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傅忘生看在自己说话拉嗓子的份上松开了手,还不忘催促一声,“拿到水快回来,让我再握会儿手。”
“……”阿朵觉得自己多余,却又说不出多余在哪里,她好歹一个关键性npc,这儿又是她的站点,怎么都不该是她被驱逐。
喝了水又休息了一会儿,让傅忘生从精疲力尽中恢复点精神,赵浅才重新开口,“我也接触了那个小鬼,但为何我无事?”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异状发生,站点也没出声说什么“乘客赵浅违反规则,要处以何种惩罚”这种话,一切风平浪静,就好像系统直接不要脸的给赵浅开了后门,管他做了多找死的事,也要帮他掩盖下来。
“我猜系统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傅忘生却道,“规则对系统来说非常重要,它可以选择钻自己的空子,却不会完全颠覆……我想是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它还在想怎么给你兜底才最好。”
“既然它一时半刻想不出来,我也不急。那场火也不知烧得怎么样了,不如出去看看?”赵浅向傅忘生递出手,“走吧。”
“咦?赵大美人常常拒人千里,就算对我主动时也很少这么自然,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见我受苦舍不得?”傅忘生心里想着前一半,嘴里又道,“赵浅,再这么下去,我真是时时刻刻都想抱一抱你了。”
竹屋联系紧密,之间又有同样材质的栈道相连,这火要是烧起来,要是没有阿朵这位神明的阻止,本该见风就长,根本停不下来,但赵浅刚刚就觉得不对劲,既没有鸣锣敲鼓,吆喝着灭火的叫喊声,也没有慌里慌张来来往往逃命的脚步声……外头一片祥和,似乎一点事都没发生。
这火不知道为什么自行灭了,最终烧掉的地方只有原本装坛子的那座小神堂。
屋子既然已经烧没了,里面的东西自然就暴露出来,这些坛子水火不侵,连带着拴住它们的八股绳也丝毫未损,就连原本阻隔在坛子与人之前的那些带铃绳索都依旧吊在半空中,虽没有绷的笔直,不过这些绳索的两头皆没有倚仗,还能悬浮着,实在怪异。
见了天日的东西自然引起了围观,十几分钟里来来回回散了几波,还剩几个乘客留在这儿,有李潇,却没包玥玥,应该是刚刚烧起来的时候两个人决定分头行动。
李潇回头看见了赵浅,第一句话就是问,“火,是你的杰作?”
赵浅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本以为会烧得更猛烈点。”
“那个坛子,也是你打破的?”李潇又问,她指着焦黑的地上那几块瓷,又道,“没出事?”
“出事了,但不是我。”赵浅说完,眉头忽然一皱。
那原本该被困在这里,直接烧成灰的小鬼不见踪影,而被它趴过的那一块地面上残留肉渣,仔细瞧还黏连着被烧到卷曲的头发,所以这团黏糊糊的东西应该是头皮。
怪不得乘客们都不敢在这儿逗留,这个现场除了恐怖,它还恶心呢。
“那小东西跑哪儿去了,”傅忘生四下看了看,他活动着筋骨道,“全身无骨不良于行,当时我跟你在房间里时也不见它有逃跑的能力,头发被烧了除了喊疼也没别的举动,你我一走它就能平安脱身?”傅忘生摇头,“我不信。”
赵浅随之道,“我也不信。”
如果不是小鬼自己跑的,那就是有人帮它或有人将它藏了起来,村民倒是有这个心,但没这个胆子,否则这么多年,又这么想念自己的孩子,这神堂早就被掏空了,所以带走小鬼的只能是乘客。
而乘客不能触碰小鬼傅忘生也已经领教到了,所以不管是谁,此人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且极有可能就是暗中算计他们的人。
“那些小鬼既然是你搞出来的,你有办法找到他们吗?”赵浅忽然回头问阿朵。
阿朵还在盘着手里竹叶笛,闻言表示,“已死之人不敬神,它们爱干嘛干嘛,关我什么事?”
“……行吧。”其实从阿朵嘴里得到这个回复,赵浅并不意外,他没在这点上钻牛角尖,反正站点中线索本就七零八落,不串起来之前,就算想追根究底也会被截断,还不如随事态发展,在最好的时机自然有最好的解决方式。
他望着李潇道,“你跟包玥玥是查到什么了?你过来看火灾她却不在……我了解你的能力,但论经验,包玥玥是傅忘生带出来的,所以经验方面你不如她,她去的地方更加紧要吧?”
