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瑞回来的时候,就看着小娃娃被阿爹阿姆哄着玩。
而他……他只是给羊割草的……
这么一说,好像连羊都不如。
几个护卫外加一个伺候的下人,收拾出了五间房。不多不少,刚刚够用。
下人是后来买的,会做点饭菜,还会照顾孩子,柳方就将人带了过来。景行之的下属都没带什么下人,柳方就只安排了一个,也不扎眼。
一家三口的房间比较大,景行之先进去转了一圈,自己和那下人布置好了东西,然后才让柳方抱着阿灯进屋。
柳方看看屋子,笑道:“有点儿像老家,也有些地方不像。”
“不是一个地方,风俗习惯不同,当然不会全然一样。”
******
安置下来,接下来开班的事情安排,就一桩桩一件件地进行下来。
景行之留在应故村,王姓这一支的地方授课,每天傍晚和中午,都抽出一刻钟的功夫来授课。
李嘉瑞就和现在的助教似的,担任起了每日检查功课的问题,还要应付大大小小的孩子,深刻地发现了不讨喜的小孩子的讨厌。
渐渐地,他竟然有些改好,让几个护卫看了心喜,忍不住偷偷地将消息告诉没跟过来的钟正青。
而钟正青收到消息,也忍不住好奇地自己骑着匹马,往应故村跑了过来。
这天。
景行之在应故仅有的小河下游给阿灯洗着尿布,李嘉瑞蹲在一边嫌弃地看着。
一个掉进泥坑的小娃娃哭着往河边来,慢慢地走近两个人。
这小娃娃瘦条条的,皱巴着脸,像个小苦瓜,身上裹了一层灰,就是根灰扑扑的小苦瓜了。
景行之瞧着眼熟,叫出小娃娃名字,笑着问:“狗蛋儿,你这是掉哪儿了?”
名叫狗蛋的小娃娃哭着道:“昨晚上下了场大雨,地上湿的。铁柱把我推进泥坑了。”
“没用,你就不会推他吗?”李嘉瑞嫌弃地看着小娃娃脏脏的样子,皱着眉道。
景行之心道:还好今日不像昨日天不冷,冷不着。
他笑着冲狗蛋招手:“过来,我给你洗洗衣服。”
狗蛋见着两个先生,乖乖地脱掉了衣服。
见着狗蛋脱光了,景行之摸摸水温,抽出一块阿灯的衣服当做巾帕给狗蛋洗干净了身上。
李嘉瑞瞧着那泥水呼噜噜地下去,不由得想到了很久没见的母妃。他小时候也常常变成小泥猴,他母妃就会温柔地给他洗澡。
不过他也知道,那模样父皇和皇后是讨厌的,两个人都皱起眉头,嫌弃地看过泥猴般的他。
甚至有些胆子大的太监宫女,也会露出嫌弃的神情。
毕竟那么脏,谁不嫌弃呢?他现在就挺嫌弃这小孩的。
李嘉瑞看着景行之眉眼带笑的动作,心里嘀咕起来……
怪了!怪了!
怎么越琢磨,越觉得这厮真是个好人呢?好像就对自己坏?!
景行之给狗蛋洗完了,又拧干阿灯的衣服,快速给狗蛋擦干净身上的水珠。
接着,景行之就看向了李嘉瑞。
李嘉瑞也看着景行之,脸上写着茫然,不知道姓景的看他作甚。
景行之只好再看看狗蛋,目光示意。
李嘉瑞作势就冷哼,他就穿了一件,脱了岂不是要赤膊,他才不干呢!
景行之道:“狗蛋七岁,你个大男人,脱个衣服怎么了?”
李嘉瑞哼哼两声,想到景行之这个不要脸的告状精的种种恶行,三两下脱了衣服。
赤膊的李嘉瑞看着瘦瘦小小的狗蛋:“喏,拿去穿!”
狗蛋搓搓自己的胳膊,笑着道:“谢谢李先生!等我回家换下来,让我娘洗了还你。”
在学堂里读了一阵书,狗蛋也知道这个李先生有些嫌弃脏脏的东西。
李嘉瑞长得高大,一件衣服就够狗蛋将整个人都裹住,甚至还有些长了。
狗蛋努力整整衣服,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猴子。
李嘉瑞看着好笑,笑出声:“你怎么这么矮!”
狗蛋瘪起嘴,看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蹲到景行之身边:“景先生,我自己洗吧!我会洗衣裳的!”
景行之听了摇头,拍拍狗蛋的小脑袋:“先生来就好了,你这么小,我不好意思让你洗衣裳。”
狗蛋笑笑:“我不小了!我今年长得可快了,我爹说以后多吃点,就可以长很高了。”小孩看向李嘉瑞,满脸羡慕,“像李先生这么高大!”
