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斐思忖片刻，点点头，“嗯”了一声说：“慢慢修，不用着急，要是有家具底部泡坏了的，也帮我全部换掉。”
“好的好的，我明白，我知道，我了解。”
事情就这么暂且定下，物业经理擦了擦脑门上冒出来的汗。
之前遇到的客户，从来都是要求他们连夜赶工，今天坏的恨不得明天就要原样复原，这位季先生倒好，尽往长了拖。
啧啧啧。
长得帅的有钱人，心思果然很难猜.......
—
一门之隔的许琛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本以为家里住进来一个人，自己多少会有些不适应，可是客厅里一直安安静静的，他一夜无梦到天明，是被外头飘来的阵阵米香给香醒的。
也不知道是谁家在做饭。
他把头埋进枕头里，从床头柜上捞起手机，搁在自己脑袋前好几秒，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10点44分。
一个非常适合起床觅食的时间。
许琛打了个哈欠，又慢悠悠地掀开被子下床，停机一晚上的大脑开始迷迷糊糊地转动，思考自己等会是该吃豆浆大饼还是拌面酱汤。
于是他只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短睡裤，打开了卧室门。
季斐站在厨房里，听见身后动静回头，白衬衫外还套着一条灰色格的围裙。
厨房和卧室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的遮挡物，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将睡意朦胧的许琛看得一清二楚。
平直的锁骨撑开肩膀，再往下是线条流畅光滑的上半身，墨青色的纹身飞翔在腰侧的凹陷处。
已经完全长开的身体蓬勃，漂亮且凌厉，隔着阳光里的灰尘，就这么闯入了他的视线里。
季斐敛眼看了会，嗓音很低：“醒了？”
四目相对，窗外有清脆的鸟鸣，厨房间正飘出浓郁的米粥香气。
许琛觉得，现在有几个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季斐在他家。
季斐在他家做早饭。
季斐在他家做早饭，而他没穿衣服。
我操。
许琛脑袋一空，当即就把门“砰”的关上了。
他花了三分钟怀疑人生，两分钟重启大脑，一分钟换好睡衣，然后顶着一脸“什么都没发生，你也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重新走了出来。
“早。”
季斐很配合：“早。”
许琛走进厨房，习惯性地拉开冰箱门找喝的，结果冰矿泉水瓶握在手里还没捂热，就被人提着瓶口抽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瓷杯。
“给你凉好了水。” 季斐一脸平静，“早上一起来就喝太冰的对胃不好。”
“哦。” 许琛捧着杯子，闷头喝了两口才反应过来不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听话啊。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杯子，不打算继续喝了。
季斐没看见许琛变来变去的神色，熬粥要特别注意火候，不然不仅味道发挥不出来，还很容易煮糊粘锅。
他垂着眼，右手拿着勺子，正一下一下化开稠在一起的米粥。阳光透过窗台打在季斐的手上，冷白的手背骨节微微凸起，有一种温暖和冷淡碰撞出奇异的冲突感。
许琛突然觉得有点饿。
“你煮的是什么？” 他探过头问。
“皮蛋瘦肉粥。” 季斐半侧过身体，用勺子舀了一小口，又放在嘴边吹了吹，“你尝尝咸淡？”
许琛拧着眉盯着眼前的勺子几秒，又抬眼看了一眼季斐，最终还是肠胃支配了脑子，屈服于美食的淫威，凑上去抿了一口。
他咂巴着嘴回味：“好像淡了点。”
“是吗？”季斐极其自然地转过手腕，低头也尝了尝，“那我等会再加点盐。”
“嗯。” 许琛抱臂靠在一旁，看着砧板上切得精致的火腿肠，随口道，“你很会做饭？”
他本来以为季斐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就算出国留学，也应该有阿姨一路照顾才对。
