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一时,机械三班的第一次班会。
他那打扮,说好听了很潮很出位,说难听了就是吓人。
还坐在教室里,到处找人聊天,呱噪烦人。
机械专业的班里几乎都是男生,大家毫不避忌地当面讨论取笑。
凭成绩当了班长的顾池,觉得怎么打扮是个人的自由,理所应当地叫停大家不礼貌地的嘲笑和讨论。
之后,同在一个班级,频繁接触,顾池只当普通同学看。
直到最后一次,他喝醉了酒,不知怎么的,电话打到自己手机上。
对面传来陌生的男声“你老婆许燃在我们河流酒吧,一杯酒就喝醉了,不省人事。你快来接下他。”
老婆?
顾池讶异之后,回想起先前的一件事。
北大有个传统,大一要搞一次交换礼物,让新班级里的同学尽快互相熟悉。
那天,顾池抽到了许燃。
他本来准备的是一本书,但许燃拿出来一条很贵重的钻石项链。
顾池不想要,对方死磨硬泡,最后终于拿走了自己当时就戴在耳朵上的黑钻耳钉。
后来,顾池发现,当时自己抽到的是另外一位同学,是许燃贿赂对方,交换了号码牌,假装碰巧抽到他。
这时,接到酒吧电话,再联想起过往的一些细枝末节。
才意识到他喜欢自己。
顾池拿着电话,不耐烦地拒绝了酒吧接人的要求。
“你们给他爸妈打。”
“不行啊,他手机没有爸妈的号码,就你一个是有关系的,不来我们就丢门口的马路上了。”
没办法,顾池去河流酒吧把人给接出来,等他醒后,让他当面把自己号码删了。
谁知道,事情没有到此为止,反而一发不可收拾……
顾池对这个人彻底厌恶,再不想听到有关许燃的只言片语。连带那条钻石项链也一起丢了。
后来,是下雨的那个午后,是他在寝室弹《aliez》,是他在碧声炸裂的演出,是雪浪岛……
事情突然走上了另一条顾池从未想过的不可捉摸的道路。
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现在干净利落的模样?还是他弹吉他时的专注?又或者是他唱歌的声音?或许都是,又或许都不是……
舞台方向,主持人开始出来打广告,“精品家具好坚持,新潮时尚金美佳,佳美建材城,给您家的温暖。”
又结束一个节目。
顾池点亮手机看了一眼,十一点分,最后一场演出预定的时间是零点整,只有一个小时,马上就要开始做准备了。
抬头去看身边的男生。
因为熬夜,光线不佳也能看出他眼白发红,眼尾也有些困倦的湿润,但瞳孔还是有灼灼的光彩。
自然而然地开口问“累不累?”
许燃坐在沙发里抻了个懒腰,点头承认,“有点困。”
“我去买杯咖啡。”
顾池起身,沿着昏暗的通道走出后台。
他来的路上注意过,不远处有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厅。
买了两杯咖啡,回到后台。
许燃已经背好贝斯,在做演出前的准备。
这把贝斯是宿阳准备的,纯粹的白色琴身搭配黑色的琴颈,最下面一排金色的琴桥,十分醒目,这里光线不佳,依旧反射着细碎的光彩,可以想象等会站上舞台之后,那一点光亮也会无比耀眼。
喝完咖啡,提了提神,轮到归途上场。
说实话,现在许燃已经对这场演出不抱任何想法,只想尽量把自己练好的弹出来就行。
上台之后,果不其然,只有一只返送音箱,还模糊得听不清鼓点信号,许燃几乎就是凭感觉麻木地完成了五首歌。
既不知道宿阳唱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步笑的鼓点加花帅不帅气,更也不知道顾池今天吉他有没有发挥出他平时的几分之几。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台下也没有太多的观众。
除了收获几次稀稀拉拉的鼓励掌声之外,演出效果?没有的。
宿阳给订的航班是最早的一班,凌晨6点,虽然还有一点点时间,但也没有什么留下的必要。
两人跟宿阳打了个招呼,准备先去机场。
归途主唱神情为难地解释“我现在还有点事,就不去送你们了。”
顾池无所谓地点了下头,对方又递过来一只信封,“你上飞机再拆。”
接过来,摸到是硬质的薄片,像是门票一类的,没有多问,收下了。
许燃先去路边,刚拦下一辆空出租,顾池正好跟宿阳交待完,大步走过来。
两人先后坐出租的后排。对视间,没人开口,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如释重负。
