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义愤填膺的人鱼们,楚悬和米拉克看到了那条小塞壬。小家伙被一群陌生的人鱼围在当中,害怕得抽着肩膀呜呜咽咽,人鱼们不敢欺负一看就不好惹的米拉克,面对手无寸铁的小塞壬倒是无所顾忌,把最难听的谩骂全部倾泻到了他头上,石块和鱼骨头一起砸向他。小塞壬被围在人群中躲闪不开,只能蜷缩起身子瑟瑟发抖,每被砸一下,就从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泣音。
楚悬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多么像女巫审判。同样是一群乌合之众,围着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儿,嚷着要把她推上火刑架。他们说今年村子里收成不好全是因为她土地里下了毒,耕牛死了是因为她施展了黑魔法,却没有想过女孩父母双亡连炼制魔药的坩埚都没有。
小塞壬大概是人类孩童三四岁的年纪,长得非常的可爱。海蓝色的头发就像一团柔软的海草,金色的大眼睛哭得红彤彤的,胖胖的小脸蛋随着抽泣一抖一抖,尾巴上的鳞片还没有长结实,如同薄薄的水晶壳贴在淡蓝的鱼尾上,活生生一只幼年版的米拉克。
从小塞壬眼角流出出淡红色的液体,这种液体的密度比海水要大很多,就像滴进伏特加的红石榴糖浆,在草地上留下一串水滴形的珠子,看起来非常可爱。
原来塞壬的眼泪是这样的吗?不知道尝起来是不是也有糖浆的味道?
楚悬若有所思,寻思着是不是哪天也把小米弄哭试试。
小家伙在人群中看到了米拉克,“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头扑进了小米怀里,可怜巴巴地喊了一个亚特兰蒂斯语的词汇。
这一次,楚悬的数据处理中心居然翻译了出来,他喊的是“爸爸”。
无论哪个国家,哪个民族,“妈妈”,“爸爸”这两个词的发音都是类似的,因为这是婴儿最早能够发出的音节。在上千米的海底,也是一样的。
楚悬笑到捶地。这算什么?喜当爹?
小塞壬扑在米拉克怀里哭得惊天动地,似乎要把之前压抑的害怕和委屈全部发泄出来。米拉克有点尴尬,不过好在有了他这个保护伞,其他的人鱼也不敢欺负小塞壬了。
“你叫什么名字?”米拉克揉了揉小塞壬的头发,用触手上没有尖齿的一面将他搂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柔,但眼神依旧冰冷。
“拉达……辛尔西斯曼……”小家伙边哭边说。
于是楚悬笑得更大声了。
“你怎么被他们抓住了?”
“地洞里……太无聊了……我,我溜出来玩儿,然后,然后就……”
两条塞壬的对话是用亚特兰蒂斯语进行的,其他的人鱼听不懂,于是就“哗”地一声闹开了。
几十条人鱼吵得米拉克脑仁疼,拉达更加害怕了,小手紧紧揪着米拉克的头发。这样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米拉克久违地用大功率超声波吼了一声:
“闭嘴!”
这一嗓子的效果很不错,人鱼们被吓得和小鸡崽子似的。终于可以好好沟通了,他问人鱼们:“你们抓他做什么?”
小辫子答道:“我们要让他带我们去见‘国王’,让‘国王’放我们走!”
他的话得到了人鱼们到纷纷附和。
“你们没长尾巴吗?不会自己走?”
“那样会被怪物抓回来丢下悬崖的!”
米拉克冷笑一声——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
“我来和他沟通。你们先给我滚蛋,吓到了知道吗?”
年轻人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甘心地散开了。拉达却依然像桉树上的考拉,挂在米拉克的脖子上不放。
楚悬走了过来:“我还以为你对这里的‘同族’真没感情呢。”
“他还是个,我不能放着他被暴民欺负。”
就算情感上再如何冷漠,也敌不过刻写在基因里的本能吗?
“你真不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吗?”
“也许吧。”
米拉克想耸耸肩,可是身上挂着个小屁孩让他没办法做出这个动作,只能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代替。小拉达好奇地看着楚悬身上的装甲,伸出小手忍不住想摸。
楚悬瞬间侧身躲开。要是这小玩意儿再叫一声“妈”,或者别的什么,他这辈子就别想脱离这个梗了。
“他有这么可怕吗……”
“我不喜欢小。”
“喔,真可惜。”
你可惜个头啊!