“也不算。”李潇道,“我与包玥玥分开,是因为她发现了乘客尸体。”
“她发现了乘客的尸体?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赵浅面色一肃,又接着道,“早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那就是分开之后死的,其它乘客都没发现,唯有你与包玥玥发现了,那就是死在你们跟前……不是卫城东,他死了你不会如此无动于衷。”
“那人叫什么不知道,你可以去看看。”说完,李潇就转过身,换做旁人,一准能扭曲她的意思,以为这位冷面而暴躁的美人是脾气上来懒得搭理,却只有赵浅知道,李潇是让自己跟上去,她要在前面带路。
死人的地方离着火的地方并不远,绕过五间竹屋再过两条栈道就到了,包玥玥还守在这儿等着李潇回来,卫城东脸色不好的缩在几米外,他到现在看见尸体还是有些生理反应,由此可见是个喉咙浅的。
这位乘客死时应该脸朝下,此刻虽然被翻了过来,整张脸皮上还是沾着泥泞和枯黄竹叶,包玥玥简单帮他擦了擦,男人,年纪四十上下,此人不常说话,虽是个老手,但好像也才过了一两站的样子,随身带着个背包,看背包样式并非特意买的,应该是儿子或女儿上学背剩下的。
包玥玥见李潇回来时背后还跟着三个尾巴也不奇怪,她还很自然的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傅忘生,一家三口,有个十六七岁的女儿……死了爸爸,稳定的一个家乍然生变,这系统的魔掌怕是又能伸向其它家庭成员了。
“怎么死的?”傅忘生问,他知道包玥玥肯定检查过了。
“怪就怪在这里……不知道,我将他全身都翻过了,没有伤口。”包玥玥耸肩,“我也不是医生,没有外伤的情况下就算将他原地解剖,我也不知道死因。”
“可惜言阙没有进来,再不济有个周枕也行啊。”傅忘生感叹。
虽说做事手段相去甚远,两人性格也不合,但对于包玥玥傅忘生还是放心的,她既然认定找不出死因,肯定就连脚底板、头发窝和眼耳口鼻都检查过了。
“虽不知道确切死法,不过当时他是在我们三个眼前倒下的,”包玥玥继续道,她指了指两个方向,“我们在那儿,他就站在这儿,偶然相遇本来好好的,他忽然触电似得全身颤动,大概一两秒吧,就倒地而亡,死去速度非常快,防不胜防。”
知道原因的死亡虽然可怕,但总有避免的办法,譬如那些装着小儿的坛子,有了相应措施傅忘生甚至可以将它拍开看看,在站点中最让人害怕的还是这种不明原因的忽然死亡,因为它可能降临在所有人的身上,且无声无息。
第119章
“那现在怎么办?继续分开还是先合作将暗中弄死乘客的东西揪出来?”包玥玥又问,她跟傅忘生更熟,但这话却是向着赵浅说得。
包玥玥大概能猜到傅忘生想跟赵浅单独行动的原因,除了二人世界外傅忘生应该还感受到了无法确定的威胁,他在赵浅的问题上会显得更为紧张……与其征求他的意见,还不如让赵浅做选择,毕竟赵浅除了可以确定自己的去留,也能顺带着决定傅忘生的。
“乘客的死亡原因肯定跟今天的任务有关,其实我在想……”赵浅抬眼看着村寨的结构,“昨天村寨不大,功能也不健全,但今天这地方已经算是颇具规模,新出现的竹屋除了分配到各家各户的厨房卧室,还有功能性房间,譬如废弃的学堂之类的,湖那边甚至还有个小型操场。”
“有这么健全的地区规划,村里还有长老这样的人物关在神堂里受村民尊敬,主管村寨事物,却连个大夫都没有?”傅忘生顺着赵浅的话往下说,“没有神明接管村寨之前,这里数十上百的村民从不生病?”
“你们不是想用站点自带的医生解剖乘客吧?”包玥玥忽然觉得有些烦躁,“先不说这医生找来会不会跟我们说实话,我就问这村寨这么大点的地方,看生活用具虽不原始但也先进不到哪儿去,这里的医生能治个头疼感冒就不错了,你指望他解剖尸体还查出死因?”
