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陈思在人群热烈的掌声中惊叹,“好酷的alpha!就是没看清脸...”他跟上一句吐槽。
黎津笑着附和点头,虽然他语调平缓,仍可听出他绝对的自信。
工作人员把第一幅作品推到舞台上,同时,灯光转换。极细的红光越过整个宴会厅,精准的射在画面左上角的黄金分割点上,是朱砂痣一般的残阳。
确实将光和色彩演绎到了极致。
台下的竞买人举起手中小小的荧光牌,从黎津的位置看不分明。但可以想象按照司仪的语速,从舞台视角看下,一定多如夜空繁星,不停的闪烁。
黎津估摸着其中的一部分并不为了这幅画而来,倒更像是想和zack攀点关系。
第一幅作品的价格一直叫到二百多万,被一位富商拍得。
而后几幅作品,风格虽不同,取景和构图也有异,总体来说原理是一样的,视觉效果极佳。
黎津很欣赏zack的作品,但无心参与拍卖,只是抿着香槟,看前排各位无声厮杀,或者恰到好处的退让。
直到最后一幅作品被搬到舞台上,与标准油画差不多大,拍摄的是一条古街,色调复古偏灰,轴线很正。画面中央被透明极细塑料薄膜固定了一片纯白色的剪纸作品,是一大一小两个人手拉手。
“啪”一声,画框右上角的小台灯被打开,暖黄的灯光倾泻而下。
黎津的目光瞬间被攫住了。那副摄影作品在斜照中,纸面呈现素描质感,仿佛还在泛着粼粼的光泽。那灯光宛如是真正的阳光,暖中带柔,淡淡撒在两个人身上,在小路上投下颤动的影子。
心好像被一记猛锤砸中,司仪的介绍声恍恍惚惚。黎津甚至没等到“开始”的口令,不自觉的举起手里的荧光牌。
“31号,85万。”司仪看见黎津的号码,第一次应价。
“4号。”
“26号。”
“19号。”
“23号。”
黎津迫不及待的抢跑,宛如投入湖中的小石子儿,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陆陆续续举牌的很快,仿佛这是公认的好作品,不需要思考便可以拍下。何况这点钱对于到场诸位来说九牛一毛,全当给zack捧场。
“19号,225万。”
黎津举牌。司仪朗声道,“31号,235万。”
19号立刻又举牌。
黎津看向坐在自己11点钟方向的19号的背影。与自己心有灵犀一般,每次作品即将被人拍得,自己或者19号就会举牌截下。久而久之,只剩他们两个还在竞价。
黎津不甘示弱刚想跟上,就被旁边的陈思拍了一下,低声道,“你不是说对拍卖不感兴趣的吗?怎么跟人较起劲儿来了?”
“这幅特别喜欢。”黎津干脆举了牌。
陈思无奈,“要不要帮你打听一下,那个19号是谁?”虽说拍卖台下一片黑暗,理论上相互不知道号码,但并不代表完全保密,可以通过一定渠道得知。而且商界人士在出手前会考虑双方实力地位,从长远合作来看避免横刀夺爱。
“不用。”黎津淡淡道。他倒是越来越好奇,谁会对这幅作品这么感兴趣,死咬着自己不放。
黎津对《天涯》的最初一眼是惊艳,是两颗灵魂在无形中碰撞擦出的火花。牵手的人可能是亲子,可能是朋友,可能是恋人,漫步人间烟火中,好想就这么永远走下去。他展现的意境和自己在阳淮拍的那副何其相似。古街、双人,带着最真诚的微笑。
一条路一直到底,再也无法回头。
黎津听见19号又加了一次,自己再举牌的手已然觉得有些麻木,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就像那个人一样,从怦然心动慢慢变成了执念。如今一切都充斥着铜臭味,竞争的东西是血腥的战利品。
“31号。”司仪报的价格也听的不甚分明。
具体数额多少对于黎津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他只是在和自己较劲。
19号穷追不舍。
会场顿时有些骚动,大家交头接耳,四下转头,纷纷议论这到底是谁在比拼。
“老黎。”陈思按住黎津的手,“差不多够了啊,快三百万了。你想清楚,那边可能是故意针对你的,别被套进去了。”
“...知道。”黎津说完,提着一口气,再次举牌。
大概是最后一次。有些执念会有终结,总不能对着一幅作品念念不忘。他并不是喜欢这幅作品到了疯魔的程度,只是贪恋这一点藕断丝连,仿似伊人的感觉罢了。也许因此会夺19号所爱呢。
“19号,400万!”司仪的声音突然提高了。
黎津的目光直直射过去,心中一悸。一次提高一百万报价的疯劲儿,不差钱的做派,是最后一搏,还是看准了自己无心恋战,打算给自己个下马威?这种行事风格颇为熟悉,会是那个人吗?他明明对那时回忆不屑一顾...
