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盈盈一拜:“王妃恕罪,吾王之令,莫敢不从。吾王叮嘱了,最后这条务必牢记,吾王看重王妃,愿与王妃举案齐眉,彼此平等相待,所以王妃此生此世都不得行跪拜礼,否则……”
“否则什么?”
内侍吭唧一笑:“否则您晚上就知道了。”
宋彩差点吐血:“……我不是王妃!我是他爸爸!”
“是,王妃说不是那就不是,王妃这边请。”
宋彩:“……”
行,好样的江晏,我臊了他,他就找旁人来臊我!
还要等晚上?等会儿到了议事厅,当着大家的面我就阉了他!
从根儿阉,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谁也别想好!
哼!
然而一到议事厅,宋彩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刚一看见赤练,他的脑中就闪现了血腥杀戮的场景:赤练的佩剑被自己夺走,一起一落间,人身与蛟尾就分在两处了,至死不能瞑目。
恭乙和千重心前后脚赶来,亦不像记忆中的那样惨烈,一个风度翩翩,一个笑意嫣然,都还活得好好的。
千重心瞧宋彩脸色不佳便想帮他把脉,甫一走近却叫宋彩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像是被吓着了似的。莫名其妙地和恭乙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明白他是怎么了。
宋彩恍恍惚惚,听见蓝姬唤他,连忙应了一声:“啊,是,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赤练道:“听闻宋公子换了一副新的身体,一切可还安好?”
宋彩:“都好,让大家担心了。”
蓝姬不像她王兄那样彬彬有礼,跑过来拉着宋彩到处乱看,还把他拨楞得转了一圈,说:“这不就和原来一模一样嘛,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新趣味……欸,那个旧的呢?你要是不需要了能不能送给我?”
宋彩没来得及回答,赤练便开始训斥她了。江晏得空问宋彩:“先前说的那个弑神咒是怎么回事?”
宋彩叹气:“我哪会什么弑神咒,那是吓唬圣母的。我无意中窥探到了她的一点陈年记忆。弑神咒是天神创造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叫他没能下得了手,最后只用了封印咒。”
蓝姬听见这个便把刚塞进耳朵里的棉球扯了出来,扔到了她王兄的身上:“我又不是想拿来玩,就想研究一下嘛,至于骂半天!当年天神封印圣母的元魂时也是用天雷火焚烧了本体才成功的,现在她把残存的本体制成了易灵体,我们肯定也要效仿,越早毁掉越好啊。”
赤练难得赞同他这妹妹的看法,轻咳一声:“倒也有理,虽没有天雷火可用,妖火应当也可一试。”
众人都以为毁掉易灵体是当务之急,没想到江晏和宋彩齐声否定:“不行!”
宋彩望向江晏,江晏便回以质疑的眼神:“曜炀宫不能毁,我们不能再坐等她找上门,可用易灵体引她去合适的地带,提前布置,瓮中捉鳖。你以为如何?”
宋彩迎上他的眼神:“好巧哎,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正好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
蓝姬登时来了精神,摩拳擦掌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俩已经……”
“不,你不知道。”宋彩拽下她高扬的手臂,“圣母对半妖和灵兽设的咒术和我们想的有出入。我们看见的红色符文最初是由天神设咒留下的,圣母的本体毁坏以后,丹元之力就通过此咒被分散到了几十万生灵身上。最开始,这几十万生灵并没有族群之分,天界召万灵飞升以及半妖一支的分离都是天神的作为,目的就是为了使圣母的残余能量互相掣肘,好叫她在短期内无法从炼狱脱身。”
蓝姬再次举手:“宋公子,这个我真的已经想到了,我分析总结出来的!”
赤练道:“你何时总结出来的,怎么不曾对我说过?”
蓝姬含糊着:“就最近这两天啊,干嘛要对你说……”
宋彩向来捧场,当即鼓了两下掌:“公主真棒!不过我想说的是,圣母利用了这个咒印,施了反咒,把半妖和灵兽的力量全都吸了回去,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而我已经掌握了这个咒法的至关重要的一环——材料,即刻就能为大家解咒,但……”
蓝姬激动地屏着呼吸:“什么?”
宋彩:“即使解咒,也只能终止圣母的吞噬,却没办法把她吸走的那些夺回来,所以,想恢复从前的力量已经不可能,大家必须慢慢修炼了。”
蓝姬:“那,那我们不能也像她那样设个反咒吗?”