不过，也可能是请到了做饭不合口味的阿姨。
想起这个，许琛就觉得有点好笑。
那时候高三统一要求晚自修，每次放学，各班学子呼啦啦地就往校门口冲，那场面，山呼海啸人挤人的，往下一看就光见着脑袋了。
许琛很难想象自己成为其中一员，撒腿狂奔在人堆里的样子，因此大多数时间，他都会在教室里慢悠悠地坐着，撑着脑袋翻书，等到没什么人了再出去。
可要是遇上哪个老师有感而发滔滔不绝，他这顿饭就没了。
许琛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但季斐却很明显的对他这种有一顿没一顿的习惯不太满意。
这种不满意的结果就是，有一天，他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饭盒递给许琛：“你晚饭多少吃点。”
“好啊。”
许琛挑眉笑了笑，接过，把饭菜送进嘴里，然后面色一变，差点噎住。
实在太咸了。又咸又辣。
他虽然平日里口味重些，喜欢吃偏辣的东西，但是也有点遭不住。
“怎么了？” 季斐适时给他递水。
许琛拧开盖子喝了两口，把水和食物一股脑都吞了，这才“嘶”了一声开口：“带劲。”
“什么带劲。”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季斐狐疑地看他一眼，夹了一块鸡蛋。
许琛看着季同学瞬间变黑的脸色，笑着搭上他的肩膀：“怎么样，是不是很带劲。”
默了半晌，季斐将饭盒从许琛腿上拿过来，盖好盖子，丢进书包，封口，沉着声音面无表情道：“家里新来的阿姨，笨手笨脚的，做饭怎么这么难吃。”
“起码颜色挺好看。” 许琛表达了他的肯定，“色香味里还是占了个色字的。”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换了个阿姨，季斐给他带来的便当倒是越来越好吃了。
“还好。” 一道低磁的声音拉回了许琛的思绪，“你喜欢吃就行。”
大概是错觉，许琛觉得季斐这话是忙中得空不经意间说的，但又好像有些认真。
他耳尖一动，撑着台子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什么？”
“我总不能在这白吃白住吧。”季斐笑了一下，把切好的火腿肠放入炒锅中煎出脆香：“这里油烟味重，你去外面等着吧，五分钟就好。”
季斐说是五分钟，其实也就两三分钟的样子。等到许琛刷完牙洗完脸出来，早餐已经摆上桌了。
一份粥，两个煎蛋配着火腿肠。
还有一杯鲜奶。
很简单的菜式。
许琛拉开椅子坐下，朝懒懒趴在桌上的胖橘招了招手：“下来玩，桌上要摆东西了。”
大概是知道面前这人好心收留了自己，给饭吃又给床睡，小小对许琛的态度一下子好了很多。
它接收到季斐的眼神，从桌上跳下来，然后一屁股摔进许琛大腿上。
许琛被这个圆滚滚的家伙砸得腿一麻，忍不住吐槽：“靠，这是个秤砣吗？”
他伸手揉着小小的下巴，把胖橘揉得哈欠连天直打呼噜，觉得可爱又好笑：“这重量基数，才减这么点肯定不够。”
季斐盛粥的手一顿，似笑非笑道：“......你怎么知道它瘦了？”
“........” 当然是看你朋友圈看的。
许琛装模作样地把猫举起来掂了掂，一副非常专业的样子：“手感，感觉出来的。”
“嗯。”季斐语气里带了点笑意。
他也不说破，将白粥放在许琛面前，这才拿起另一只空碗：“等会想去超市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是甜甜的日常。
小季这个高冷崽在他琛哥面前也只能做个绕指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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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许琛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冰箱。
确实空空如也。
他一个人的时候过得简直可以用“凑合”两个字精准形容，柜橱里备得最多的永远是方便面等速食食品，冰箱更是常年空着，有时间就去买点菜，忙起来的时候也顾不上吃。
但现在不是一个人住了......
