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语迟听了她说这话,倒是和父亲还有先生的嘱托一样的,想来这人怕是大有来头。他想到沈月楼曾说过,带兵抄他家的人是一个叫庆玉的人,于是他犹疑的开口问:“您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叫庆玉?”
钟奶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陆语迟看她这样就知道肯定是庆玉了,也不回答她的问题,“他到底是什么人啊?跟我们家有什么仇什么怨啊?”
钟奶奶低下头沉默片刻,“满清倒台前,他是个能只手遮天的主儿!是你家得罪不起的主儿!”
陆语迟疑惑,既然是他们家得罪不起的人物,那怎么就惹上他了呢?
“这个人有一个最广为人知的嗜好,那就是贪财!整个大清朝除了乾隆帝时候的和珅,也就数着他了!”
“您的意思是,他看上舒家的钱了?”
钟奶奶摇摇头,“你家虽然富裕,但是在他那不算什么。怕是你父亲因为什么别的事情惹到他了。若是挡了他的财路,别说是你们舒家了,就是皇亲国戚他也照办不误!”
钟奶奶回忆着当年去给庆玉敬酒的情景,“那阵子庆家的大小姐刚刚出嫁不久,当时的嫁妆可是太奢华了!招来了其他人的艳羡。有人早就看不过这个只手遮天的千岁了,许是真的惹出什么麻烦来了,庆玉很生气,就找人暗中查访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找他麻烦。那天在我们这绛悦轩他也是多喝了两杯,说的话也没边了。就说有人想断他的财路,他就要斩草除根。没过多久,你家就出事儿了!现在想来,难不成是你父亲惹着这位爷了也不一定。”
陆语迟听了这些,也觉得很有可能。难不成是父亲一时不忿这个大贪官的行径,打算告发他才被他毒害了?但是为什么早在出事儿前许多年,就把他送到严先生家去。还嘱咐先生假如将来舒家出事,就务必让他留在西安才能平安无事。
真的是越来越多的困惑在心头,前面的路也越来越艰难了。如果姐姐还活着,那她人在哪里呢?或许她还知道更多的事情,这些年她都躲在哪里呢?
陆语迟又问:“您知道这个庆玉现在在什么地方嘛?”
钟奶奶盯着他,“你要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不能报仇吗?”
“我父亲去世前留有遗言,不准我报仇。我也并不想着找他报仇,就是想查清楚当年究竟怎么回事儿。我全家不清不楚的死了,总不能一直不清不楚的吧。”
钟奶奶听他这话也觉得有理,“朝廷倒台后,他去了天津。带着他的万贯家财在天津卫继续当着他的千岁爷。你是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钟奶奶一边是一边严肃的盯着他。
陆语迟明白钟奶奶的意思,点点头。
钟奶奶见他好像听进去的样子,也松一口气,“行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就老实住在这儿吧。”
陆语迟连忙给她道谢:“谢谢您!”
钟奶奶笑笑,不在多说什么,转身走人了。
气得失眠
每个月狗子叔都会给他放一天假。到了放假的日子,他就带着陈湘去茶楼找柳重山。顺便打听打听最近茶馆的新鲜事儿。
“还真有两件事,都和你有点关系!”柳重山故弄玄虚地说。
“什么事儿?”陆语迟不免好奇。
“你家那座荒了好多年的老宅,最近大门大开,有好多人前前后后的进出。像是在修葺,估摸着马上就有人要搬进去了。”
陆语迟皱着眉,“我家的旧宅?不是说闹鬼吗?怎么还有人愿意住?什么人啊?“
“这还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了几个穿军装的人出入。许是曹大帅安排的人也不一定。”
陆语迟想这还说得过去,他们原本不是京里的人,估计不知道他家的事儿。
“我会留意着,等有了消息我再跟你说!”
陆语迟点点头,问:“另一件事儿呢?”
柳重山笑眯眯地看着他,“另一件就是你的那个娃娃亲!”
陆语迟一听,拉下脸来,“她哥又来找茬儿了?”
柳重山摇头,“不是她哥!是她来了,来找你!”
“来找我?干什么?”
“替她哥哥来道歉了!”
“又来这一套!”
“我说你被驱赶的实在没地方住了,就投奔了八大胡同的钟奶奶了!”
陆语迟一听这话,瞬间有点慌,“柳先生,你……怎么什么都跟她说啊?”
柳重山意味深长看着陆语迟说:“我这不是也实话实说嘛!”
陆语迟赶忙又问:“那,她说什么了嘛?”
柳重山故意说:“她立马就生气了!还骂你臭不要脸!说你学坏容易学好难!”
