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刚到餐厅门口,李惟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的手机卡早就换成了澳洲的,方便赛事主办方和他联络。看了看来电是个陌生号码,想也没想就接了:“喂?”
他的脚步停下了,薛青柠看着李惟接了电话在以后,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幸灾乐祸的神情。
……
让时间回到三小时前。
被李惟用纸飞机攻击过后的高杉心里依旧怒气难消,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以后跑去找封寒影下楼打游戏。结果封寒影说他时差没倒过来,要睡觉。找王松,王松在洗澡没理他。
找队长……
找队长是找到了,但是路云岚当时似乎在和一个很重要的人打电话。他第一次看到路云岚皱着眉,心情那么不好。大部分时间是听那边说话,少部分之间只用低沉着声音回一个嗯。
等十来分钟以后电话挂了,高杉才试探地问:“队长,谁的电话啊?”
路云岚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下,往桌上一丢,揉了揉紧皱的眉心说:“……我爸。”
他垂着纤长的睫毛,干净的轮廓背光落下了一道阴影。
高杉愣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大概知道路云岚好像和家里关系不怎么好,路家家大业大,路云岚又是家中独子。他是一意孤行出来从事电竞选手的,哪怕在这个圈子里打出了多好成绩,在队长他们家里依旧是不值一提。
在又沉默了一分钟以后,高杉试探地问:“队长,澳大利亚的冰淇淋据说很好吃。我去给你买一个好么?”
路云岚别开脸烦躁道:“我不吃。”
高杉却起身说:“我去买,你尝一口。好吃归你,不好吃归我。”说着没听阻拦就跑出去了。路云岚拦都来不及。
……于是,事故就这么开始了。
人在海外人生地不熟,高杉之前在微博上看到墨尔本有几家非常出名冰淇淋店,还有干冰提供外带。他心想按照谷歌地图往前走总能找到。他绕着大街小巷,沿着指路往前走,穿过一条条近路和巷子。谁料走到半路,他那个只剩下一格电的手机突然毫无预警的关机了!
人民的好打野,路云岚的乖智障,我们的Sample选手,就这么迷路了。
高杉愣了半晌,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周围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一阵寒风吹过,卷起一片落叶。他忽然就感到了一阵萧索。
可是他能就这么认输吗?
当然不能。高杉努力地翻自己的口袋,想翻出别人的联系方式或者可以打车的钱。然而他出门不带现金,真是一毛钱没有,只翻出了进酒店时候李惟用纸飞机戳他的那一张传单。
当时他在气头上,没仔细看就随手一揉一塞打算时候丢掉,现在掏出来一看入目是一张薛青柠的大头照片。接下来是一行红字:ATTENTION!!
——“你有看过到这个人么?”
——“没事,他没丢且好得很,我就想让你看看他有多可爱。”
高杉气得把那张传单揉成一团,用尽全身力气砸远了!
他在原地被气得走来走去绕圈子,引起无数外国人看神经病似的眼神。直到天色眼见越来越晚眼见快黑了,正在高杉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灵光乍现想起来了些什么。他重新把那个被他丢远了的纸团捡回来,把传单重新揉开视线集中在传单最下面一行小字。
……那上面居然有李惟的国外电话号码。
李某人大概是怕队友们失去联络走散了,心思缜密地人手印了一份夹在了行动章程里。
这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高杉哭了。连忙用蹩脚的英文去借路人的手机打电话。
半个小时以后,李惟开着一辆白色的敞篷奔驰,到达了高杉所描述的目的地。他脸上是被打搅了法式晚餐的不耐烦,看着在寒风中被冻得有点哆嗦的高杉,对他敷衍地招了招手。
高杉一脸复杂地走过去,刚要上车,李惟就对他竖起食中二指,反手比了个耶的手势。
高杉想不懂,问:“……你什么意思?”
“来,跟着我说。”李惟竖起两根手指,“人生在世,李惟二字。”
高杉感受自己的承受能力被挑战到了:“我打死你!”
李惟:“打死我就没人带你回去了。”
高杉几乎要狂怒道:“我今天就是冻死在这里,饿死在外边,也绝不会让你坐你车回去!”
“啊……稍等一下。”李惟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拿出手机翻了一下后说,“Random发消息过来了,他问我看见了你没有,你怎么还不回去?”
高杉:“……”
高杉坐着李惟开的车总算回到了酒店。他一脸麻木看透生死的模样,好像谁再和他说一句话他就立马可以去上吊。
偏偏李惟这个人就是很爱看别人上吊,他说:“你是不是还差我两个字呢?”
