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周行又侧过脸,向下看了一次——他看到了Champion转身离开的背影,却不知为何,想到了陆政当时离开的背影。
“停下!!!”
“您确定要停下么?”萨拉温柔地问。
“这次,你没有接到强行带我离开的命令,对吧?”
“当然。”萨拉停顿了一瞬,继续问,“为什么要停下来,陆政先生正在等着您。”
周行的目光盯着Champion渐行渐远的背影,并将它与记忆中陆政的背影相重叠。
他们是两个人。
周行提醒自己。
他们完全不像。
周行提醒自己。
周行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目光却停顿在了直升飞机内部并不陌生的装饰上,他舔了舔嘴唇,抓住了大脑中一闪而过的记忆,他问:“萨拉,这飞机叫什么名字。”
萨拉的运转迟钝了0.1秒。
或许该询问下Champion这个问题是否能回答?
但那已经没有意义了,周行已经想起来了。
萨拉只能用温柔的声线回答:“它叫冠军号。”
冠军号、冠军、Champion。
陆政的私人直升飞机,英文名字是Champion。
Champion亲口承认过,他姓陆。
“打开舱门——”
“周行先生?”
“我说——”周行攥紧了自己的双手,身体因为气愤而颤抖,“打开舱门。”
“陆政先生还在等着您。”萨拉轻声提醒。
“等着看我狼狈不堪的模样么?”
机舱重新开启,周行略显吃力地下了台阶。
Champion已经从萨拉处得知了消息,他没有再继续向前走,但也没有转过身。
周行和Champion之间相距了数十米,仿佛有一道长长的天堑,划开了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人。
周行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属于陆政的记忆、属于Champion的记忆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回放,他头痛欲裂,他怀疑一切。
他走进了Champion,目光停顿在他衣袖上过于熟悉的袖扣。
“我送陆政的定情信物,为什么在你的衣袖上?”
“你说你姓陆,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全名叫什么名字?”
Champion轻轻地叹息。
他期望着周行发现真相。
但当周行真的发现真相的时候,他竟然也有一些难过的情绪。
他缓慢地转过身,露出了周行熟悉的那张面具。
“我不是早就说过,这张脸只是面具,是假的么?”
陆政用Champion的声线说出了这句话。
“你是谁?”周行问。
“我是陆政,也是Champion。”
第68章
“我叫陆政。”
“好的,陆政先生。”
“你可以喊我哥哥。”
“陆政哥哥。”
——
“你是周行么?”
“我是。”
“我是Champion,你快要迟到了。”
——
周行出乎意料地没有哭,他只是沉默地盯着那人看。
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人。
叫他陆政?叫他Champion?
他愣愣地盯着那人看,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或许是因为太过痛苦,身体本能地采用了回避的策略。
“喊我陆政吧,”陆政扯起一个安抚的笑容,“你喜欢陆政,不是么?”
“陆……政……”周行缓慢地从喉咙中吐出这两个字。
“嗯,我在。”
陆政抬起手,试图触碰他的爱人,手指尖却落了空。
周行后退了一步,他抬起头,眼里充斥着警惕与憎恶。
“不,你不是陆政。”
陆政并不反驳这句话,他只是提醒眼前的男人:“控制你的情绪,你还怀着孕。”
“……你一直在骗我,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周行一步步地后退,陆政“不得不”步步紧逼。
“我找你主动做的那一夜,很可笑吧。”
“我背起你的模样,很可笑吧。”
“我挣扎着想要履行约定,很可笑吧。”
“我求你带我回去找你,很可笑吧。”
“我因为你的死亡而崩溃,很可笑吧。”
“我怀着你的孩子被你强迫,很可笑吧。”
“我想和你私奔,很可笑吧。”
“我扣不下扳机,很可笑吧。”
“我想为你去死,很可笑吧。”
“我想和你私奔,很可笑吧。”
“我爱上你的模样,很可笑吧。”
周行抽出了那把七天前陆政间接送给他的手枪,他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陆政。”
“Champion。”
“我玩不过你。”
陆政漠然地看着周行,说:“你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不想再成为你的玩具。”
周行扣下了扳机,只听“咔哒”的轻微声响,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来临。
陆政镇定自若地抬起手,从周行的手中夺过枪,扔给了萨拉操控的机械臂。
“你不会用枪,我也不会给你子弹。”
“要闹的话,回去再闹,外面很冷。”
“你不是我的玩具,从你签订协议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周行深吸了一口气,他试图从陆政的脸上发现一丁点的忏悔或歉意,但很显然,他高估了陆政。
陆政的态度很自然,表情也很平静,仿佛被拆穿这件事,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陆政像一个出色的演员,现在戏剧到了尾声,他也随时准备抽身而出,脱离所有的情感。
分明都是陆政的错,他却表现得比谁都无辜,比谁都冷淡。
周行又后退了一步,狂风凛冽,他却扯下了脖子上的围巾,任由它被风吹去。
“我到底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周行像是在问陆政,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陆政轻轻地叹息,他说:“控制你的情绪,孩子的状态很不稳定。”
孩子……
孩子……
“我不要它了。”周行迷惘的双眼里慢慢地聚拢了光,“也不要你了。”
“那你想要什么呢?”陆政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劝说,也像是在引诱。
周行的身体却本能地颤抖,他怕极了这个声音,这让他想起他被Champion反复玩弄的那些日子。
他以为他是为了陆政的墓碑、为了陆政死亡的真相、为了陆政的孩子,选择成为Champion的玩具,却从来都没有料想过,Champion就是陆政,这只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我……我想回家,我想回学校,我想从来都没有遇见你……唔。”
陆政扣住了周行的脑后,用唇封住了周行的话语,周行的牙齿咬破了陆政唇里的肌肉,血腥味弥散在唇齿之间,陆政却死死地箍着周行,逼迫对方放任他攻城略地。
周行的挣扎显得过于软弱无力,反倒是点起了陆政的火,扣住周行脑后的下滑到了他的颈后,细小的针剂注射进了他的皮下。
陆政着迷地看着周行憎恶的眼神,过了几秒钟,周行合拢了双眼,倒在了他的怀里。
陆政双手抱起了他的未婚妻,呼唤他的人工智能:“安排医生去陆宅,准备检查周行的身体。”
“陆宅?”
