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露欣喜之色:“多谢周前辈。”
传完此话,飞剑离去。曲寒星朝窗户望了一眼,感到奇怪:“我们不是有绝音符纸吗?”
“每个小队都发了一枚玉玦。”魏出云解释道,“它不仅是我们联络带路前辈的工具,前辈也能通过它,来看我们。”
曲寒星道一声“原来如此”,坐回座中,回到之前的话题:“满哥,你打算如何……”
“引出来,再放回去。”萧满低声道,“抓起来无用,不如反将他作饵。”
一个时辰后,曲寒星寻了个由头,同萧满一起从偏门走出驿馆。
甫一离开,萧满便察觉到了从暗处探来的目光。他没告诉曲寒星,若无其事地将几个食盒归还了,再按照计划,慢慢悠悠,散步似的沿着街向前行,像是两个在任务中偷闲的少年郎。
那目光一直追着他们,萧满分出一缕神识去分辨,发现这人位置不断变化,极难锁定是谁。
且这人相当小心翼翼,似顾忌着什么。
顾忌?
是摸清楚他们身边还藏着保护者了吗?
萧满暗暗思忖着。
曲寒星去路边买了个荷叶包的糯米鸡,不动声色四下打量,回来后压低声音,对萧满说:“满哥,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啊?”
“别急,继续朝前走。”萧满道,并以掌做剑,手起手落,把他的糯米鸡分走一半。
“你要吃糯米鸡,为何不早说!”曲寒星睁大眼。
萧满又伸手,曲寒星连忙后退,把糯米鸡护在怀里。见状,萧满微微一笑:“从别人手上抢来的,总要香一些。”
“怎么可以这样!”曲寒星充满了怨念,“满哥,你这样娶不到媳妇儿的!”
“我没有娶妻的打算。”萧满立刻道。
曲寒星一听这话,也不顾自己的糯米鸡了,一步一步走回去,低声试探:“那我帮你物色一些男孩子?”
萧满:“……”
“高的瘦的俊的靓的都行,只要您开口,保管有满意的!”曲寒星又说。
萧满一巴掌把这人的脸拍开。
曲寒星嘿嘿一笑,退到旁侧与萧满并肩,撕掉糯米鸡外面的荷叶,大口大口开始吃。
两人走了一路,走走停停,看似有目的地在采买东西。
当来到十字口时,他们不约而同驻足,商量先去哪边。萧满说朝东,先往林记,再去乾一街,最后转去西街;曲寒星道往西,先去永昌米店,然后走乾一街,最后往东街。
意见不统一,谁都认为自己更有道理,争执声渐起,甚至引得路人围观。
一个大娘走上前来,道:“不若你俩分开,分别买了东西,再去乾一街上汇合。”
曲寒星一听,觉得所言有理,笑着朝大娘拱手,连声道谢。
围在周围的路人散了,说时迟那时快,萧满和曲寒星对视一眼,同时跑向前方。
这一举动猝不及防,那一直跟在身后片刻不离、却极难锁定源头的人不曾有过思量,下意识随之而动。
连曲寒星都察觉到动静,他弯眼笑了笑。
萧满反手抓出长弓,朝街上忽然跑动起来的人射出一箭。
利箭倏然破空,刹那便无影踪。
人群内响起一串惊呼,有支摊和货架扑通倒地,混乱之中,一个身影利落闪上墙头、消失不见。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曲寒星才刚停住脚步。他扭头回来问萧满:“中了吗?”
“偏了,擦着衣服过去了。”萧满放下执弓的手,低声说道。
“哎……”曲寒星不禁叹息。
萧满言简意赅:“回。”
“哎?”曲寒星震惊。但萧满根本不给他反驳机会,直接提溜住衣后领,带他御风飞起。
萧满的御风术早臻至佳境,这点路途不过瞬息。回到驿馆后,他道:“我在箭上动了手脚。”
说完取出神京城的地图,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上面。
同修们都在屋中,纷纷围过来,但见这滴血渗入羊皮纸里,化作一个小点,开始移动。
——是那个监视他们的人的行踪轨迹。
“这是什么招法?”曲寒星奇道。
不过是追踪蹭到那人身上的凤凰血罢了。萧满想了想,回答道:“族中不外传的秘术。”
“可以教教我们吗?”钱三搓着手。
马五翻了个白眼:“萧师兄都说了,不外传!”
