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英看向沈立强,眼中有怒气闪过,转回脸立刻变了模样,刻薄尖酸的嘴脸,顷刻间因为悲伤而虚弱,身子一软,坐地上放声哭嚎:“哎呀.......我的苦命慈慈.......哪个挨千刀的,这么狠心对我们慈慈下手.......我不活了........”
沈立强不管妻子,也不看警察,闷头吃饭,沉默得像家中像摆设。
沈忆北起身,1米75的身高,体重近二百斤,走一步肚子的赘肉上下颤一圈,餐桌走到门口,累得微微喘息,他费力地拉起母亲,“妈,先别哭,你堵在门口,警察没办法进来。”
张凤英秒收眼泪,站起来请顾寻和林亦然进屋。
沈立强仍然在吃饭,像活在另一个世界,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
张凤英居高临下地白他眼,“你闺女死了,还能吃下去饭?赶快收拾下去,给警察倒杯水。”
沈立强不说话,低头照着张凤英的指示收拾好碗筷,端来两杯水,放顾寻和林亦然面前。
桌对面的沈忆北开口:“爸,怎么没有我的水?”
“我去给你倒。”沈立强常年下地劳作,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眉心川字纹很深,看上去像六十几岁,腰间挂着旱烟口袋,走路微微驼背。
沈忆北胖,不耐热,傍晚早已没有中午那般灼热,但他仍旧汗流浃背,额头的汗珠擦了一遍又一遍,“爸,别倒水了,天太热我想喝冰镇可乐,去小卖店给我买一瓶。”
沈立强捏了把旱烟叶,塞进烟袋锅,点燃火,边抽烟,边走出家门。
张凤英去卧室拿出扇子,坐儿子旁边扇风,“烧我闺女的凶手......抓到了?”
林亦然:“刚确认死者身份,没那么快。”
她扇扇子的手微微一顿,余光偷瞄眼林亦然,“没找到凶手,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来了解些情况,7月20日沈忆慈有回家,或跟你们联系过吗?”
“有。”
“没有。”
母子俩同时开口。
顾寻和林亦然相视一看,“究竟有没有?”
沈忆北毫不客气地抢过母亲手中扇子,“那天爸过生日,大姐、小妹、二弟全回来了,你看你什么记性?”
张凤英不好意思地笑笑:“年纪大记忆力跟不上,对,那天我家老沈过生日,几个儿女全回来了。”
面前的水,两人没喝,顾寻手指在桌下转动打火机,问:“当天夜里她在哪?”
张凤英:“她说学校有事,吃完晚饭就回去了。”
“几点走离家走?怎么走的?”
沈忆北一手擦汗,一手扇风,“我记得吃完晚饭七点半左右,说有朋友来车来村口接她。”
顾寻又问:“什么朋友?什么类型的车?知道吗?”
“不清楚,这些她没说,我小妹在县城认识人多,上次我去职高找她,还见一辆宝马送她回学校,可气派了。”沈忆北说着嘴角露出笑。
说话间,沈立强回来,冰镇可乐放儿子面前,没说话,没多停留,转身又出去了。
沈忆北也没道谢,拧了几下盖子,没打开。
张凤英上前抢过可乐瓶,“妈给你拧。”咬牙用力,瓶盖依旧无动于衷,拧了几次,最后把可乐瓶放顾寻面前,“警察同志力气大,帮忙拧开。”
可乐瓶盖的缝隙,挤满灰黑色汗泥,顾寻犹豫两秒,还是接过可乐瓶拧开盖子,重放沈忆北面前,“那辆宝马车牌号,记得吗?”
“啊!”沈忆北因凉爽发出一声叹,继尔慢悠悠地开口:“好像柏CL0973,最后两位数不一定准。”
“最近有没有跟她交往密切的男性?”
张凤英啧了声,撇撇嘴,“小丫头在县城是小混混,什么人都跟,回家就玩手机,啥也不跟我们说。”
“她多久回家一次?”
“不一定,放假和家里有事就回来。”
林亦然环视四周,“我能在屋里随意看看吗?”
“搜房子?你有证吗?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张凤英扯嗓门吼。
“您误会了,我随便看看,不是搜家。”
沈忆北瞪张凤英一眼,“我家不大,随便看。”
“谢谢。”
先进了身后的厨房,案板上摆放吃剩的饭菜,林亦然靠近,手指轻碰了下案板,指肚粘上一层油腻,腿边桶里脏水已满,上面飘着白菜叶,桶口散着馊味,锅里是没刷的碗筷,夏季这样脏乱的厨房,使顿时食欲全无。
穿过摆着餐桌的客厅,左右两个房间,右面房间大而亮,火炕和衣柜擦得一尘不染,水泥地面同样铮亮,物品摆设非常规整,左边房间小而暗,火炕东侧摆满各种杂物,炕头留有一人宽的空间,墙角摞着被褥和零食,看样子是沈忆北的房间。
林亦然伸手,指肚在火炕和窗台各碰了下,指肚没有灰尘很干净,他爬上炕,想掀开被褥看一眼,手刚碰到被子,就听张凤英吼道:“你干什么?还说不是搜家?”