宋彩摇头:“咒术的力量本身就来自于她,她现在太强大,我们就算集合所有妖力也做不到的。”
蓝姬泄了气,又很快振作起来:“算了,能终止已经很好了,至少以后攒下来的都是自己的。修炼而已,没问题!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易灵体到底是什么意思?圣母想复原自己的本体我知道,为什么要给它取名叫易灵体?又为什么易灵体会成为宋公子的身体?”
宋彩:“……这个不重要,别管它了。”
“不重要吗?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是最奇怪的地方,而你们都不好奇?”
赤练咳了一声:“不该问的别问,再啰嗦就回房思过去。”
蓝姬翻白眼:“……哦。”
几人合计了一番,决定把圣母引到东海去,那里人迹罕至,开战时不至于伤及无辜。
宋彩心里没什么把握,因为不清楚最后一个副本——神祭副本通关的标志是什么,只隐约觉得这个标志会和妖族有关,或许就在第三次征兆出现的时候——尽管在系统对他的考验中,这个征兆出现的时候他并没接到副本通关的提示。
但这或许也是个好苗头,只要副本没完成,神祭堕印没有崩碎,圣母的力量就无法达到顶峰,这是他们的机会。不,是他的机会。
在宋彩思考的空当,江晏始终有意无意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宋彩发现了,却当做没看见,对蓝姬道:“劳烦公主把两仪镜拿给我用用,我有话要对城主说。另外,枭桀去哪儿了?”
“他被岁芜拉去晒太阳了,说鳞片上长了苔藓。待会儿我去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既然丹元都还在,相信过不了多久灵兽一脉就能恢复人形。”蓝姬说着把两仪镜递给了宋彩。
宋彩接过,调试了一下:“喂,喂喂,听得见吗?”
对方的声音显得很是不可思议,又有些惊喜:“宋公子?”
宋彩:“对,是我啊,好久不见啦!我想问一下雁回城现在怎么样了,热吗?”
北云既:“不热,为什么会热?”
宋彩打了个响指:“很好,城主大人,你信我吗?”
北云既:“当然,怎么了?”
第143章 天道可由人17
临近正午,江晏从外面归来, 被看守偏殿的两名内侍宫人挡在门口。他扫了一眼门缝, 对内侍道:“怎么?”
内侍唯唯诺诺地应答:“……回禀吾王, 王妃交代在他开门之前不要打扰,任何人都不行。”
江晏不满:“任何人?”
“是,包括……包括吾王。”
“岂有此理。”江晏伸手要推门,两名内侍却突然跪在面前:“吾王恕罪,王妃说有重要的事处理, 稍有疏忽性命攸关,奴等不敢怠慢!吾王且再等一等吧,说不准片刻之后就能开门了。”
江晏蹙了眉头,却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站在门口耐心等着。“以后不必称唤‘王妃’了。”
两名内侍战战兢兢, 心想着这怕是要糟糕, 王妃闯祸了。谁知大妖王的下一句便是:“他脸皮薄,不乐意听, 还是叫‘宋公子’罢。”
内侍心领神会, 私下里互递一个眼神,甜甜应道:“是。”
这边话音刚落,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江晏长腿迈进,刚想说话就被宋彩扑了满怀。外头两名内侍以为王妃撒娇,满脸堆笑地关上了房门,殊不知宋彩正浑身发着虚颤, 脊背都汗湿了。
江晏忙将他打横抱起,怒气冲冲道:“才一会儿不见就成这样了,你到底在捣鼓什么,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宋彩喘了几口大气,靠在他肩上:“别吼,没事了。”
瞧见桌上放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青陶罐、朱砂、生肉、研墨过的草叶沫……还有带着血腥气的符文,江晏道:“是为了解咒?”
宋彩点点头:“嗯,成了,快叫人去通报喜讯。”
江晏沉着脸:“先管好你自己。”
宋彩伸手挂上他肩膀,露出笑容:“我真没事,休息一会儿就行,你陪陪我。”
“好,我陪你。”江晏说着掀开被褥,把他放进去,自己也和衣躺在旁边,连同被褥一起搂住,“但是只能陪一会儿。”
宋彩:“为什么?”