许琛闷了一口粥，说道：“好啊。正好我囤点零食带去剧组吃。”
顿了顿后又来了一句：“我那个，拍戏的时候不在家。你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随意点，邻居之间相互照应一下。”
面上倒是神色如常，惯常的有些漫不经心，就是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抬头。
季斐手指中捏着银制的勺子，听他说话的时候眸中像是沁了一层柔光：“嗯，知道了。”
饭后两人配合得收拾洗碗，效率到也奇快。
许琛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季斐正蹲在沙发边，行李箱打开着，里面整整齐齐得收着西装和衬衫，隔着老远他都能闻到钱的味道。
太遭罪了。
他都替那些衣服觉得遭罪。
要是这样在行李箱里继续放下去，放出条条道道的褶皱，哪里还能穿。
许琛自己衣柜里的衣服也有不便宜的，看着好东西被糟蹋实在是忍不了。
他撇了撇嘴，走到季斐身边说道：“你这样放衣服太浪费了，我衣柜那还有点空，借你把。”
人都住进来了，凡事开了个头，后面的事情好像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于是二十分钟后，许琛站在小区门口，等着季斐开车过来接他。
他穿着黑色T恤黑色运动裤，脚上踩着一双同色系匡威板鞋，又酷又清爽，看上去就跟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
等了还没几分钟，车缓缓停在他身前，许琛拉在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季斐的车里有淡淡的清香，播着一首曲调悠扬的歌。低磁的男声配着女声伴奏的吟唱，有点忧伤的温暖，许琛听了会，问：“这是什么歌？”
季斐回道：“Et si tu n’existe pas。”
自带优雅buff的法语从他口中说出，极正极低的发音，更带上了种别样的质感，酥酥麻麻地钻进左侧耳朵，像是情人在耳边的低语。
许琛面上一热，将视线投向窗外：“哦。挺好听的。”
“嗯。”
季斐应了一声，余光落在许琛身上，淡声道：“怎么还背着书包？”
“等会买东西不要装么？” 许琛一脸“为什么你要问这种白痴问题”。
大包小包的东西提在手上多累啊。
“可我们不是开了车么？”
“.......”
艹。不好意思。白痴的是我。
许琛觉得他现在就是个大写的日字，面子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为了搭配。”
他选择立刻地把话题转移走，语气故作轻松：“就去前面商业区那家吧，我比较熟。”
季斐压了压上翘的嘴角：“好。”
强装镇定但已经尴尬到不行的结果就是，车才刚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许琛就打开车门走出去了，只给对方留了一个帅气到不行的背影。
还有一个孤零零被留在驾驶座的书包。
季斐静了两秒，视线在许琛和那个书包里来回，又忍不住想笑了。
—
自动感应门打开，许琛迈步进入超市。
他其实前不久才来逛过超市，只不过却是很久很久没和别人一起逛过了。
两个人的话.......
许琛顿了顿，脚下拐了个弯，还是选择去门口左边那推一辆小推车。
手刚搭上推车扶手，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裙角，他还以为是对方也想要推车，便退了一步，准备让人家先拿。
可没想到那抹裙角却也跟着进了一步。许琛抬起眼，面前是一个神情有些激动的女孩子。
很纤细，看起来挺温柔。
“许琛学长对吧？”
女孩子仰着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了，脸有些红起来：“是你对吧......我，刚才，一眼就看见你了，你......都没怎么变，你，你还记得我么？”
许琛皱着眉打量了一下，试图在脑海里搜索出相关信息，未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简单应道：“嗯，我是。”
不过对方好像完全不介意他的回答，攥着手很开心：“没想到在这还能遇见你，你是住在这附近么，实在，实在是太巧了，我......你，我是楚茜，我们一个高中的，记得吗？”
“那次运动会，你帮我扛了饮用水去运动场，记得吗？” 楚茜语调变急了点，“你说你刚好要去隔壁班场地找人，我是高一二班的。”
运动会，高一二班.....
许琛记起来了。
但唤醒他记忆的并不是楚茜的描述，而是在刚才那段话里隐隐带出来的那个人，季斐。
那一年季斐运动会要参加1500米长跑。
他怕小朋友吃不消这种强度，趁老师不注意悄悄从高三位置上溜走，在去高一片区的路上，正好撞见一个小姑娘搬着桶水往前走。
就顺手帮了一下。
“好巧。” 许琛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楚茜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又赶忙问：“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她话音刚落，又是一阵自动门开合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久了么？”
脚步好像有点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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