“我真不知道小孩有什么好,又哭又闹完全没有理智,还有惊人的破坏力。别的动物的幼崽一生下来就会自己觅食,小还得像菟丝子一样依附在大人身上吸血。真不知道人类幼崽这个物种在野外该怎么活下来。”
“也许长得可爱吧,”小拉达够不着楚悬,委屈地瘪了瘪嘴,又扑到米拉克怀里撒娇:“婴儿的长相能让人放下警戒心,产生保护欲。不管是谁,也没办法伤害如此弱小的生物,不是吗?”
“也许吧,但别把我算上。”
楚悬笑着做了一个开枪指向自己头颅的动作:“看到可爱的动物时,大脑会分泌多巴胺等产生愉悦的信息素,给人体正向的反馈。不过很可惜,我没有……”
米拉克突然轻哼了一声,狼狈地用触手绕住小拉达把他拉走。
“怎么了?”
“你是对的,小真是有够烦的。”米拉克的眼角还在抽搐,他骂了一句:“该死,他说不定还没有过口唇期。”
楚悬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由自主瞟向米拉克袒露的胸口,眨巴眨巴眼睛,做了个恳求的表情:
“其实我也没……要不……”
“……”
米拉克脸上红了红,但什么也没说,转头去忽悠小拉达了,留楚悬一个人在那对空气卖萌。
米拉克用浅显的语言向小拉达转述了农场人鱼们的意思,小拉达听了使劲地摇头,被欺负的他怎么可能把一群强盗带到自己家里去呢?
当然,他很愿意带“爸爸”回去。
小拉达的出现,给本来焦头烂额的一头一人鱼送来一个接触“地下皇族”突破口,楚悬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非洲太久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给他从天而降了一个SSR。
农场人鱼们的计划是通过要挟小拉达与地下的“国王”谈判,获得自由。而米拉克是想找到亚特兰蒂斯。
“你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我觉得那些牲畜们想得就挺好。”
米拉克露出一个冷恻恻的笑容,露出侧面的獠牙。楚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打算将计就计,假装顺从,遂农场人鱼的愿释放他们。
人鱼农场对于亚特兰蒂斯人来说应该算比较重要的设施,如果不重要,亚特兰蒂斯人也不会在农场投入大量“机器”。如果农场发生了暴乱,就连他们委派的管理者“国王”也控制不住局面的话,他们说不定会亲自出手。
“如果这么做的话,‘地下国王’不是死于暴民的怒火,就是死于亚特兰蒂斯人之手。小拉达,可能也会死……你确定吗?”
楚悬和米拉克的对话用的是英语。小塞壬一脸无知地看着两位大哥哥,天真懵懂,毫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呼吸之间已经被写定。
“我确定。”米拉克说。
第120章 诺福克港
肖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时而变成一只蜥蜴,穿梭在沼泽和草丛间;时而变成一只大雁,在云层中翱翔;时而变成一只孤狼,在林海与雪原中狩猎;当它变成一条海豚在海里遨游时,咬上吊钩被拉出水面,变成了人形。
欧米伽站在岸上,举着海钓竿,笑盈盈地望着他。
祂出现在肖恩梦境里用的是本体。
“啊,别误会,我还没有和你熟到坦诚相对的地步。”欧米伽甩出钓竿:“只不过我用的是零的服务器,不方便安装化身MOD。”
肖恩茫然地摇摇头。欧米伽说的每个单词他都听得懂,但凑在一起就懵了。
“我自己也能入梦,但是太麻烦了,我现在用的是零的思维网络。没想到在他的潜意识里,我还是刚刚走出星城的那个样子……”
“梦是潜意识的投影,你知道吧。”
肖恩终于点了点头,他看着欧米伽的眼神慢慢变了。获得04级的权限以后,他接触到了很多东西,他知道了欧米伽是05-12,“双子神”之中的“终结”。而祂口中的“零”,是与祂相生相伴,从鸿蒙开天走向天崩地裂的“原初”——基诺。
他突然感到有点茫然。即使上升到了能俯瞰一切的高度,在最深层的潜意识中,自己还是原来那个自己吗?
“您进入我的梦里,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找你聊聊天不行吗。”
你们神找人聊天都是跑进梦里的吗!
欧米伽听到了肖恩的心声:“这和写信,打电话,论坛灌水一样,只是一种交流方式而已,没什么奇怪的。”
也许这对祂们来说,的确没什么奇怪的。
梦中的大海没有一丝风,碧蓝如洗,平如镜面。欧米伽盯着几乎静止的浮漂,也不知道祂想在这片潜意识的海里收获什么。
“我说,咱们都好久不见了,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啊!当然有!