黎津咬牙,牌子抓在手里忽上忽下。如果是那个人,让他拍得又何妨?却不愿输了面子...
“一次...两次...”
黎津最终没有再举起。
小锤子落下,成交。拍卖会结束。
灯光次第亮起,黎津的目光顺着那个方向没离开过,一片喧嚣中精准找到了19号的侧脸。
下一秒,黎津冷峻的表情突然化开,弯了弯嘴角,竟觉得如释重负。意料之中的答案,让他松开攥紧的手心。
果然是他,他也喜欢《天涯》么。
总在自己下定决心后出现,把原定的计划打得溃不成军。失望过后,又让自己那么期待,重新凝聚起一点渺茫的希望。
黎津起身,拍了拍陈思的肩膀,端了两杯酒,朝着11点钟方向走去。
☆、第 34 章
王皓迪正被一群人团团包住,道着恭喜。
钟凉气定神闲站在离包围圈稍远的地方,西装扣子松着,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双手放在西装裤兜里,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与喧闹的商人们格格不入。
黎津缓缓走近,没有察觉到一丝信息素。知道他今天用了抑制剂。
钟凉难得稍稍做了造型,柔软的发丝没有耷拉在额前,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精神极了。
的确,成功拍得《天涯》是值得高兴。
“钟先生。”黎津把酒递过去,称呼没有指向他的身份,“恭喜你了。”
钟凉冷冷看了他几秒,才接过酒杯和他碰了碰,“谢谢,黎总。”忽然挑眉,“黎总,你该不会是31号吧?”
黎津额角的青筋不易察觉的跳了跳,显然感觉钟凉是明知故问,后槽牙咬着,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是啊,真是缘分,我们竟然看上了同样一幅作品。”
钟凉这才露出一个得胜者的微笑,“感谢黎总割爱了。”
黎津暗怒,忍了忍,还是趁热打铁道,“不知道钟先生是否有空,我们去隔壁酒吧喝一杯?”
“哦?”钟凉晃了晃手里黎津递过来的酒,“在这里不行吗?”
黎津看了眼正在应酬的王皓迪,“怕是有些话,不太方便说吧?”
钟凉抿着唇。的确,他还没有公开身份,对外只介绍自己是王皓迪的朋友。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黎总。”钟凉对他举杯,将清澈的香槟一饮而尽。
王皓迪的视线扫过来,钟凉指了指黎津。王皓迪不动声色点头,继续融入对话。
“稍等,我和朋友说一声。”黎津对钟凉道,去和陈思道别。
“啊?这么早就走啦?”陈思依依不舍,又不停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黎津身后的人,眼神暗示黎津,这是谁?
黎津悄声道,“有机会再跟你讲。”
“记得啊!”陈思用拳头轻轻捶了他的肩膀。“不要忘了你早前答应主编的事!”
黎津无奈笑道,“知道啦!保证完成任务!”
留陈思在会场跟着主编招呼宾客收拾残局,黎津和钟凉出了宴会厅。
室外空气清新,门前的喷泉水柱摇曳,在华丽的灯光里优雅舞动,飘荡的雾珠吸去浅淡的酒气。
黎津不用看导航,直直朝着东边走。
“你对这儿很熟?”钟凉落后两步,问。
“还可以。之前上学的时候偶尔会到这里看展。然后去crazy eve喝酒。”
钟凉没有再接话,安静上前跟在黎津身边。
晚风习习,早蝉似乎在酝酿下一刻的爆发,混在风里听不分明。
两人并排穿过艺术区,步伐不疾不徐,距离不远不近。
路灯下影子拉长又缩短。黎津现在倒真希望,是自己拍下了那幅作品,他几乎能想象轻轻拨动《天涯》上贴住的纸片,可以永远留住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情景。
两人都把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沉默着快走出园地,忽然听见东涂鸦墙下有人在弹吉他。
不约而同拐了弯,停在青年跟前。非常简陋粗糙的音响设备,吉他包盖打开放在身前,里面有些零碎的硬币纸币,上面展示了二维码。
唱的是一首很沧桑的歌,没有丝毫激情,青年弹拨的很快,用吉他把他不太齐全的歌声盖过去大半。整个涂鸦墙周围的氛围变得更加沉郁,青年好像老了十岁,头上顶着的针织帽似乎变得脏兮兮的。
黎津看向钟凉。他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声音干净极了,他也一定不屑于在这种地方唱歌。不管是追求艺术,或者单纯为谋生。他和这里太格格不入了。
哪里能容得下他呢?黎津在内心不含一丝贬义的拷问着。
钟凉在下一瞬间对上黎津凝视他的目光。十分专注,再没有一毫别的杂质。风送来他身上雪松信息素的味道,和一点古龙水的后调。黎津也曾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这样听自己唱过歌。
凭心而论,黎津犯的所有错,归结起来不过是一件,他克制不住对信息素的渴望。
再怎么试探,涌动在血液里的原罪是无法抹杀的。这就是alpha,公认的与omega最相配的性别的天性。
也是兽性。
钟凉对此深有体会。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何不就此忘记呢?单纯论他这个人不好吗?