高杉:“……真香。”
“谁和你说这个了。”李惟不屑嗤笑一声,对他竖起修长的食中二指,反手比了个耶的手势,“人生在世,李惟二字。”
高杉剧烈抓狂:“你让我死吧!你让我死吧!!”
路云岚接到消息正好走出了酒店,估计是来接人的。听到高杉站在路边冲李惟和疯子一样鬼叫,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叫什么?别丢人。”
李惟发动汽车,打算把车停去地下停车场:“没事,他说累了,想做个Spa。”
路云岚对他点了点头:“谢谢你把他送回来。”
“没事,关爱弱智儿童你我有责嘛。”李惟洒脱地走了。他还想回去,和薛青柠一起吃饭呢。
因为接到个电话就这么走出来,也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生气,想一想这种接到电话就抛下妻小出门的男人不是渣男是什么。
嗯。薛青柠既是他的“妻”,又是他的“小”。
他回到酒店里,来到餐厅中。就见里面老贺、阳少羽,赵晴明他们都在,唯独不见薛青柠。
李惟愣了一下,走过去问:“我薛呢?”
赵晴明差点把吃的喷出来,呛到了几下慌张地说:“不是吧?他不是跟你一起走的么?小薛他看你接了电话就跟着你不久后出门了啊?我还以为你俩全程都在一起呢!”
李惟:“……”
他顿时有点抓狂,人又有一个不见了!这是葫芦娃救爷爷,救出一个再送一个么?
第88章
薛青柠的确是跟着李惟后面下楼的,李惟也告诉他是去接高杉的,说是高杉买冰淇淋迷路了,再接了他以后就回来,还会给薛青柠带一个冰淇淋。
酒店的楼梯有两座,李惟的电梯先下楼的,薛青柠想跟他一起去,就坐了右边那个。但李惟去的是地下停车场,澳洲的电梯第一层都是地下,正厅大门一楼的电梯按钮一般都是最大的,符号以G代表的,示意为Ground。
薛青柠下意识就按了G层,接着一脸懵逼地来到酒店大厅,四处找着李惟晃晃悠悠地从大门出去了。
酒店门外只有来来往往的人,以及随处可见的遍地海鸥。
在墨尔本的街头那些尖嘴海鸟成群结队的落在大街小巷,由于无人捕猎,祖祖辈辈从未被伤害过所以一点也不怕人。
不一会儿,酒店门前海鸥就这么飞走了,他跟着鸟飞走的路缓缓跟了出去,见它们落在了一个手里有面包的小女孩身边。那个金发的小女孩撕了一小块面包丢出去,被母亲低声教育不要喂鸟。不一会儿小女孩身边的鸟越聚越多,一只甚至要飞到她头上,吓得她把手里跌面包一整块都丢了。
小女孩走之后,薛青柠就走过去把那块切片面包捡起来,尝试着撕了一块,果然吸引来了一群海鸥。
成群的海鸥飞在一起就像是云海,落下又用翅膀扇起了一阵阵的风,带来远方大海的味道。鸟的声音此起彼伏,当他把手里的那片面包喂完了的时候,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街头小广场。
陌生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薛青柠并没有太慌张。沉默片刻,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多年以前自己从家里拿了买了张车票逃离时候的样子。那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能不能活下去,未来会怎么样。但是他不想认输,也不想屈服。
街边有个喷泉,临近傍晚,喷泉在夕阳中洒下白葡萄酒般熏黄的水滴。薛青柠坐着坐着,静得海鸥在他脚边汇聚也不飞走,他忽然听到了一阵钢琴声。
墨尔本街头的小广场上有一台街头公共钢琴,天气晴好的时候就会由社会义工推出来给孩子们弹奏,晚上再收回。此时那台钢琴边上有一个黑发黑眼睛的亚洲人,坐在那里弹琴。薛青柠仔细听了一会儿,忽然就确定那是个中国人了。
因为他弹得是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
异国他乡的街头,一个亚洲长相的英俊男人在钢琴边指尖飞舞,音符就像是穿梭在他指尖飞舞的一只只蝴蝶。
钢琴琴声清脆悦耳,薛青柠安静地听完了。这时候有一个路边卖花快要收摊的金发女士朝他走了过来,那女士年纪大概三十来岁,头上戴着条格纹的天蓝色头巾,手里拿着一捧没有什么香气的白百合,用玻璃纸包着递了过来给薛青柠。
雪白绽放的百合花配着碧绿的叶子、以及星星点点的紫色勿忘我,看上去美丽极了。
薛青柠看了那卖花的金发碧眼女士一眼,摇摇头,组织了一下语言以后用英语简要的说:“No money.”
那女士却摇了摇头轻快地用英文说道:“I\'m nearly close. No charge, Beauty flowers for your beauty eyes(我就要收摊了。不要钱,这些花送给你,为了你美丽的眼睛).”