肖恩只想了零点几秒就脱口而出:“为什么是我?”
“啥?”
“这个世上厉害的人有才能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您单单选择了我呢?”
欧米伽想了一会儿。
“对啊,为什么呢……”即使用的本体,祂依旧巧笑盼兮,眼中仿佛有星海璀璨,看得肖恩心里一咯噔:“大概你和我以前很像吧。于是我就想看看,如果给过去的我一根金手指,给他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不用再面对那么绝望的现实,会发生什么呢?”
“您选择我,是想让我与亚特兰蒂斯对抗吗?”
平静的海面上,浮漂突然抖动了一下。
欧米伽非常敷衍地惊呼了一声,右手握住钓竿前端,左手转动轮轴握柄收线。
平静的海面上突然波澜大作,在肖恩视野所及的地方,所有的海水都像沸腾一样滚动起来。一个巨大的影子从海面下升起。
“上勾啦!”
欧米伽钓上的是一块大陆。
肖恩从梦中惊醒。
他看了一下夜光手表,现在是凌晨5点过5分,距离集合还有一个小时。不过他也睡不着了。
对面的床传来汤米平稳的呼吸,肖恩翻了个身,腰腹上绿色的印记灼灼发烫。
这两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
首先因为他的抗辩,伊尔文给他们放了一天的假作为缓冲期。如愿以偿升到04级权限的肖恩,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的水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深,他知道了“大洪水”的真相,知道了亚特兰蒂斯,知道了“巴别塔爆破”计划,也知道了在大海深处有个孤军奋战的士兵……这一切让他觉得无比的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有点能够理解伊尔文了。换做他,也不会想让一个刚进入基金会三个月的新人,背负这么大的压力——哪怕那个新人是天赋异禀。
与此同时,联邦政府以为“怀疑藏匿恐怖分子”
为由,对全国深海奇迹会实际控制的教堂进行了突袭。奇迹会教徒与美军发生冲突,死亡人数逾千,却连恐怖分子的影儿都没看到。此役直接在中下层民众中激起了对联邦政府的反对情绪,一时间游行集会不断,深海奇迹会的大牧守也声称,面对美军的野蛮行径,将采取行动自我防卫。
除了这些糟糕事以外,还有一件事能让人稍感安慰。亚特兰大城许多卧病在床的病人一夜之间突然痊愈,其他市民身的体素质也突然有了改善,一时间,大小医院空空荡荡,与之相对的,是热闹非凡的浸礼会和集会所。有人声称在夜晚看到了绿色的“光雨”,也有人声称在美国银行大厦的楼顶看到了类似天使的人影,人们纷纷相信是上帝显灵,东南几个州无数人自发前往亚特兰大,希望能够再遇到一次“奇迹”。专家媒体纷纷辟谣,可没有一种能让人信服,一切似乎都指向了“超自然力量”这个圆心。
至于被称为“亚特兰大神迹”的事件的真相,恐怕只有肖恩和当事人知道了。
早上七点,肖恩和“裁判所”的队员们在site-17顶层的停机坪集合,伊尔文亲自任命肖恩为“裁判所”小队的队长,此次行动的总指挥官,由他正式率领整只小队和两只支援小队。
伊尔文为肖恩别上象征着指挥官的徽章,端端正正地敬了个俄式军礼。肖恩回礼。两人就像励志军事电影里面教官和学生一样,庄重昂扬,仿佛任何阴谋诡计的猫腻全都不存在。
“裁判所”小队登上一架大型水陆两栖运输机,飞机离开隐藏在山体中的site-17,飞向弗吉尼亚州的诺福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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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陆两栖运输机从切萨皮克湾穿过跨海大桥的旧址,绕了一个弯进入诺福克军港。大洪水发生时,艾森豪威号核动力航母与其他舰艇发生碰撞在港口爆炸,形成了一大片污染区。“裁判所”小队全部装备了防辐射型水陆两用动力装甲。
“俄刻阿诺斯”以一个度数很小的斜角在海面上降落,垂直的螺旋翼在扫海面扫出声波形的波纹。降落的地点是精心选择过的,海平面以上有足够多的掩体,海平面以下的情况又不算复杂,最大限度的避免了来自两个方向的偷袭。从这个地方,刚好能看到远处架在两栋大厦之间的杜鲁门号航母,修长的舰体就好像上帝的一块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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