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有休息,现在,撤掉了演出的压力,许燃很快被难以抵挡的困倦占领。
很快就靠在出租车的座位里眯糊起来。
到机场都是被顾池喊醒的,就像傻了一样,跟着他进机场,过安检。
还没登机,不知道怎么的,顾池的死党,那个叫傅芮的浪荡哥们也跟来了。
许燃也无力跟他打招呼了,反正到哪就是睡。
终于宛如僵尸般登机后,彻底睡过去了。
第65章 做0
引擎轰鸣,跑过一段排列着星海般灯光的跑道后, 飞机冲上夜空, 驶离南城。
顾池刚落座, 就看到许燃歪在椅子里,立马就睡了个人事不醒。
“艹!累死了, 老顾我就为了看你们演出熬到现在,结果,真的,我听着我还以为在餐馆呢, 你那吉他声跟菜进油锅似的,刺啦刺啦扎得我耳朵疼。”傅芮跟着上飞机, 在他旁边靠走廊的位置坐下。
商务舱已经满了,只订了经济舱。
但凌晨3点的起飞时间决定了这个航班乘客不多,后面的位置基本都是空着。
傅芮从演出现场追到机场,临时订的票,还选到了顾池旁边的座位。
“宿阳接这种演出干嘛啊, 想钱?不至于吧, 他也不缺钱啊。攀关系吧?我看他今晚一直在跟一个油腻的中年男老板聊天, 好像听到步笑说,整个建材城都是他的。”
傅芮对刚刚的演出忿忿不平,一直呱噪得很,顾池不悦地斜睨了他一眼, 把食指在下唇畔点了点, 偏头示意最里面靠舷窗那边的座位。
傅芮往里瞅, 见许燃绑着安全带,窝在椅子里,耷拉着脑袋睡得正香。
往旁边挪回视线,顾池从裤兜里拿出了一只信封,饶有兴趣地凑过去看,“刚宿阳给你的?是什么?”
信封用胶水糊上了,顾池撕开,先从里面拿出两个系着丝带的硬塑料片。
是5月6号茉莉天空音乐节的工作证。
那天答应许燃后,他跟宿阳说了一声,让帮忙安排一下,对方立马给准备了两个工作证,到时候戴着,出入自由不算还活动范围大,后台也能随便去。
顾池很满意。
旁边的傅芮又咋呼起来,“我去,茉莉天空音乐节的工作证,给我一个给我一个。”
顾池拿着工作证的手敏捷地一缩,避开傅芮伸过来的猪蹄后,淡声道“你想多了,没你的份。”
傅芮愣住,“什么意思?”
看着他把工作证用系着的丝带绕上两道后,从容不迫地塞进了就丢在脚边的许燃的包里,傅芮觉得自己的友情观遭受到了沉重打击。
“你不是说你不理他了?”
顾池掀起薄薄的眼睑看来,云淡风轻地反问“我说了?”
傅芮……
傅芮不信邪,还想跟他辩上一辩,“不是,老顾,你表演前不是才跟我说什么‘许燃没有心,你不陪他玩了’?”
顾池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懒得搭理地低头,继续去检查信封。
里面还有个东西。
拿出来看清后,先愣了几秒,是一张银行卡,卡上用小标签贴着,¥100000,密码456789。
傅芮看着银行卡啧啧发问,“宿阳这是什么意思?给你钱?”
“演出的辛苦费。”
这是一个客观理智的解释,男生的语气却显得过分冷漠。
傅芮眼睛瞪得溜圆,不屑地讥诮,“给你们两一人五万?打发叫花子么?”听到旁边的人淡淡道“不少了。”
他话里的意思,傅芮倒也明白。
顾池和许燃只是学生,一场演出给五万当然不算少,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顾池不是需要钱的人,给归途临时帮忙完全是出于友情。
宿阳这个做法,带着一丝划清界限的意味,像是践踏了这份友情。
但他很有心的帮顾池准备工作证,作为多年的老朋友,傅芮更宁愿相信,归途的主唱只是出于一份思虑不周全的好意。
顾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把手里的银行卡重新放回信封后递给傅芮,“老傅,找机会帮我还给宿阳。”
傅芮答应了,把信封塞进自己的随身背着的奢侈品牌小包里。
两人又聊了一下组乐队的事。
傅芮当年是跟顾池一起练的贝斯,技术过硬。虽然10解散出国后,确实有一两年没碰琴,但他既然决定玩乐队,就有信心重新练回来,关键看六月能不能申请上北大的音乐特招生。
10当时还有一个键盘手,叫宋铭宇,现在在隔壁美院念书。
他们的新乐队倒是不一定要键盘,但没有一只乐队能离开鼓手。
“你社团里有好的鼓手么?”