“我想看眼被褥。”
张凤英拽住他衣角往下拖,“睡觉铺盖有什么可看的,你们走吧,等抓住凶手再来。”
林亦然:“.......”
“天已经大黑了,再不走,等出村路过老李家瓜地时,小心我家闺女跟你们回家。”张凤英掐腰怒瞪林亦然和顾寻,一副再不走,就动家伙的姿态。
顾寻碰了下林亦然,朝外扬了扬下巴,二人相继走出门外。
天已经彻底黑了,村路没路灯,离开房屋,路越走越黑,大门口有猩红火光闪烁,沈立强坐门口的石头上抽烟。
林亦然正想上前与他说话,张凤英便追出来,抓住沈立强往院里扯,“进屋。”边说边关大门,挂上锁,但她没马上走,抓着把手,探头向外看,直到警车走远,才锁上大门。
车开到村口,顾寻一脚刹车停住,“下车,我们回去躺。”
“张凤英锁了大门,我们进不去。”
“不去沈家。”
林亦然跟着顾寻往回走,到沈家院落没停,继续向前走没几步,拐进沈立强邻居家,时间较晚,邻居一见警察,吓得不轻,听说为李家西瓜地的女尸而来,才放心。
“7月20日晚上,您见过沈忆慈吗?”林亦然问。
“没见过。”邻居想了会儿,忍不住问:“沈慈回家了?她好久没回过家。”
“她读高中,放假不回来?”
邻居摇摇头,“他们家有点重男轻女,沈慈在家经常干重活,做不好要挨骂,估计因为这个不爱回家。”
“她还是学生,不回家生活费怎么办?”
邻居笑笑,“他家二小子在城里上班,可能跟她二哥要?这我还真不清楚。”
“7月20日沈家其他孩子回了吗?”
“那天老沈生日,大丫头和双胞胎的二小子有回来,还跟我扯了会闲话。”
“当晚您有没有听见过争吵或者其他什么声音?”
“我晚上看电视,真没仔细听那院的声音。”
又问了些问题,快到晚上九点,邻居老汉哈欠连天直瞌睡,顾寻他们不好再多留,起身告别。
两人走回村口刚上车,孟佳电话打进来,“老大,你们那边咋样?沈忆慈学校这边信息量挺大。”
“我们马上回去,具体情况等到局里再说。”
弯月高悬夜空,月光皎洁如清灰般,扬洒在农田和山林间,风过树叶沙沙作响,车窗开着,顾寻手肘搭车窗上,夜风吹起额前发丝,乱糟糟的,他毫不在意,风声呼啸而过,他浑厚低沉的嗓音夹杂风中,“你觉得张凤英母子,谁在说谎?”
第57章 少女焚尸案(5)
村路两侧的水稻田地时不时传来蛙声,林亦然仰头靠上座椅靠背,闭上了眼,蛙声、风声、树叶沙沙响声,合成自然的风铃,萦绕耳畔,短暂放空后,他缓缓睁眼,“现在不好说,但沈家的疑点非常多。”
车速快,风声很大,顾寻按上车窗,车内瞬间静下来,“什么疑点?说说看。”
“第一:记不记得张晓晴那个禽兽父亲?那样的人知道女儿遇害后,直接晕了过去,张凤英呢?我们说DNA比对结果时,她先看沈立强,眼里还有些许愤怒,随后才看我们,又浮夸地演了一场哭戏。
再看沈立强?上午在警局不顾张凤英反对,跟我去抽血,可等结果出来,他却全程面无表情,没半点反应,与上午那个不顾妻子哭嚎,执意跟我去抽血的男人,判若两人。
而沈忆北,安抚母亲,招待我们,却对妹妹的死,没什么反应,有几个亲哥哥,得知妹妹死讯后,还能喝下去冰可乐?”
拐出村路,前方是条宽阔的直路,顾寻修长的手指,搭方向盘上,一下下有节奏地敲击,“有两种可能,一:沈家人在我们之前,就已经知道沈忆慈去世的消息,二:沈家人不喜欢,甚至厌恶沈忆慈,这点沈家邻居也提过。”
“嗯,所以沈家还得再细查,按照沈忆北的说法,7月20日晚沈家四个孩子都在,那么已经嫁人的沈忆清,和在城里工作的沈忆南,也需要细查。
第二个疑点:沈忆北对张凤英的态度。
张凤英说沈忆慈没回过家后,沈忆北不客气地抢下母亲手里的扇子,说明他对母亲的回答不满意。
我提出能否到处看看,张凤英强烈反对,这时沈忆北蹬了她一眼,正因为这一眼,张凤英才老实下来,没再阻止我看房间。”
顾寻:“你看房间时,张凤英坐如针毡,问话也心不在焉,当你进入次卧,她彻底不淡定跟了进去,种种表现说明她心虚,7月20日晚,沈忆北房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脑种倏地响起法医的话:死者处|女|膜有新鲜的破裂口,有撕裂伤。
“难道沈忆慈在家被强|暴的?”