钟凉在下一瞬间就被自己愚蠢的想法吓了一跳。
是因为今天看了太多的艺术作品,变得感性了么?alpha是欲望的奴隶,这不是早就得知的事实么?
钟凉想起在拍卖会上见到《天涯》的一霎那,心脏狂跳的感觉。他在黎津的相机里看过自己和大勇在隋阳街上的背影,是一张黎津没有发过的照片。
不是想念和大勇牵手时候柔软的触感,也不是怀念隋阳街惊喜又刺激的一天。他很清楚自己的心为何而悸动,只是这道坎要跨过去,太难,太难。
钟凉移开目光,看着投入音乐的青年。
面前的青年一曲唱罢,露出点痞气,和围观众人插科打诨。马上又接了另外一首。轻轻柔柔的歌,钟凉似曾相识,好像回到很多年以前,在那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那时大概还不是一个初夏,而是深冬,更冷。手上生着厚厚冻疮,一按吉他弦就钻心的痛...
“钟凉,我太冲动了,对不起。”黎津在一阵急促的吉他声中,看着他的侧脸这样说。这些话他已经憋了许久,终于借着气氛说了出来。
就算是落下的雪,自己潜意识里,也是想捧在手心的。
况且,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嗯。”钟凉悄悄深吸一口气,不自觉舔了舔唇。说实话这两天,回忆最多的是黎津密集强势的亲吻和铺天盖地的信息素,而不是他失礼的粗暴和伤人的话语。
他不是不生气,那天晚上甚至气的双手颤抖,只恨自己为什么又碰上了他,自讨苦吃。又不知不觉没出息的开始想些旖旎的画面,想到过去的好和甜。
而后他弯腰,扫了吉他盖上的二维码。说不上听到道歉是什么心情,反正之前的目的达到了。其他的暂且可以忘了。
所以站起来后,钟凉朝黎津笑了笑。
黎津心尖儿一颤,突然很想揉揉他的头发。
但钟凉没有多看他,自顾自转钱。转了多少黎津不知道,就看见他的手指动了好几下。
沿着涂鸦墙走到尽头是crazy eve酒吧,看起来像森林里巨人的木屋,墙壁外爬满藤蔓。厚重的木门“吱嘎”一声,黎津侧身让钟凉先进。
里面出乎意料不是很嘈杂,灯光斑驳昏暗,涌动着燥热。两人在角落里找了高脚桌坐下,叫了两杯莫吉托。
“你对zack很了解吗?怎么会来参加他的摄影展?”黎津心情不错,语调柔和很多。
“请的是迪叔,我是跟着来的。”钟凉脱了西装外套,把衬衣的袖口卷起来,露出白皙的小臂。
黎津目光灼灼看他整理衣服。过了会儿,发现他忽略第一个问题,状似无意道,“我还以为你不能露面呢。”
“为什么不能?”钟凉好笑,“只是我不想。”
黎津略带探究的打量他。钟凉则毫不畏惧的回视。
“为什么不想?”黎津难得刨根问底。
“黎津,如果想知道,就把合同签了。”钟凉勾了勾唇,没有再卖关子,直接提了要求。
黎津忽然咧嘴轻笑,没有讽刺的意味,只是单纯觉得钟凉特别精明,精明的可爱,一点都不退让,甚至连商场上惯常的迂回都没有。
钟凉瞪他,“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黎津表情没收,笑呵呵的,“那我等着你告诉我啊。”
钟凉不理他。
侍应生把酒端上来,钟凉拿吸管搅拌着里面的薄荷叶,心思转了弯儿,“对了,之前在阳淮拍的那些没有发出去的照片呢?”
黎津挑眉,“怎么了?”
“随便问问。”钟凉喝了一口酒,“我今天看到《天涯》的第一眼就想起来你拍的那张。”
“哦...那些和zack的作品比起来,不值一提。”黎津扯着嘴角笑,“我删了。”
钟凉一愣,瞬间皱眉,“删了?为什么删?你之前给我看的照片很多都是没发过的,为什么偏偏把这次的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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