“没发现特别的,但归途里有一个,叫阿杰。”
傅芮回忆了一下看过的茉莉天空的微博,“就是你们雪浪岛的那个临时鼓手?技术好像真的不错。不过是颜柏社团里的人……那你挖过来吧。”
顾池神情思索,“不急”又补充一句,“等6月15号过去。”
傅芮认真回想6月15号是什么日子,片刻后恍然问道“你真要在彩虹光线上表演你那几首歌?”
傅芮说的那几首歌,是10解散后顾池写的几首后摇。
当时,他为小梦的事情痛苦懊恼,就把很多情绪宣泄在写歌这件事上。
但被小梦那句“我只是来听顾池唱歌的”刺激后,再也没勇气拿起麦克风,就都编成了后摇,在茉莉云音乐上开一个叫“莫比乌斯”的个人主页,每隔一段时间发布一首。
后摇无人声,都是情绪的传达,他们10以前是不玩的。
傅芮闲暇时也去莫比乌斯的主页听过那些后摇。
或许因为都是他最真实的情绪传达,每一首都非常触动人心,跟10那时比较,各方面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其实,傅芮从《蔷薇》也能感觉出来,顾池这几年不但没把东西丢掉,而是日益精进。所以,他只要回来玩乐队,就不会考虑别的创作的原因。
顾池声音懒散,“以后那些歌我可能都要重新编过,这次live,算是给莫比乌斯这名字一个交待。”
“莫比乌斯”虽然在茉莉云音乐上凉得很,但有几个后摇爱好者持续在关注。他印象比较深的是,有个叫“克莱因”的id在某天一次性发了很多鼓励和对歌曲的评价。
虽然在事实上,顾池并不需要鼓励,但还是感受到一份获得回应的欣慰。
“到时候,你会不会带许燃去听你莫比乌斯的结束live?”
“为什么不?”顾池眉梢微扬,反问“你觉得我写得不好?”
“好好好,天下第一好,现场演出更是帅炸,许燃看了,必定爱你爱到无法自拔。”
聊了一会,傅芮愈发困意全无,“来来来,帮我选个贝斯。”
“自己选。”
“你还是不是人?”
手机已经塞到眼下,顾池只得不走心地随意地翻动页面查看,正跟傅芮低声交流着,突然感觉左肩上多了一份带着温热的重量。
心头微微一跳,点着手机的手指也在瞬间顿住。
因为知道是什么,所以连侧过头的动作都格外谨慎。
睡着的许燃,无知无觉地靠上了自己的左肩。
就在呼吸都能传递到的距离,男生安静地睡着。而眼前的咫尺之间,能看到他光洁额头上的微小绒毛,和在空气里轻颤的纤长黑睫。
短短的寸头,绒绒地蹭到脖颈,生出一簇簇细微电流,敏锐地刺透皮肤在瞬间直达心脏部位。
仿佛怕惊扰到一个极度劳累之后的美梦,顾池不自觉地放缓呼吸,静静听着飞机引擎的模糊轰鸣,好长时间都无法移开目光。
傅芮见这人拿着自己的手机,却被隔壁的男生定得死死的,揶揄他,“啧啧啧,看那么久,你发花痴啊。”
顾池被打扰到,偏头看来,眸底压着点不悦。
“顾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嗐,算了毕竟你是第一次喜欢人,不过,我也是真的无语,你说话怎么跟放屁一样?”
顾池淡声开口“我喜欢放,你管得着?”
傅芮被他这话噎住。
他自认脸皮厚,但这一刻才发现,喜欢上人的顾池,他不仅仅是脸皮厚,他是没有脸。
最后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那你他妈别来我面前放。”
顾池懒得理他,冲恰好经过的空乘低声开口,“你好,麻烦给我一杯热咖啡。”
“咖啡?”
傅芮觑向他肩上的许燃,知道顾狗当人肉靠垫当得爽,别说两个小时的航程,十个小时他也不想睡了。
脑子一转,想起个事来,故意阴阳怪气地问“老顾,你们两1和0的问题搞清楚了没有啊?”
果然看到顾·不要脸·池正伸出去接咖啡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滞。
知道戳了他痛脚,傅芮心中暗爽,乘胜追击,继续一脸认真地问“不是……老顾,你们这样不行啊,到时候上了床,是你搞他还是他搞你?”
顾池把咖啡摆在自己跟前的小桌板上,“别哔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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