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栩听了他的话，只是微微对他弯了弯腰，说：“先生给我的工作就是照看您，我其他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请您放心。”
“另外，先生命令小少爷最近都要禁闭，您最近都可以不用去做身体检查了。”
听到禁闭两个字，林语微微一顿，说：“他怎么了？”
白栩想了想，只是说道：“先生大概有自己的用意吧。”
林语发觉这位白管家真的是那位谢先生的好助手，做什么都把那位谢先生的旨意放在第一位。
林语想到了谢英翔之前哭得惨兮兮的样子，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点不忍了，什么啊，明明都是虚拟的数据，他居然还真的感觉有些不忍心了。
那位谢先生只把谢英翔当作实验品，并无一丝亲情，但是谢英翔却很看重这个父亲，他一向很乖巧听话，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会被关禁闭。
忽然间，林语想到了上次在谢英翔身上发作的渴血症。
难道……谢先生发现了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了？
想到这里，林语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谢英翔上次就是因为这个哭得可怜兮兮的，他那么害怕被父亲讨厌，那么害怕自己伤害别人，现在……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还指不定有多害怕…
但是继而，林语又想到了那日，那位谢先生对他说过的话。
哪天谢先生对他说：“不要相信他的话。”
不要相信谁？
是谢英翔吗？
林语微微思索了一阵子，最后还是觉得，不管如何，他的日常任务也必须要完成。
“我去看看他。”
白栩似乎有些想阻止他，但是林语想了下却说道：“谢先生应该只是说不许小少爷出去，没说不让人进去见小少爷吧？”
白栩听这话微微顿了一下，继而说：“没有。”
“那不就好了。”
对上林语的双眸，白栩最终还是没有再阻止他。
“……那我带您过去。”
白栩在前面走给林语带路，没一会儿，两个人就到了谢英翔的住所。
白栩在前面敲响了谢英翔的房间，没过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谢英翔推着轮椅，面色有些苍白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谢英翔抬眸对上林语的时候眼眸微微一亮，但继而，他看到了他身后的白栩。
有那么一瞬间，林语觉得那个时候谢英翔的眼眸中似乎出现了一些他看不懂的神色，但那些神色消失的太快了，还没等林语发觉就已然消失不见了。
“林医生……”谢英翔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早上好。”林语对他笑了笑。
林语拿着自己医疗箱进了谢英翔的房间。
白栩也跟在后面进来了。
“小少爷。”他对着谢英翔微微鞠躬。
谢英翔对着白栩露出一抹有些小心翼翼的笑容。
两人对峙，白栩微微垂眸并没有看谢英翔，谢英翔看着他，似乎有些胆怯的模样。
空气中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停滞。
林语刚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个僵局，忽然便听见门外进来了一个仆人。
那个仆人走到白栩身边对着他微微屈膝，说：“主人请您过去。”
白栩看了那个仆人一眼，又抬眸看了一眼林语和谢英翔，他侧耳与那个仆人低语了几句，似乎是确定了什么，最终他朝着林语和谢英翔稍稍弯腰，这才跟着那位仆人退了下去。
退下去之前，他还看了一眼谢英翔。
随着白栩的身影渐渐走远，林语这才重新将目光放在了谢英翔身上。
谢英翔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差了，一张精致的小脸看上去也十分疲倦。
林语低声问了几句他的情况，谢英翔都答了。
“谢先生为什么要…关你禁闭？”
谢英翔听到这个问题，整个人都微微一怔，继而，他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林语，又复低下头轻轻摇了摇。
林语注意到他又在轻轻咬着唇，手指也在无意识地搅着毯子。
林语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打开了一旁的医疗箱，说道：“我们开始今天的检查吧。”
他正要转身拿医疗箱中的工具，谢英翔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
林语回头，只见谢英翔正在抬起一双含着水汽的眼眸，说：“我…我……我很害怕……”
林语蹲下身子，和他平视，看到他眼眸中浮现出水雾，整个人也是一副惶然的模样，便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可以慢慢说。”
谢英翔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然后微微颤抖着手将他的手伸向他的双腿。
谢英翔今天穿的裤子很宽大，他拉着他的身手摸向他的小腿。
待感受到手中的触感……
林语猛地一惊。
手上触摸到的不是光滑细腻的小腿……
林语抬眸对上谢英翔的眼睛，只见对方也是一副惶然不安的模样。
“这…”
“从今天早上起来……就是这个样子了……”
刚才林语手心感受到的是一些薄薄的、光滑的、细小硬片。
怎么会这样……？
谢英翔轻轻撩开了自己裤腿。
只见他小腿上浮现了很多的鳞片，不像鱼鳞那么大片，反而像是蜥蜴、蛇身上的那种比较小的鳞片，微光之下，那些鳞片依稀可见看见那上面反射着有些诡异的幽暗光芒。
那种幽暗的光很难用言语形容，那些鳞片覆盖在谢英翔原本白皙的肌肤上，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此刻，谢英翔脸上的神色带了一股有些古怪的平静。
他眼眸中的泪意也全然消失了。
他轻轻抿着唇，逆着光，他面上的神色有些难以分辨。
“林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语并未发觉他的异样。
他点亮了【医术】技能，仔细端详起他小腿上的鳞片。
【监测到变异现象，程度：轻微。】
得到这个结果的林语心中也微微一惊。
他看了一眼谢英翔。
谢英翔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了林语的腰。
他坐在轮椅上，将脸埋在他的腰间。
林语能感觉到谢英翔抱着自己的手很紧，他的身子甚至还在轻轻颤抖。
林语只能有些僵硬地任他抱着自己。
但林语却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谢英翔正眯着眼睛，用脸蛋轻贴着蹭他的腰，他幽暗的眼眸轻轻眯起。
“林医生，你说…我是怪物吗？”
他的嘴唇宛如带血的镰刀轻轻扬起。