陆语迟一听就火了,“她还有脸说我!我去八大胡同还不都是拜他们家所赐!”
柳重山笑呵呵地接着说:“可不是嘛!我也这么说的,都是关裕把你逼到那儿去的!”
陆语迟拉下脸来,也不说话了。
柳重山见他气哼哼地坐在那儿,也不再说话了,就接着逗他,“陆老弟,你这是气她呢?还是气我把你在八大胡同的事儿告诉她?”
陆语迟赶忙解释:“当然是气她不讲道理啦!”
柳重山又笑呵呵地说:“那我就放心了!”
陆语迟当天晚上气得失眠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偶遇庄赫
陆语迟每天晚上就在厨房和后院打打杂。伙计们都知道他是钟奶奶亲自带来的人,对他都很客气,什么脏活累活也不叫他干。
这天狗子爷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脏东西,从下午开始就上吐下泻的折腾了十多次。整个人都虚脱了,摊在自己屋里的床上。
傍晚时候,前面管事儿的大哥过来叫他。见他都起不来炕了,就问陆语迟他怎么了。陆语迟如实地说了狗子爷的病情。正在二人说话间,狗子爷就从床上爬起来要去前面上工。陆语迟见他这样也不能干什么了,就跟管事儿的大哥说自己今天替他去前面上工。
陆语迟自打来了绛悦轩从来没有在晚上的时候去过前面,钟奶奶一早就嘱咐了狗子爷,不准陆语迟晚上去前面。一来是他不够圆滑世故,到前面容易得罪人;另外,他这个年纪的小伙子,老是在前面见那些个嫖客和姑娘们调情再学坏了。可今天这情况狗子爷实在是没法子了,想着就一天应该不会怎么着。就谢过了陆语迟,自己回屋躺下了。
陆语迟到了前面大厅,就等着管事儿的大哥给他派活儿。大哥安排他今天就负责给二楼的客房送茶水。
陆语迟拎着热水壶就上了楼。他先溜达着给每个房间都斟上了茶水,然后就自己找了个拐角坐下来,等着里面的人吆喝他。
他坐在二楼的拐角,俯视着楼下的热闹。看着楼下的姑娘们浓妆艳抹的招呼着各色的嫖客。
这八大胡同里面的青楼不下三百家,分上、中、下三等。其中只有这上等的青楼才有读过书的女孩子,能陪客人吟诗作对;也有一些会弹琴唱曲只卖艺不卖身的女孩子。当然客户群体也相对层次高一些,基本都是一些有钱富商,有势的官员,或者一些富家公子哥。绛悦轩就是这样的一家高等妓院。
正在他观望楼下的时候,就听见“梨花飘雪”房的姑娘叫茶水了。他赶忙走过去倒水。进屋之后,陆语迟就低着头倒水。等他倒完水之后,转身就打算往外走,突然今天见桌对面的人说了一句话,这声音十分的熟悉!
陆语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就见坐在对面的年轻公子不是别人,竟然是庄赫!
庄赫本来还搂着一个姑娘,两个人划拳正在劲头上,不经意瞥了一眼倒水的伙计。灯火通明的房间内一眼就看清了对面人的脸,就见这张熟悉的脸正无比震惊地看着自己。庄赫立马收敛起一脸的笑容,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子一样,讷讷的叫了一声:“陆哥!”
陆语迟看他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了,一看就是常客。他真是没想到庄赫这么小的年纪就来这种风月场所,忍不住问:“庄赫,你怎么在这儿?”
他这一问,庄赫更是尴尬了!就见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呃……我……我就是来应酬应酬。这……这刘大少邀我多次了,我……我盛情难却!”
坐在旁边的刘大少听他说这话,马上作势要反驳。庄赫立刻冲着他挤眉弄眼的,刘大少看他那样,就嗤笑一声,低头喝了一杯酒,“庄赫,这是哪位啊?”
庄赫赶忙岔开话题,“这就是我常提起的,我从大同回来路上碰到的陆语迟陆哥。他可是西安严近芳严先生的高徒!”
刘大少一听严近芳,原本还不屑的上下扫视着陆语迟,立马眼睛亮了起来。赶忙站起身拱手作揖,“原来是严先生的高徒!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久仰久仰了!”
陆语迟见他提到先生的名字一脸的敬畏,也赶忙拱手作揖,“刘先生!”
“陆先生,赏脸一同坐下喝杯酒吧?”
陆语迟赶忙解释:“今日还有差事要盯,改日吧!”
刘大少见他手里还拎着热水壶,也不好强人所难,就客气的说下次在单独请教他。
陆语迟见庄赫坐在一边儿,不敢看他也不多说话。陆语迟就提着壶出去了。
纯属应酬
陆语迟刚出门没走两步,就听见后面有人跟出来了。回头看,果不其然是庄赫。
“陆哥!”
