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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癖(近代现代)——童庭猫宴

时间:2020-07-02 08:39:02  作者:童庭猫宴
  温故知关了电视,抱紧了衬衫,他不太记得为什么小时候这部动画片会被列为必修,每个城的孩子都看过,小孩子喜欢鲜艳的动静,嘈杂的声音,但餐巾纸大盗什么都没有。
  他将光碟收了起来,扔在了床底下。
  温故知在梦里又在不停地转弯,他被人拉着,转过一个弯,又转过一个弯。
  哒哒哒——脚步急促。
  后来一记响雷,一声猫叫,温故知醒过来,不知道怎么,突然不记得怎么在床上睡着了,他手里还塞了一本书,爬起来看才想起来自己拆了包裹,看书睡着了。
  书上其中一页说:某地书生不知为何常受惊扰,夜不能寐,有一日遇见高人诉说了烦恼,高人好心指点他,找一处曲折蜿蜒的巷道,不停地在巷道转弯,便可削弱祛除邪妄。书生听此道“可真?”
  “真。”高人如此对着书生笑道。虽说两人初识,但书生极为信任这位高人,回家后便依着法子试了。
  温故知翻过下一页,不巧的是这一页被撕掉了,只停在书生试法。他翻过身前前后后找了,确实再没讲到这书生的故事,就想大约是成了吧。
  温故知倚着枕头,随便找了别的篇目,都是些“滑稽之谈”,收集了不少精怪故事,不知道是人奇怪还是精怪奇怪,温故知尝到些酸涩迷绚的味道,好像里面没人能做到一厘的事。
  他又睡过去,梦见成了寻金海的樵夫,他找不到金海,因为金海是仙境,他一个凡人怎么能找到呢?仙人也是不同意的。
  所以樵夫进了山,温故知在樵夫的身体里,昏昏沉沉地想,不是要找海吗?为什么要去山里?
  樵夫不停地随着山路,到下一个弯,温故知觉得不舒服,想要冲出来,樵夫终于不走了,对着另一个人说:“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另一个人开口:“好。但是不能白帮你。”
  樵夫激动地说好,什么都可以。
  他跪下来,听另一个人到底要他做什么。
  温故知听不到,他正在脱离樵夫,离开樵夫的身影,他撑着眼看了一眼樵夫在和谁说话,可是没看到,下一瞬他如往常站在熟悉的巷子里,开始走了起来,前面有亮光,温故知觉得似乎又近了许多。
  他这么想着,想还要继续走,光就来到他面前,要成全他一样。
  温故知站着不动,频繁地看向身后,应该有什么人在。
  但暂时想不起是什么人。
  身后响起猫叫声,一声又一声,让温故知有些心慌,因为猫叫声在不停催他,叫他,但他不想回,他知道要回去,但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温故知往后退了一步,倒在了光圈里。
  猫叫声消失了,有道轻微的人声敲进耳朵。
  梦又醒了。
  手里的书又翻了几页,温故知出了一身汗,他觉得自己应该见到了谁,来不及他仔细想,楼下有人敲门,温故知随便应了一声,发现奉先生的衬衫到了床尾,缠在脚上,他拿开后光着脚去开门。
  门外小女孩准备敲第三次门。
  她问温故知怎么才来?你在睡大觉吗?
  温故知问:“你怎么一个人来?你姐姐不在吗?”
  小女孩歪着脑袋说:“我姐姐晚上要工作,现在刚刚回家里睡觉,所以我来找你。”
  温故知也有些累,“我也要睡觉啊,你下午来找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小女孩盯着看,颇有些不情愿地点头,转头跑了回去。
  温故知重新上了楼,他本来想睡的,却坐在床边发呆,后来不由自主翻开了昨天看了一点的书,他找到樵夫,翻到了樵夫上山的一段。
  这名看不清身形的人对樵夫说:“我要神鹿的眼睛做耳饰,宝莲花的心做香料,猛虎的皮毛做袄垫。你替我取来。”
  樵夫说太难了。有些打退堂鼓。
  这人呵斥樵夫:“你连这些都不肯为我做,如何找到金海!”
  樵夫被训斥得无地自容,只得出发寻来这些宝物。神鹿有角,顶伤了他的胃,宝莲花有毒,毒哑了他的嗓子,猛虎危险,抓瞎了他的眼睛。
  他伤痕累累,将眼睛、心、皮毛送了过来。但这人不满意,因为时间长了,眼睛死了,心坏了,皮毛丑了。
  这人给樵夫看了一眼袖口的金海,对他说:“你看看金海,这些都是值得的。”
  樵夫近在眼前的金海吸引,重新鼓起了勇气,花了更短的时间找来了的眼睛、心、皮毛。他因此摔断了腿,这人很满意,展开袖口,樵夫被吸了进去,到达了金海,樵夫的愿望成真了。他找到了金海。
  温故知发现自己站在山里,是城的山,不远处浅水的站台闪烁着萤火,一闪,一闪。
  有个看不见的人在面前,问他:“你要什么?”