驿馆外。
玄衣银发之人悬在虚空,絮云掠过脸颊,袖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神京果然麻烦。”他语气里有几分嫌恶。
话毕倾身一跃,落到街上。
位置同萧满手中、那张羊皮地图上,红色小点所在相差无几。
第36章 上弦之月
驿馆后院,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倾洒入内, 将地砖渲染成蜂蜜般的色泽, 一张方桌旁坐满八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中间那张地图上, 盯紧那个飞快移动的红色小点。
片刻过后,曲寒星惊呼出声:
“他停下了他停下了!”
“在金石街西头!”
“嗯。”萧满提笔, 在小红点的位置上点了一下,留作标记。
他等了一阵,红点仍在此处, 若有所思道:“这人停在此处许久未动, 说明这里应当就是他们的据点。”
“没错。”魏出云点头附和。
“你们有谁熟悉这条街?他们把据点选在此处, 一定有理由。”萧满抬头问, “我们不能贸然行事, 过去之前, 要尽可能打探清楚。”
曲寒星与莫钧天纷纷摇头,钱三马五赵六对视一眼, 赵六不太确定地说:“我好像听人说起过……神京城中有这样一条街, 住的全是贫民、娼妓、奴隶这种下等人, 甚至还窝藏有逃犯,街上满是污水,房子也破, 人鱼龙混杂,非常之乱。那条街的名字似乎就是金石街。”
“神京城里竟然有这种地方?”曲寒星很是吃惊,“我以为生活在国都的, 不说全部都非富即贵、饱读诗书,起码能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吧!”
“我不确定。”赵六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莫钧天和钱三马五两人亦露出惊讶神情,魏出云蹙了下眉头。萧满听完那番描述,倒是面不改色,将地图又仔细看了一遍,道:“可能性很大。”
曲寒星立刻把目光转向他:“怎么说?”
萧满伸手一指地图上的金石街:“诸位请看它的位置。它位于神京城边缘,离中心区域极远,不临近河流主干道,唯一的取水处是这条小河沟。再看河沟上接的地方……”
素白的手指极快划过一串图标,都是神京城中的知名地点,繁华富足之处。
“生活在这些地方的人很多,自然会产生许多污水脏物,这条河沟是排污的首选。”萧满继续道,“所以,生活在这种臭水沟旁的人,只能是下等人。”
“不愧是满哥。”曲寒星眼底浮现出赞叹。
莫钧天一番思考,道:“既然是这样一条街,我们要改装之后才能过去,以免太过突兀。”
钱三笑笑:“我觉得这种地方不适合萧师兄与魏师兄,就算你们穿得破破烂烂,但气质太出众,一旦出现,准会被盯上。”
“无碍。”萧满不假思索摇头,“我有办法不露出破绽。”
接着又道:“再者,这份地图并未详细到每家每户,我们现在所了解的,不过是一个大概。那人身上有我留下的标记,我亲自去,寻找起来更方便。”
魏出云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但萧满不曾看他,把身前的茶碗挪开,从乾坤戒里取出皮尺,开始测量地图的长度,进行更为细致的计算,同时说着自己的看法:“第一次去,仍是暗中打探,将他们的人数、境界摸清楚,当然,若是能探出他们的计划更好。”
“没错,这事儿得谨慎着来,他们的人,境界都不低,正面对上,吃亏的必然是我们。”曲寒星喝了一口茶,非常同意萧满的看法。
“那如何分配?打探消息不是打架,不可能八个人都去。”钱三道。
萧满:“这是自然,我提议我和曲寒星去。理由之一,我方才已说过;理由之二,相信大家都清楚,曲寒星身法很快,精通逃逸之道。”
闻得此言,曲寒星眼珠子一转,放下茶碗,对萧满说:“满哥你这话我听着,怎么不太像是夸奖呢?”
萧满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我乘云舟,在上空跟着你们。”魏出云坐在萧满身侧,低声开口。
“云舟会不会太隆重了?”曲寒星“嘶”了一声,想起启程那日,魏出云招呼都不打便祭出一艘华美精致的“云船”,引得整条街的人都来围观的画面,顿觉有些牙疼。
萧满亦觉得不可,正欲拒绝,听见魏出云平静道:“开启隐匿阵法便可。”
“……”萧满还不知他的云舟上还藏着这般阵法,如今听闻了,不得不说好。
“那我们呢?”其余几人问。
依照萧满原本的想法,除去打探的人外,其余的人皆在驿馆等候,待有了消息,再做下一步打算,不过现在魏出云说他云舟上有隐匿阵法,便可做些别的安排。
他犹豫着是否让众人皆上云舟,突然而然,对面的莫钧天变了脸色。
“秦姐来找我们了!”莫钧天语气极不情愿,摊手向上,掌心间躺着一件法器,正剧烈震颤。这是为防止秦姐在他们外出时找过来,特地布置下的法器。
诗棠起身,语气颇为苦恼:“怎么这个时候?”