“周行喜欢那处别墅,总要让他住得舒心些。”
“好的,先生。”
“将周行的监控等级调到最高,一旦发生异常,立刻汇报;陆宅的所有角落全覆盖视频监控,包括浴室和洗手间;增加三倍守卫人员,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发生。”
“好的,先生。”
“联系知名的机械领域教师,等周行顺利生产后,为他安排相应课程。”
“好的,先生。”
“萨拉。”
“嗯?”
“我是怪物么?”
“你不是。”
“不,我是。”
——
雪落之前,陆政将周行带回了他的巢穴,医生详细检查了周行的身体,腹中的孩子依旧健康得令人惊异。
陆政勾选了最昂贵的营养药剂,注射进了周行的体内,他亲自动手,帮周行换上了柔软的睡衣,又抱着他,走进了许久未曾使用的主卧室。
在这里,他们曾经度过了一段堪称烂漫的时光。
坏脾气的、聪慧的、身体孱弱的画家,和他注定要离开的、健气的、善良的伴侣。
陆政的头枕在周行的胳膊上,伸手摸着那人又大又圆的肚子,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爱人,他们将孕育全新的生命,他将会有一个牢不可破的家庭——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梦中的情景。
周行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他的肩膀有些酸痛,本能地睁开双眼,入目的,便是那张英俊苍白的脸——如果陆政的脸是假的,眼前的这张脸,或许是真的。
陆政看起来睡得很沉,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一个好梦。
周行不清楚陆政是不是在装睡,他也不想确认这一点,他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将手指靠近了陆政的喉咙。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这个愚弄他的男人!
杀了他,一切都了结了。
周行的指腹触碰到了陆政的皮肤,却像触电一般地收回了手。
——他做不到。
他连对他憎恶的Champion都扣不下扳机。
他怎么可能狠下心,去杀害他爱的男人。
第69章
周行醒来的时候,陆政已经醒了。
他装作熟睡的模样,其实是在等待着周行接下来会怎么做。
周行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脖子,一触即离。
陆政在心底感受到了一丝甜蜜,他想,他的周行果然对他下不去手。
陆政又补了一觉,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周行平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整个人笼罩着一层灰败的气息,像濒临枯萎的玫瑰。
“不再睡一会儿?”陆政轻声问。
周行侧过头,现在的陆政,用着Champion的脸,陆政的声音。
刚刚的那一瞬间,他的耳畔是天堂,眼前却是地狱。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陆政就是他的地狱。
“睡不着的话,让我们做一些有趣的事吧。”
陆政的阴影洒在了周行的身体上,周行攥紧了床单,强做镇定,他问:“陆政,你要逼死我么?”
陆政亲了亲他的脸,低声说:“你也想要的,不是么?”
“不……”
“我不会让你死的,周行,”陆政的声音无比温柔,动作却过于粗鲁,“我们会很幸福、很快乐地一直在一起。”
——
周行失去了对时间的掌控力。
陆政太了解他的身体,也太了解他的软弱。
陆政的欲望仿佛无休无止,他轻松地抱着他、掌控他,将他有限的精力榨得干干净净,令他除了昏睡,只能张开大腿,任由陆政玩弄。
不应该是这样的……
周行的大脑昏昏沉沉,他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的体力消耗,小腿在最后开始抽筋,迫使他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陆政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正在用按摩油帮他按摩小腿。
“好一些了么?”
好一点了。
周行咬住了自己的唇,他现在勉强清醒着,不想和陆政做任何沟通。
最初的数个日夜,他试图和陆政谈一谈,但每次他提到“欺骗”、“离开”、“分手”这些字眼的时候,陆政总会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然后将他压在床上,耗尽他所有的精力。
周行试着反抗,他用尽他十八年的脏话储备,不停地谩骂陆政,但陆政会笑着听完,然后用手指滑过他的脸颊,温声说:“你这幅模样,也很可爱。”
周行戳破了陆政一人分饰两角的假象,陆政干脆不再伪装,他将所有恶劣的、霸道的、病态的一面显露出来,逼迫着周行和他一起沉沦于欲望。
“不疼了,对么?”
陆政又问了一遍。
周行闭上了眼,他不想看陆政,也不想回答陆政的话。
陆政也不以为意,他的手摸上了周行圆圆的肚子,亲了亲,过了一会儿,他等到了他的孩子隔着肚皮支起的一个小脚丫。
“它动了。”
陆政的喜悦毫不作伪。
周行睁开双眼,他想骂陆政无耻,但对上陆政全然开心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又骂不出来。
“周行,你说,他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周行想说,我会堕掉它,我不会让它出生,但他说不出口。
这个孩子曾经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他是那么地渴望着它健康平安,得知真相时的那一句“我不要它了”,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严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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