  温故知想了一想,开口说话。
  对方听完后似乎很满意,说可以。就像那樵夫一样,接下来应该要告诉温故知你要做什么,但是对方突然停了下来,从一片混沌雾气中,温故知觉得这是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因此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他脚一踹,趴在床上醒了,奉先生的衬衫有一次缠在了脚上。
  温故知没有听到对方和自己说了什么,有些可惜,却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这时楼下又传来敲门声,小女孩在墙外大声叫温故知的名字,像是在尖叫,让温故知听了有些心烦意乱和疲惫。
  可他还是下了楼应付,小女孩噘着嘴拉住他,说我们继续找吧,这次一定能找到!
  温故知看着西斜的太阳,不太想出门找:“明天吧。天要黑了。”
  “你答应我了。”小女孩瞪着眼,大声说:“你和我小拇指拉过勾,答应我了!”
  温故知撑着膝盖没说话,和小女孩对望,说:“对,我答应你了,那么我们走吧。”
 
 
第38章 
  “我觉得这次一定能找到。你不觉得吗?”小女孩回头再和温故知确认了一遍,温故知说:“那就希望如此吧。”其实他觉得也许还是找不到的概率大。
  小女孩开心地往前跳,辫子也跟着一起跳来跳去,她一会跳向前,一会跑回来抓住温故知的手,生怕他会趁自己不注意跑了。
  她的手黏黏的,都是小孩才会出的汗,温故知被握得有些难受,挣了一下没挣开,“我不会跑的,你放心。”
  小女孩摇摇头,非但没松手,反而将手握得更紧了,温故知没办法反抗,只好忍耐一会,让这小孩继续握着。
  温故知觉得自己的手快要化了,今天整片都飘着吉祥云,正是最热的时候,热气突出香火的旺盛,因为快要庙会的缘故,家家户户都趁着庙会前,上一炷香,祈个愿纳个福,不知道是不是每年都凑巧,还是吉祥云就是这些香火聚集成的,都碰到最热最盛的天。
  许多人都喜欢吉祥云,这时候卖吉祥云饰品最卖得出去。
  小女孩指着前方一个小摊车,叫了一声,不管不顾拉着温故知跑过去,她大声说我要吃一个!
  老板问温故知:“给你妹妹买一个?”
  老板推荐吉祥云棉花糖,倾身给小女孩递了一个,笑眯眯说这个卖得最好,小孩子都喜欢吃,吃了一年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
  温故知低头问她:“要吗?”
  谁知小女孩噘着嘴,说不要,“我最讨厌这个!”
  她还想将刚才接过的吉祥云扔出去,温故知制止了她,给老板道歉,小女孩伸手指着另一个,用“黑丝线”做的棉花糖,也是最不甜的一种,一般是给蛀牙蛀得厉害的小孩,或者不喜欢甜的别的顾客。
  “我要这个!我要这个!”她叫起来,声音尖利,老板皱了皱眉,但还是给她拿了一个,用线穿上,给所有人都像是吊着个小灯笼,要吃的时候得抬高胳膊,张大嘴,很可能糊一脸,但就是比穿了棒的受欢迎。
  小女孩得了棉花糖,牵在手上晃来晃去,几乎等不及温故知付钱,就要把人拽走。
  温故知觉得她力气过大,甚至好几次都被她捏出了红印子。
  她一口半个棉花糖,眼睛发亮得好比今日的太阳,她越咬一口越兴奋,叽叽喳喳地说各种话。
  小女孩的话总是提到她妈妈,说她妈妈是多么多么好,给她买棉花糖,还带她出去玩,说到激动的地方,她摇头晃脑,大幅度地甩着胳膊。
  温故知的胳膊快要被她晃断了,他说你轻点。
  但小女孩像是没听到,温故知皱着眉使力气拉住她,小女孩转头,盯着温故知叹了口气:“可惜她这么年轻就死了。”
  如果要具体形容温故知的感觉,就像冷凝成的水珠沿着杯壁滑下,渗出的一圈渐渐蒸发的水渍,恰好,杯中的冰块丁凛撞击错位了一下。
  温故知无缘无故出了一头汗,小女孩吃完了棉花糖,抹了一把嘴,手背糊上一层黏答答的黑色丝状棉絮,她一根根拿掉,吃进嘴里嚼了嚼,“走吧!”