钱三马五赵六几位同修不明所以,萧满没有解释,虽不情愿,但还是对魏出云和曲寒星道了声“我们先回去看看”,带上莫钧天与诗棠离去。
前院西厢,秦姐有事来寻萧满几人,站在尽头那间屋室门口,敲过一次门后,未得到什么回应,眉头一皱,抬起手打算直接推门而入。
与此同时,萧满他们三人出现在庭院月洞门后,诗棠抬眼一瞧,立刻向院中走了一步,跨过门,朝着秦姐的背影故作惊讶状:“呀,秦姐,你找我们吗?”
秦姐收手转身,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他们的装扮,冷哼道:“你们三人,这是又去外边闲逛了?”
“从前没来过神京城,对这里好奇得很。”诗棠垂下眸,语气略有几分羞涩。
“等祭典过了,随你们怎么玩。”秦姐走入院中。萧满他们身上时刻带着那道能够迷惑人的符纸,秦姐对诗棠说的话没有半点怀疑。
诗棠一副娇羞模样:“就是想看祭典的热闹嘛。”
“那也不能成日在外。”秦姐训斥她。
“秦姐,是有什么事情吗?”莫钧天上前一步,看着秦姐的眼睛,轻声问。
“被你这丫头一打岔,差点忘记重要的事。”秦姐瞪了眼诗棠,“咱们云台镇的花车已到,你们还未见过,是时候上去熟悉熟悉,所以过来通知,一刻钟后,带上舞衣到院子里集合,同姐妹们一起过去。”
萧满三人道好。
通知完事情,秦姐回去自己房间。几人回屋,萧满刚关上门,便听诗棠着急道:“这下子如何是好?”
莫钧天叹了声气:“若是没这一出,我都忘记了咱们还要到祭典上表演。”
“一刻钟后便要集合,不知何时才算‘熟悉完’,这件事,只能交给魏出云与曲寒星了。魏兄沉稳,曲寒星机灵,应当不会出事。”萧满的神色还算镇定,言罢取出传音符,将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告之其余几人。
过了数息时间,收到回讯。传音符另一头,曲寒星似在跳脚:“你们走后,我们这里也来了差事,要去东大街帮忙弄什么东西!”
“这!”诗棠同莫钧天面面相觑。
屋室之中出现短暂的静默,静默过后,诗棠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事情未免来得太巧了,像是特意阻拦我们继续往下查!”
“我亦由此看法。”莫钧天道。
打从听见了曲寒星的传音,萧满蹙起的眉便未舒展过。
“不好说。”他喝了一口茶,“距离祭典还有多久?”
莫钧天回答:“还有今日、明日、后日白天。”
接着走到萧满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亦不长,先顾好眼下的……表演吧,毕竟袖舞回给了咱们不少的工钱,诗棠提出的条件亦和这个有关,推不开。”
“只能如此。”萧满垂眸说道。
“查探便搁置了吗?”诗棠不甘心。
“当然不。”萧满起身,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待晚间看看有无转机。”
孰料这话就似一句谶言,秦姐领着一行人来到花车上,光是准备便花了好一番功夫,跟着又排了数遍舞,一直到月亮高高挂起,才拍掌道大家辛苦了,今日到此结束。
连饭食都是在花车上用的。
这一次又一次下来,舞是真的练熟了,况且原本给他们安排的便是陪衬位置,没有华丽的炫技,更无博人眼球的动作,如诗棠一开始所言,跟着走一走就行,并不复杂。
至于萧满——秦姐打一开始看上的就是他那张脸,他只要时时刻刻把脸露着就行。
下了花车,他们缀在袖舞回队伍的尾巴上,慢条斯理走向驿馆。
萧满抬起头,远远地眺望一眼月亮。是上弦月,弯成一道牙,细细的,半边藏在云中,显出几分羞。
“这会儿还有人跟着我们吗?”莫钧天压低声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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