江晏:“收费贵。”
宋彩啐了一声:“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古人诚不我欺。”
外头传来脚步声,内侍代为禀报说人族送来了磷火石,蛟王队伍也已进入空间裂隙,一切按计划进行。
宋彩要从床上爬起来,被江晏按下了。“再歇一会儿,还有时间。”
“有是有,但总不好事事都赶在节骨眼上,提前准备好了我才能放心。”宋彩说着抬腿爬到江晏身上,打算越过去,却被江晏就势抱住,两人的胸膛便密密合贴在了一起。
“舍不得。”江晏说。
“舍不得什么?”
“你。”
宋彩紧绷的心绪一下变得柔软和缓了。频率不同的心跳巧妙地碰撞在一处,奏成和谐的乐章,两名乐手却都各怀心思,像是揣着同一种糖果的孩子,误以为自己兜里的这颗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滋味。
“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但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宋彩道。
“不说也不打紧,总会明白的。你躺着歇会儿,我去看看人族送来的磷火石。”
“你看什么呀,你又不会巫人的咒法。”
“你教我不就行了。”
“教是可以教,但你也不轻松吧,小心消耗过度。让我捏捏看,肾虚了没?”宋彩朝他腰上摸了两把,只觉得劲瘦有力,肌肉紧实弹手,实在讨人喜欢,不由舔了舔嘴唇,“可以啊,妖王大人这体魄,再战三百回合也不成问题!哈哈!”
江晏按住这只不老实的手:“方才怎么说的?收费贵着呢,准你乱摸了?”
“喂!自己人还这么小气,我又不白嫖你,你也可以摸回来嘛!”
“亲兄弟明算账,一码归一码。”江晏说着下了床,开门接了内侍递来的盒子。
宋彩也跟着起身,坐到桌前看他打开盒子,现出里面用好几层湿布巾包裹的灰蓝中带着点赤色的石块,说道:“就是这个,我在九江岸的大地洞中见到过。”
江晏睨了他一眼:“从来不听话,叫你躺着还是起来了。”
“躺也躺不安生,离你一步开外我就想念得紧,恨不能直接挂在你身上。欸,妖王哥哥,你身上缺不缺人形挂件呀?我很乖的。”
“莫贫嘴!且看看,确定它是从地心出来的?”
“确定……吧。”
“……”
宋彩嘿嘿一笑:“逗你的,至少五成把握!你想啊,九江岸那个地洞是怎么来的,是当年天神率众神官治理人族的地质灾害时留下的,地心岩浆从地洞中喷涌出来,总会带出一些专属于地心的石质,我猜这种就是。”
“怎么不猜别种?”
“别种肯定也有,但没有这种燃点低的好使,就像咱俩,天生一对,一摩擦就出火,拿你威胁我,我一下就软了,拿我威胁你,你一下就萎了,多好使!”
“……这是个什么比法。”
“别管什么比法,话粗理不粗。”
宋彩拿来小刀,刮了些朱砂在小碟子里,漫不经心道:“要说圣母是真有本事,世上能打开时空虚洞的肯定不止她一个,但能想到利用时空能量制造自然灾害的是只有她一个。不过九江岸的大地洞连着她的根基,她要是敢往里头释放时空能量,哼,擎等着同归于尽吧。”
江晏捏了下他的鼻尖:“别太得意,她真敢。”
“她不敢,我打赌!一个人被限制了自由几千年,最渴望的就是撒欢,怎么可能一出来就把自己给作死。等着瞧吧,有了这张底牌,她不敢对九江岸怎么样。欸,我总觉得天神早就预知到了今天的一切,不然怎么这么巧,几百个疏导地火的大坑洞,单单这一个是在人族境内的,其余的都在东海和南海。”
江晏不置可否:“或许。”
“啧,或许。好啦,不闲扯了,我扎点血出来,你在旁边看着我怎么设咒的,多学学。”
“何不叫我亲身实践?就从这次开始。”
“算了算了,事关重大,还是下次吧。我已经把脑子里那些符号全都画下来了,有用的编成了册子,马上再添一个传送咒,就算齐活了。以后我走了,这东西就留给北云既,雁回城里九成以上都是普通人,总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江晏心中思量着他说的“以后我走了”,默默道:“也好。”
与此同时,雁回城上空云雾遮眼,日轮忽隐忽现,城中人来人往,进出城的商队络绎不绝。
一名豆蔻少女赤足立于十字街口,好奇地东张西望。有过路人向她投来目光,她便盈盈一笑,问道:“看什么?”
对方是个年轻的粗布衣女子,二十岁模样,答道:“看你怎么不穿鞋,是打哪儿来?迷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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