“你也说了,这里的医生不一定说实话,但肯定要开口说话,既然开口,必有疏漏……我们现在也没更多的线索,不妨试一试。”
赵浅说完,也不管包玥玥那一脸怀疑,继续回答她关于分开还是合并的问题,“我跟傅忘生去找大夫,卫城东看着尸体,你们两可以在附近走走,看看有没有其它线索……十五分钟,最晚半小时后还在这里汇合。”
“哎,十几分钟你有没有把握找到大夫哦!”包玥玥这话说晚了,赵浅拉着傅忘生已经几步一拐,消失在错综复杂的竹屋地形之中。
换做其他副本里要找个隐于大众的医生其实不难,难得是这一站神明主管命运,导致这大夫可能失业好些年,不知道替人看病的习惯还保留多少,住处、诊所可能都不明显了。
不过此站也有好处,它所有设施不管是否空置都还保存完好,找到未曾沾染烟灰炭火和裂痕的竹屋在外面闻一闻,消毒水以及酒精的味道都还没有消散干净,赵浅推门进去——
这竹屋是个简陋的病房,里面只有两张床,酒精和消毒水就堆放在柜子上,已经蒸发了一半,也没什么消防意识,桌子是木桌子,还堆放着其它易燃物品。
倘若不是天火灭村,就小诊所这个袒露不设防的陈列方式,这村寨早晚也有一场扑不灭的火灾。
找到诊所再找医生就简单多了,像这样的小村寨本就没有正规医院,将大夫家里改装一下也方便就近挂水打针。
果不其然,诊所内部有两道门,一道朝外的大门,对面墙上还有一个长方形状似小门的窟窿,看样子诊所完整时应该是通往大夫家里的,所以接下来跟拼图似得找到对应小门的那一块,自然就找到了大夫。
当赵浅推开房门时,傅忘生忽然伸手抓住了赵浅的指尖,他小声道,“这大夫好像不简单啊。”赵浅点点头表示他知道,随后未锁的房门开了半扇,上午的阳光照进来,小地方瞬间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青年人坐在桌子前,瞧背影是在写什么,但房门未开时,屋中阴暗,也没点灯,他是如何看见的?
“请问,你是村子里的大夫吗?”赵浅开口道。
那青年人闻声震了震,缓缓转过头来,他比赵浅想像中的还要年轻,感觉才二十四五的样子,五官长得也好看,只是不像这村寨里的人,他眉目稍微浓郁,却又不似傅忘生这样的混血,这医生温文尔雅,是有一种读了很多年书的感觉。
只不过这一转身,赵浅才发现医生的眼睛是盲的,两边眼角与眼皮上均有陈年旧伤,一看就是后天造成的,除此以外,这医生还不能说话,他意识到有人进来时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张开的口腔内有一段破损的舌头,与那具坛子里的小儿尸体差不多。
既然是后天造成的哑,就说明这医生能听见声音,赵浅就问他,“若我说,我是来请你解剖尸体的,你愿随我一行吗?”
这又盲又哑不知在暗无天日处呆了多少年的小医生愣住了,他大概没想到有人看到他这副尊容后,还会请他去做专业人员的工作,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赵浅和傅忘生之后的阿朵忽然发出点不和谐的声音,这姑娘还在锲而不舍的吹竹叶笛,似乎想不通自己堂堂一位神明,怎么连这小小的东西都搞不定。
竹叶笛吹得还是不好,只是比拜傅忘生为师前多了点腔调,除了漏气,偶尔也能抿出些音节……赵浅转过头,在阿朵和小医生之间扫视了一下。
傅忘生知道赵浅在琢磨什么,于是附耳低声道,“我确定,阿朵之所以吹不出声音,不是技巧问题。”但阿朵在这里居然突破了这层障碍。
这些简单的音符都是阿朵早就烂熟于胸的,所以吹起来并不费力,她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有了进步,还没来得及高兴,作为神明而与村寨相连的那部分忽然席卷而来,那种绚烂无比的光辉倾盖,包裹着阿朵消失在原地,就好像阿朵身上有一层禁制,阻挡她与小医生的碰面。
站点这么简单粗暴的行为模式让赵浅更能确定阿朵与小医生之间有故事,但这故事显然不能从当事人的嘴里套出来,小医生全程懵逼状态,搞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赵浅便问他,“我们说话你能听见,你要说什么能不能以手语或写字的形式呈现?”
小医生先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赵浅继续道,“不会手语,但能写字?我该如何称呼你?”
小医生摸了摸,在纸上写道,“莫勒,在这儿是清风的意思。”
他虽然目不能视,但字形却并无太多接不上或互相挤兑的地方,单就刚写完的这一行来看,小医生要是不瞎的话,字迹应当十分清秀潇洒。
另外,他的书桌上还散落着很多其它纸张,像是之前就努力练习,因而现在拿出手与人交流的东西才端庄而矜持,不过方才有生人闯进来时,莫勒就将纸片全都收了起来,他不太情愿被人窥见隐私。
“走吧,”赵浅道,“我们需要你。”
莫勒这一整天受到的触动恐怕比之前十几年都多,他自瞎了后,就一直在这个狭小的房间中自生自灭,村寨里也没人来探望他,奈何被神明接管的地方就算没吃没喝,莫勒也死不了,好好一个家活生生成了困住他的囚笼。
阳光是暖的,风是有声音的,莫勒踏出门的一瞬间,就开始从那受伤严重的眼眶里往外掉眼泪,赵浅和傅忘生全当没有看见,带着他直奔尸体所在之处。
村寨里的人没想到这些乘客简直胆大妄为,任务没做多少,反而将一些陈年隐秘全部翻了出来,但赵浅和傅忘生往那儿一站,又凶神恶煞不好惹的样子,即便心中焦躁不平,也不敢上去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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