“你怀疑沈忆北?那是他亲妹妹,不会这么禽兽吧?如果这种情况,倒有可能是沈家以外的人,比如表亲或者姐夫,看来沈家的亲戚也要查。
第三个疑点:从沈家厨房和院落看得出,张凤英不是特别干净的妇女,但两个卧室却干干净净,几乎一尘不染。”
“她想擦掉痕迹?”
“有这种可能,沈家人一定隐藏了什么,他们不说,只能我们一点点挖出来。”
安静了会儿,林亦然又开口:“哥,等会儿先去吃饭?”
“孟佳他们还在队里等,碰面以后再吃。”
林亦然无奈一叹,给孟佳拨电话,“学姐你们先吃晚饭,顾队一天没怎么东西,现在全靠一口仙气吊着,等会儿到市区,我俩吃口饭再回去。”
“行,你俩别急,我们也没吃,这时间正好大家都先吃饭......对了,老大胃不好,可以去喝粥,东方广场那边有家粥店不错,离市局也近。”
林亦然按断电话,偏头看顾寻,“你这样下去,老了会得胃病。”
“......”不用等到老,顾寻现在已经落下胃疼的毛病,只不过他能忍,很少表现出来,也没人知道。
“小小年纪开始养生了?”
林亦然打了个哈欠,“我一直注重保养,今晚要回去睡觉,再熬下去,案子没破咱们先猝死了。”
顾寻:“......”
按照导航指引,他们很快找到孟佳说的那家粥店,店面不小,客人也多,两人点好粥,面对面而坐,等餐期间,林亦然双臂交叠,脸埋进臂弯,趴桌上睡了。
顾寻站起来,脱下外套塔他身上,刚要坐下,门口一对牵手的男女进来。
女的正是周柒柒,目光相撞的一瞬,她脸上洋溢的笑冷了下来,推了推男朋友,“我遇见个朋友过去聊几句,你先点餐。”
男人路过顾寻身边时,朝他看了眼,目光充满敌意。
“顾队长这么晚还没吃饭?”周柒柒站餐桌旁边说。
林亦然本就没睡熟,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话,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顾寻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周柒柒瞥眼林亦然,又看向顾寻,“我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今天正好遇见,咱们一次性把话讲清楚,那天饭后我回家想了很多,咱俩的工作和性格都不合适,趁着没进一步发展,就到此为止,别浪费彼此时间。”
“好。”
周柒柒没想到他答应这样爽快,都没质问她交新男朋友的事,一时竟无言以对。
倒是顾寻先开口:“祝你幸福,再见。”
“再......见。”
周柒柒走远,林亦然低头笑了。
顾寻没好气地桌下踢他一脚,“笑什么?”
林亦然抬头,刚刚睡了一小会儿,现在他精神不少,黑眸亮亮的,“看你被甩,我高兴。”
顾寻骂了句“神经”低头吃饭。
“又少个情敌,今晚我准能睡好觉。”林亦然喝粥,嘴边仍然挂着笑,喝了半碗,停下,手拄腮,直愣愣地看顾寻,“哥,那天你说有些事,你也不清楚,需要尝试才能确定,现场尝试过了,能确定吗?”
忽然顾寻想起那晚跟袁河谈话后,酒精作用下,急匆匆回家,准备跟林亦然摊牌,其实答案已经清晰明了,但酒劲过去,勇气也跟着减半,加上这几天忙,无心想这些,“等忙过这段,咱们再说这事。”
林亦然浅笑,“想要顾队给个准话真难,不过我有都是时间陪你耗。”
顾寻从他语气中,听出挑衅意味,没再接话。
夜里10点半回到市局,办公室的白板上,孟佳早换了新内容,上面出现的照片和人名,顾寻没听过的。
众人很快进入工作状态,白板上沈忆慈的照片在中间,其他人的照片以她为中心,向外扩散,为孟佳指着沈忆慈的照片,说:“沈忆慈,南平县职高的学生,开学读高二,在学校是让老师头疼的人物,学习好,但性格叛逆,不听管教,平时喜欢跟那些社会闲散人员接触,老师几次联系家长,父母始终没来,家长放任不管,老师没办法,只能任其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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