  她拉着温故知重新去找东西,当温故知进了山后,有些心不在焉地望着四周,他总会走到一棵树下,呆愣愣望着树荫,心想是在这里吗?他换了位置,站在树荫下,望着梦里自己站过的位置。
  梦都是荒谬的,所以温故知才会看不见和自己说话的脸,又可以看得见对方的眼睛。
  小女孩继续往前走,哼一段歌,转头让温故知跟上。
  温故知觉得有些累,小女孩有使不完的劲,像是跳着走的,他也不好意思让一个孩子等自己,但是小女孩自己跑了回来,抓住温故知,“你别像我妈妈那样,一个人跑啦!”
  温故知眯着眼,喘了口气:“你到底要找什么呢?”
  “你不是知道嘛!”
  “很重要的东西,有了它们,我就……”小女孩嘿嘿一笑,狡黠地转了转眼睛,“你知道的嘛!所以我才叫你来。”
  小女孩走在他身旁,小声说:“妈妈一定会感谢你的。”
  她说完,温故知恍惚了一下,踏出去一只脚,手里一松,像突然落了一只苹果在地上,猛然空了一只手。
  在温故知的脚前有一团黑影子,黑影子跟他说话,重复他做的梦:“你想要什么?”
  温故知这次没开口,也不知怎么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温顺地开口,而是说:“我没有想好。”
  黑影不动了,它又定定凝视了温故知一会。
  应该有个东西,温故知突然想不起来,但小女孩开心地笑起来:“找好了!”
  温故知浑身一抖,看见本来在身边的小女孩从另一边跑向他,她以很快地速度冲了过来,撞进他怀里。
  “你这么快找到了?”温故知疲惫地问她,哪还有什么黑影子?是他太累了,一直发着呆,太阳光都要没了,吉祥云稀薄得如柱身消逝的纳福香。
  早前很盛,但时间到了就不行了。
  小女孩撇嘴:“叫你怎么都叫不行,只好我自己找啦!”
  太阳要下山了,小女孩鼓着裙子的口袋,拉着温故知往回走,走得又快又急,温故知尽力跟上,时不时瞥向她的口袋。
  她找到了,温故知问:“还有要找的吗?”
  “我都找到了。”
  她说话时脸红红的,像温故知手里掉下去的那只苹果皮的颜色,在绛紫的余夕下,眼睛是水粼粼的渠水浸泡洗刷过的清亮。
  就像得偿所愿前不知为何的幸福。
  余夕消失,浅水的路灯亮起来——萤火虫来了。
  他们上了第一班的夜车,夜车员看了看温故知,说一枚玉兔币。要投两人份的温故知想起来,可能小女孩还不到算票的年龄。
  小女孩晃着脚,上车是拽着温故知,下车是一跳一跳的蹦下去,她挤到人群里,一下就不见了,温故知喊她,转了几圈也没看到人,可没一会小女孩又出现了,她手里拿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有门,说要送给温故知,谢谢他陪自己。
  “我可是拿自己的钱买给你哦!”小女孩炫耀地给他看自己的钱包,温故知将信将疑地收下,没多说。
  他陪小女孩多走了一段路,但小女孩不回家,回头向他摆了摆手,说:“再见啦。”
  温故知上前几步,抿了抿唇,“你不回家?”
  小女孩咯咯笑起来,虽然声音仍旧尖尖细细的,但听在温故知心里,就像戳到了烂掉的苹果心里。
  “当然不回家咯。”
  温故知多看了几眼小女孩,最终什么都没说,叹口气:“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你姐姐……应该在找你。”
  小女孩没有再看一眼,捏着口袋飞速地转身,往另一条街上跑去。
  她像樵夫,温故知走在街上,想她,然后摇了摇头,想要在看到樵夫之前,连同自己也觉得像是拼命地找什么东西一样。
  小女孩说:“我想要这本书。”
  温故知说:“你要记得还给书铺老板。”
  小女孩抱着书,认真地点头。
  然后那个黑影问小女孩:“你想要什么。”
  小女孩说:“………………”一段很长的话。
  后来有一天,当温故知对奉先生说我们喝酒去时,小女孩抓住温故知,说陪我去找东西吧。
  “你不是知道嘛!”小女孩还摇头晃脑的。
  温故知始终在想,和她拉钩的时候在想,刚才犹犹豫豫问她的时候在想,无意识想了好多次——我想看看她,有没有成功。
  已经去世的瓢先生是蓝猫,远没有小女孩与温故知一样,属于会生老病死的人类,人类将更有参考价值。
  卖棉花糖的老板还在,在那里摇着机器,慢荡荡地,动作像一天也移不到另一边的云。
  他看见温故知,招呼他:“你妹妹嘞!”
  温故知干干地说:“回家了。”
  “哦。”老板继续摇机器,“那你要来一吊吗?男孩子得,妹妹不在,可以买个尝尝。”
  老板继续推销吉祥云,显然是记着既然有小孩不喜欢漂亮的吉祥云。
  “就剩下最后一了!卖得可好了!你要是想吃我给你便宜点得!”老板悄咪咪地跟他说,跟温故知一阵生动地挤眉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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