棕色的眼眸在阴影中宛如深不见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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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林语好容易才安抚好了谢英翔。
林语也很少安慰人，他妹妹是个超粗神经，从来都不需要别人安慰她，也好像从没见她伤心过。
其他的，林语也没有怎么接触过谁，就不提安慰了。
安慰的整个过程可以说是弄的林语有些手忙脚乱，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了。
谢英翔全程都埋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
林语的腰上的衬衣都被他的眼泪弄湿了一块。
最后，谢英翔好容易才在他的安抚下又重现露出了一个笑容。
“谢谢你林医生，我感觉好多了。”
“嗯……我……会尽量查阅资料，然后……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林语说。
这种变异究竟能不能被纠正，林语并不敢确定，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先帮谢英翔试试看的。
“这段时间，你都先注意一点吧，尽量遮掩一下，不要让别人看到。”
“你放心，我不会先告诉谢先生的。”
谢英翔听到他这个话，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林语都被他看的有些浑身不自在了，忽然谢英翔又上前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
“林医生，你对我真好……”
林语整个人僵着笑着一下。
“不…没什……”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谢英翔的声音从他身上传来，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让林语愣了一下。
“嗯…什么为什么……？”
这个话说完，谢英翔从他腰间抬眸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的眼神，林语这才呐呐地摸了摸头说了一句：“好吧…我想想……”
嗯…最开始大概是因为谢英翔的长相实在是十分符合他的审美，所以对他多几分关注，后来…嗯…后来大概是因觉得他很乖巧听话，就对他多了几分照顾。
“大概因为…你是我的顾客中，很听话很听话的一个吧。”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应该挑不出什么问题。
谢英翔听了这话，棕色的眼眸看着他，问他：“只是因为听话吗？”
“林医生，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这话问的林语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什、什么……”
但是林语依旧板着脸，故作严肃地看着他。
“好吧……我明白了。”谢英翔微微垂下眼眸。
林语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没说话。
谢英翔揉了揉自己眼睛，慢慢说道：“我还以为………”
见林语一直看着他，谢英翔笑了，他浓密卷曲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没什么……”
谢英翔推着自己轮椅，慢慢走到了窗户边。
他低垂着眼眸看着窗户下面的庄园的景象。
“林医生，我突然想到一个故事，我想讲给你听，好吗？”
“好。”林语有些怔愣，但还是答应了谢英翔的话。
“从前有一个村庄得了瘟疫，后来，有人通过某种上古秘术，召唤出了神明。”
“神明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他只知道，他好像沉睡了很久很久，现在才被忽然唤醒了。他本身无所谓善恶。但对于神明而言，救救几只小虫子，不过是随手之举，于是他最终还是动了动指尖救了那些可怜的村民。神明救助了那些村民，村民于是日日供奉他，还给他建了神庙，四处宣扬他。”
“但是这位无所不能的神明却有一个弱点。”
说到这里，谢英翔微微停顿了一下。
“神明从不会说谎。”
“因为在他的意识里，他心里想的什么，他嘴上便说什么，他无法理解那些人类所说的谎言是什么意思。但在人类看来，神明的这一近乎有些天真的坦率，便成了他致命的弱点。”
说到这里，谢英翔的眼神似乎深邃了些。
“那些村民借此问了神明很多问题，那个时候的神明并不能理解人类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他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孩一样，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空白而干净的。于是，对于那些村民的问题，他知无不言。”
见谢英翔忽然沉默了。
林语不由得问他：“后来呢？”
谢英翔微翘了下嘴唇：“后来，神明就明白了谎言的意思。”
“他遭遇了一场背叛，那些他曾经救过的村民背叛了他。利用平时对神明的询问，他们自以为已经完全掌握了神明的弱点，他们想要弑神，他们也想像拥有神明那样的力量。”
林语听到这里蹙了蹙眉。
谢英翔接着说道：“但神明是永生不死的。他可能会暂时消失一段时间、沉睡一段时间，但是他永远也不会死。”
“最后呢？”林语问。
“最后，神明也学会了谎言。”
“他也撒了个谎，他假装他被杀死了，但是，他只是在沉睡。他最终会回来，然后，杀光所有的人。”
“死的人，会远远多于当初他救治的那个小村庄的人数，是上百倍，上千上万倍。对于神明而言，杀一个人，和杀一群人并无区别。”
这个故事讲完，不知为何，林语心中总掠过一丝沉重。
谢英翔说着然后转过脸看了他一眼。
谢英翔问他：“你说，神明有错吗？”
林语思索了片刻，却有些难以说出一个结果来。
他只是说道：“神明降世之初，有两面，可善亦可恶，是那些村民的恶让他只看到了恶，也让他最终变得邪恶。最后神明的报复，也是村民自尝恶果。其他的人或许无辜，但是如果站在神明角度而言，当初的事是一个村民做的，还是整个人类做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说起来，那些村民也是人类，那些错，终归是人类自己犯下的错。”
“我很难说他这样做是对的，但是我也很难遣责什么。”
谢英翔在窗边这样一直静静看着他。
见林语这个样子，他忽然轻轻笑了。
“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林医生也不用太认真。”
谢英翔看了林语一会儿继而推着轮椅上前对他说：“林医生，其实我一直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林语略有些疑惑地抬起眼眸。
“嗯？”
谢英翔看着，犹豫了一下，继而还是说道：“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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