呢。”顾朝明笑着说。
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顾朝明也不亦乐乎。
林见樊微微地叹气一笑,伸手拿过顾朝明手中的皮卡丘仔细端详。
做得不算精细,但皮卡丘的形态已经差不多成型,黄色的彩纸颜色特别的舒服,不是很亮的明黄色,而是鸭黄色。
皮卡丘还在林见樊手里被端详它“美丽的身姿”,顾朝明手中拿过一张彩纸又开始着手做第二个。
“你可以给他画上眼睛,”顾朝明边折纸边说,“你不是会画画嘛。”
放下手中的皮卡丘,拿过顾朝明桌上的黑色水笔,林见樊回忆着皮卡丘的样子,微微低头小心翼翼地在黄色的空心皮卡丘上落笔。
纸张蹭过指腹,压平一边,顾朝明边折纸边朝认真画画的林见樊看去。
林见樊这么帅气的人无论怎么样都让人觉得帅气,更何况顾朝明对他怀着说不尽的欢喜。
说不尽的欢喜,讲不明白的喜欢,让黏在林见樊脸上的阳光更亮,让林见樊被阳光点缀的鼻间更加吸引人。阳光自林见樊的鼻梁集结向下,宛如一条金色的河流,流至林见樊的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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