陆语迟笑呵呵地叫了他一声,“庄大少!”
庄赫臊着个脸,“我……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都是为了应酬!就刚才那个刘大少他纠缠我好几次了,我才来的!”
他们说话间,庄赫的身后走过来一个漂亮的姐姐,冲着庄赫风骚地喊了一声:“庄少爷!好久不见啊!”
陆语迟听见姑娘叫他,看了姑娘一眼,又回头看庄赫。
此刻,他已经呆若木鸡!
陆语迟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行啦!赶快进去吧,我这还得忙去呢!”
庄赫见那个姐姐走过去了,陆语迟也转身要走了。突然想起来自己出来是要干什么,“陆哥,你怎么在这儿呢?陈湘呢?”
“陈湘在后院呢。前阵子招惹了一个恶霸,把我的卦摊儿给砸了,还到客栈找茬儿。我这也是被逼无奈,这儿的老板娘你认识吗?”
“钟奶奶?”
陆语迟点头,“钟奶奶是我家严先生的故交。看在先生的面子上,收留了我和陈湘!”
庄赫一听,八卦之魂瞬间燃起,“严先生和钟奶奶有交情?什么交情啊?”他表情夸张地冲着陆语迟挤眉弄眼。
陆语迟知道他什么意思,回他一句,“你和里面的姑娘什么交情,严先生和钟奶奶就是什么交情!”
庄赫立刻就牙口无言了,转念一想,“你走投无路了怎么不去找我啊?哪门子的恶霸?敢这么嚣张?”
“就是城东悦廷轩的那个关裕!”
庄赫一听关裕,气势瞬间有消减了大半,“关裕,你……你怎么得罪他了?关家实在是……”
“所以啊,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你赶快进去吧,我这还得忙呢!”
“你带着陈湘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啊!陆哥,这样吧!你等我今天回去跟奶奶说一下。明天我就派车来接你,还是住我家去!”
陆语迟还真的没想到庄赫这么讲义气。他其实也不想麻烦人家,但是昨天去茶馆见柳重山,说关祺前几天去找他。柳重山还告诉她自己带着陈湘躲到八大胡同里面来了。关祺很生气的走了,想是误会了什么。他当然不觉得需要对她解释什么,只是不想让他们关家的人觉得,自己是被逼无奈躲进妓院来了!
“庄赫,别为难啊!我在这儿也没事!去你们家,多有打扰!”
庄赫立马说:“陆哥,你这什么话!你等我消息!”
第二天中午,庄家的一个小厮就来了,说要接他们去庄家。陆语迟觉得直接走了,有点对不住钟奶奶。怎么不得跟她道别一下,感谢一下这段时间的收留。但是狗子爷见有人来接他,就对他说:“小兄弟,你只管走!钟奶奶早就嘱咐了你在这儿住不长。你想哪天走就哪天走,不用硬留你。留下个地址,方便她找到你就行。等到你哪天逢初五查账的日子有空了,再来跟她道个别也是一样的!”
这钟奶奶不是个一般的人!什么都想到了,什么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于是,他和陈湘收拾了行李就跟着庄家的小厮一路奔了西郊的庄家大宅。
陆语迟在庄家安定下来,就回到茶馆找柳重山,告诉他自己现在躲进了城西的庄家。柳重山本来打算这几天得空去找他,结果他自己就来了。柳重山就把这几天打听到的关于舒家大宅的事儿,告诉了陆语迟。
陆语迟当然好奇究竟什么人要住进他家的老宅子,“到底是什么人啊?”
“就是曹大帅的人,等几天就知道到底是谁了。”
陆语迟点头,“嗯,那就等几天看。看看这人跟我家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天正午,城西浩浩荡荡的行进了一支队伍,街面上人山人海,都想一睹来人的威风。
柳重山和陆语迟也站在路边围看,柳重山前几天又四处打听了这位曹大帅的得力干将到底是谁。终于从一个曹府的下人那里打听到了这位的来历了。他们两个人站在路旁,柳重山趴在他耳边说:“这个人啊,跟你们舒家还颇有些渊源呢!此人名叫汪山海,人称汪督军。其实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满清时候,他也是个参领,跟你父亲也是交情颇深的。后来见清廷衰败,自己带着家眷外逃了,想来是去投奔曹大帅了。”
又是夜黑风高
自打借住在庄家后,陆语迟和庄赫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或许因为二人的成长经历多少有些类似,越是久处越是投契!这段日子倒是让陆语迟难得的放松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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