“你长我这么高,想干什么?”李嘉瑞站过去。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看着乡下小娃娃口出狂言,好像在看一个小树墩。
李嘉瑞笑着想,一般人可长不到他这么高大!
狗蛋低头看着河面,道:“等我长高了,力气大了,就去把我姐姐抢回来!”
景行之洗着衣服的动作停下了,放下衣服,抽出怀里的带着奶香气的小帕子递给狗蛋。
李嘉瑞心中一悸,顿了下,沉声问他:“那……你姐姐在哪?”
狗蛋头更低了,吸气两声:“我姐姐长得好看,被蓝眼睛的老爷抢走了。”
“该死的异族!是哪家的,我去帮你把你姐姐接出来!”李嘉瑞怒瞪着眼,捏紧拳头,眼中燃烧着怒火。
狗蛋抬起头,看到景行之的动作,接过温柔先生的小帕子,笑中带泪道:“谢谢景先生。”
景行之摸摸他的头,柔声问泪眼朦胧的小孩:“蓝眼睛在哪,你知道吗?”
“我爹说,在好远好远。不是定北的,也不是安北的。”狗蛋把脸蛋伸到河面上,洗了洗自己糊着泪的脸。
李嘉瑞心里觉得狗蛋可怜,干脆也蹲了下来,安慰地拍拍狗蛋的胳膊:“你会长得像我一样高大的。”
李嘉瑞和狗蛋说着话,景行之却听到一阵马蹄声。
阿灯的尿布都洗完了,手里这件是狗蛋的衣服。
景行之越过中间的小狗蛋,把衣服塞进李嘉瑞手里。
“你帮他洗洗,来人了。我去看一下。”
能骑马的人,不是应故村的人。
李嘉瑞看着景行之提着一桶尿布远去,自己拿着狗蛋的泥衣发怔……
李嘉瑞:???
怎么就是他的活了?
衣服没了光着身子,还要给这小屁孩洗衣服?
他、李嘉瑞,堂堂二皇子,这辈子还没给人洗过衣服呢!
狗蛋黑又小的手捏着小帕子,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身上散发着怒气的李先生。
狗蛋乖巧道:“李先生,我自己来吧?”
狗蛋觉得李先生可能不会洗衣裳,但他不敢说。
李嘉瑞转过头一看,小屁孩还眼眶红红呢。
他眨了下眼睛,用不耐烦的语气道:“你还没衣裳大呢,洗什么衣裳?我来!”
凶完了,李嘉瑞忽然发现:他好像不会洗衣裳?!
第118章
豪言壮语都放完了, 怂是不可能怂的。
李嘉瑞回想了一下景行之洗尿布的模样,拿起衣裳往水里泡, 泡几下后就是一顿猛搓。
狗蛋看得心惊胆战,小声提醒:“李先生,你、你轻点……好吗?!”我的衣裳要给你洗破了!
李嘉瑞被说得动作一顿,瞪一眼小孩,然后放轻力度。
狗蛋见了, 偷偷地松一口气。
李嘉瑞正搓得搓得来感觉,身后忽地响起一声激动的呼唤:
“嘉瑞!”
李嘉瑞一回头,瞧见了骑着马一脸高兴的钟正青。
钟正青看着李嘉瑞光着上半身,给村里的小孩洗衣服, 心里涌起强烈的自家孩子终于长大懂事的满足感!
钟正青大喜道:“原来景大人没哄我, 你真给小孩子洗衣裳呢!爱护幼者,君子之行!”
想到“尊老爱幼”几个字, 李嘉瑞心里犹如打翻了盐罐子,咸(嫌)到发苦。
他想到把脏衣服抛给自己的姓景的,心道:
又被算计了!!!
但是看着钟先生满脸高兴,好像自己做了多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 李嘉瑞也只能强挤出笑容:“嗯,给狗蛋洗衣服呢,他掉泥坑了。”
钟正青还是很激动,他没想到景大人竟是如此厉害!
居然能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殿下,调|教成如此懂事的模样?!
钟正青感觉自己想都不敢想, 他脑子高兴得晕了,心想必须得找景大人问些经验。
钟正青看向乖孩子“嘉瑞”,笑着道:“那你接着洗,我找景大人有些事!”
钟正青来了一趟,又走了,连马都没下。
他一走,李嘉瑞就撕开了伪装,露出暴躁的脾气,一手抓住那件还没完全洗干净的衣服,一手揪住自己的头发。
“啊啊啊!姓景的!你脑子怎么长得的?!”