女士笑着把花塞进了他手里,对着他拉起裙角微微行了一个礼。可爱的小女人哼着歌,心情不错地推着卖花的推车离开了。
薛青柠无辜地抱着那捧花,恰巧那边钢琴声结束,他起身过去举起那捧花,献给了那个弹钢琴的男人。
男人兴许是没有料到这一出,短暂地愣了愣神。他大概三十岁左右,在亚洲人里称得上容貌的罕见英俊。他黑发如墨,五官清丽,光是那双漆黑的眼睛似乎就有一种看透人心的力量,整个人就像是从文艺电影里走出来的一道风景。
薛青柠:“送你。为了你的钢琴声。”
说完他就停了一下,心想借花献佛后怎么开口和他问路回去。
男人蓦然一下子笑了,他如泉水一般的眼睛微弯看着眼前的少年充满柔和。他一开口也是地道的中文,声音就像清澈流过山涧的小溪:“你好,我叫蒋翎。”
薛青柠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蓦然间抬头张大眼睛,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是同名同姓还是巧合?
他沉默又有些戒备地盯着眼前这个人,许久都没说话。
抱着花的蒋翎笑着问他:“怎么了?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薛青柠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否应该询问他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但是就算问了又如何?
他垂了一下眼睛,默默说:“我饿了。”
这是实话,他出来的时候本来是要和李惟去吃饭的,这一来二去错过了饭点,胃都拧了起来都快饿过头了。
蒋翎觉得他有点好玩,于是垂眸笑了,他起身把街心的钢琴盖子合拢关上。薛青柠这才发现蒋翎足足比自己高半个头。三十多岁的他虽然不算健壮,生得清秀美丽,却也有一般男人该有的沉稳气质:“感谢你送我花,为了报答,请让务必我请你吃晚饭。”
他们是走着去吃饭的,沿路抱着花的蒋翎行走在墨尔本街头,遇到刚下班的工人,就抽出一支百合送人。
见到美丽的女士也送,见到欢笑着路过脚边的孩子也送。渐渐的,他手里那一束花逐渐变少,等全部送出去以后,两人正巧抵达了一家法式餐厅的门口。
蒋翎说这家店有一道前菜小面包非常好吃。是用新鲜海胆打成泥以后浸泡面包,接着用黄油煎制,最后再抹上鲟鱼籽酱。一口吃进嘴里,鲜美得舌头都要化开了。
坐下以后品尝了那份前菜,薛青柠吃了一口,冷漠的表情愣了一下,接着眉眼就柔和了一些。
蒋翎看着这孩子,觉得他很可爱,心里有些喜欢地问:“你几岁了?”
薛青柠只吃饭,并不回答陌生人的问题。他这个人这么看其实还挺奇怪的,能够离家出走,也能和陌生人坐在一起吃饭,但是不熟悉的人他是不会去理睬的。
见他不爱说话,蒋翎也没有逼迫和过度交谈。
等到吃完饭以后上甜点,用纯熟的法语为他选择了一道轻奶油蛋白霜冰淇淋蛋糕。看着孩子吃饭,他手里捧着杯温热的柠檬水暖手,用一双柔和的眼睛看着窗外逐渐昏沉的天色。夕阳为他的脸蒙上一层轻纱一般的柔光,就像是老式相机中才能拍下的那种美人,光是遐想一下都惊艳了一段时光。
蒋翎是那种十分好看的男人,不是说英俊还是精致,而是纯粹的美丽。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看上去有些赏心悦目。
薛青柠有些眼尖地发现他的衣服袖子下班露出来了一条疤,看样子全长应该很大,被盖在衣服底下也看不出是什么造成的。
蒋翎察觉了他的目光,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疤痕:“你很在意这个么?”
薛青柠:“……”
“是我继母打的,当时她想砍下我的整条手臂,因为……”蒋翎无奈笑了,“因为我弹了她儿子的钢琴。”
薛青柠忽然感觉一阵心悸,沉默着望着他一言不发。
蒋翎忽然有些自责,觉得吃饭的时候不该和个孩子说这种话题:“抱歉,不用在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就静静的等孩子低头吃完饭,将手中装有温热柠檬水的水杯放下,轻声问:“吃饱了么?”
薛青柠点了点头。
蒋翎嘴角上翘:“那我送你回去吧。”
出餐厅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夜风有些萧肃寒冷。蒋翎见薛青柠穿得单薄怕他着凉,脱下了身上奶白色的风衣外套给他披上。从外套一脱来看,其实他也没有多强壮,三十多岁的年龄,依然是一杆瘦骨,被命运和岁月蹉跎却又不肯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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