李嘉瑞终于承认,自己就是脑子没景行之好。
狗蛋看着发狂的李先生,缩缩自己的小脖子:“多、多读书吧。景先生说,多读书就能变聪明了。”
李嘉瑞看向小屁孩:“狗蛋,连你也嫌弃我读书少?!”
狗蛋摇头:“没有,是李先生自己想要更聪明啊!”
狗蛋怕李先生真的生气,像哄自家那只被吃掉的旺财似的,大着胆子伸手摸了下李先生的头。
“你别生气了,李先生,你也很聪明的,你认识好多字呢!还长得又高又大,村里的阿花她们都喜欢你!”
“你别说了,再说揍你!”
李嘉瑞想到村里嫁不出的的懒婆娘阿花,气得想打小孩。
可虽然脸上臭臭的,他手上动作倒显得比刚刚更雀跃了。
虽然景行之骗了他,但钟先生夸他了啊。
******
钟正青跑去找景行之,一坐下,就满脸渴望地问景行之是怎么教导李嘉瑞的。
景行之:……
没有教导,你看见的都是我骗着他玩的。
但这么说,实在太残酷了,而且二侄子也有点长进,最近干活很卖力嘛。
景行之就不好意思道:“钟先生过誉了,我并且教导二殿下什么。
是你们教导得好,二殿下现在比我当初一开始见到他时,可懂事多了。”
钟正青却摇头,强行把功劳通通强塞给景行之:“不不不,是景大人教导得好啊!二殿下为君,我也只能建议,哪里管得住他。”
景行之笑笑,没说话了。
长辈的言传身教,是比什么老师都来得好的教育方式。
不过自己的“欺负”,肯定有用。和普通环境普通人接触,多干干普通人干的事,平和了李嘉瑞身上自以为是的傲气。
身为皇家人,只能说李嘉瑞的投胎技术一流,但是他的本事却不是一流。
年纪越大,傲气越需要实力支撑,谁会一直惯着你,亲妈也会烦啊!
景行之和钟正青聊着,倒是从对方口中知道了不少北疆其他地方的事,也知道新的军队正在开拨中,回头宁海波这个烦人精就要打道回京了。
景行之一直忙着,宁海波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就依照计划等着景行之遇到事应付不过来,自己好上去帮忙。
结果吧……景行之做什么事什么顺利,要什么有什么。
宁海波等到花儿都谢了,也没等到哪怕一个机会。
是以,景行之就见过宁海波几回,没受到太过骚扰。
但讨厌的人啊,隔老久见一次也还是讨厌,最好就再也不见!
钟正青过来,目的还是来看看李嘉瑞。因此和景行之聊了一会,等李嘉瑞回来,钟正青就去看孩子去了。
被丢下的景行之一身轻松,决定躺下抱着阿灯睡一会。
不想他刚躺下,又来了位不请自来的拜访者。
屋子里。
柳方摇摇他胳膊:“行之,醒醒,有人找你。”
“谁啊?”景行之正抱着儿子开心又舒服地睡觉呢,躺在床上,赖着不肯起身。
柳方干脆拍拍他屁股:“安北来的。还是你认识的,你见了就知道了!”
“安北的?不会是老洪吧?”景行之一个激灵,就翻身起来了。
他有点慌。
自己把教化搞得别出新意,虽然自己知道效果很好,可是在老洪那样的圣人崇敬者心中,自己可能就是个渎圣者了!
景行之设想的,是等自己出了结果,到时候用成果证明自己,免得气坏了洪老头。
柳方大笑:“不是老洪。”
“那就好。”景行之笑着拍拍胸口。
景行之两下穿好衣服,然后搬个小板凳,坐到柳方身前去。
“帮我弄一下头发,有点热。”
柳方手巧,可以把头发绑得不松不紧,景行之发现这点后,就懒得自己弄了,天天搬小板凳撒娇让柳方来。
等头发绑好了,景行之才抖抖衣角,帅气地出门。
出了门,去了迎客的破烂茅草亭。
茅草亭是后来搭的,里头一张桌子,椅子都是有一整套,八张。不过八张椅子素日只有四张摆放在桌子的四边,另外四张两两相叠放在一边。
景行之往外走的时候还哼着小曲,见着来人那小曲儿就停了。
来人有些拘谨地坐着,身上官府穿得一丝不苟。
景行摸摸下巴:“李华穗,你怎么在这儿?”
不应该在翰林院,再不济也是六部行走,怎么跑到北疆来了?
景行之看着李华穗,心道好生古怪。
说怪不怪李华穗什么的,那情绪早没了,两人都长大了,可以“尽释前嫌”。
当初害命的人死了,李华穗也得了被学院开除的果。
李华穗看向景行之,楞了一下,才起身行礼:“景同知好,下官在的村子和应故接壤,本想过来找同行取取经,不想应故是大人亲自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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