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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逼夫夫的打脸日常[星际]——緋色

时间:2020-07-04 07:56:23  作者:緋色
  因为他看见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情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霍尔说他是阿尔法星的唯一幸存者,其实不对。
  应该是零。
  霍尔看见的那架被击落的飞船坠毁在周边的一颗小行星上,除了即将临盆,身上带着高级防护罩的谢夫人之外,全船无一生还。
  防护罩虽好,在经历这一系列之后,早已是强弩之末,和丈夫分别的悲痛,星球的沦陷,周遭人的惨况,接二连三的冲击让这位温柔的女性在浑身是血的爬出报废的防护罩后不久就面临分娩的困境。
  飞船坠落在一颗荒无人烟的原始星球,同船的乘客全部遇难,没有植被生长的地面上沙砾岩石纵横,她捂着肚子,一点,一点的爬上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殷红色的丝带从防护罩一路蔓延至她的身下,陪她一起攀上岩石。
  她怀有身孕,身体素质并不好,还带着一身的伤,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可她的孩子还没有出生,还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世界。
  她紧咬着牙,在这个没有第二个人的荒星上为自己接生。
  呼啸的风卷带起满地的沙砾拍打在她的脸上,伤口上,痛到了极致,连哭都是奢望。
  只有隐隐的呜咽被风吹散。
  混沌的大脑早已分不清今夕昨夕,唯有母亲的本能告诉她,在她的腹部,还有一个小生命在等待着出生,想要与她相见。短短一日间,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曾经的所有,现在,唯一还在她身边的,只有她们爱与生命的延续。
  等待的时间从来都是那么的漫长。
  折腾了不知道多久,下半身早就没了知觉,终于,在意识即将消散之前,她听见了一声婴孩的啼哭,并不那么的响亮,却驱散走了她心底最深的阴霾。
  她挣扎着起来,剪断脐带,颤抖着手将这个孩子抱进怀里,满身满手的血,将这个新生儿也染上了如同母亲一样的颜色。
  滴答——
  滴答——
  天空中忽然下起雨来。
  她眉目含笑,极致温柔,抱着怀里的孩子,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
  她把孩子包裹的很紧,尽可能的给予她的孩子唯一所有。
  雨势开始变大。
  小小的身躯温暖不了逐渐冰冷的母体。
  婴孩的啼哭声被雨帘阻隔在这方小小的天地。
  血色被雨水所冲刷,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雨中紧紧相拥的母子,慢慢和身下的岩石,和这片荒芜相融。
  雨下的太大。救援来的太晚。
  幼小的新生儿在母体的庇护下,撑过了白昼,没能坚持到夜幕。
  ……
  被泥石流深埋在地底五天四夜的谢旸,在混沌中,感觉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冰冷的容器。
  有什么东西滴在脸上,带着透骨的凉意。
  是雨吗?
  他迷迷糊糊的想。
  他想要睁开眼睛,眼皮上却像压着千斤巨石,无论怎样努力都是徒劳。
  他想要呼救,张开的嘴里吐出的是单字节的音符,被雨水倒灌回嗓子眼。
  雨水一滴一滴的砸在身上,不痛,却能感受到自己一点一点被液体所溺的无力。
  耳边的世界忽然开始变得热闹嘈杂,雨声里,掺杂进其他的声音。
  轰鸣的机甲,凌乱的脚步,还有大声的对话。
  “是谢夫人!……”
  “……还活着!”
  说这话的人,将他从一个冰冷却又温暖的地方抱了出来。
  中途又换过好几次怀抱,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说着他听不懂的语气。
  最后,他张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刻薄的长下巴,紧随着眼前一花,他又被塞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怀里,那个女人惊讶而又无措的瞪大了眼睛和他对视。
  ……
  谢旸蹙起眉,不安的发出细碎的呻-吟,不算瘦小的身体被白色的被单包裹住,苍白的脸色比被子更甚,黑发散落,看起来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乖巧。
  床上传来的动静,第一时间惊动了守在床边的人影。
  “宝宝?”
  西蒙一手撑在床头,俯下身查看,发现谢旸仍未转醒,只是在睡梦中无意识的梦呓,一颗提着的心又落回了原处,伸手将那眉间的褶皱抚平,看着谢旸又沉沉睡去,垂下眼,盯着人看了好一会,才慢慢坐回原位,和床上人相握的右手,始终都没有松开。
  他望着此时安静躺在床上的人影,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谢旸刚来罗德里戈家里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因为双亲战死的消息,从而引发了精神力暴动,将自己关在房里。门铃响起之时,是莉莉拉拉去开的门,门口站着那个来他家宣告他父母死讯,还出言不逊的官员,这回又带了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孩登门,一见有人出来便不由分说的将孩子塞了过来。
  那是同样死在阿尔法星的谢轩夫妇的孩子,和同样失去了双亲的他相比,这个孩子更弱小,处境也更为糟糕。他即使失去了父母,但罗德里戈家还在,哪怕它已经成了一个空架子;而这个孩子,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失去了一切。双亲亡故,家业被侵占,而那些吸血鬼们却连抚养他长大都吝啬,又不愿将孩子送去孤儿院落人口实,就把人送到了罗德里戈家,皆因当时双方父母在世时曾提过的一句玩笑话。
  帝国婚姻法上写着,两名未成年人之间无法缔结婚约。
  他和谢旸大概是帝国历史上唯一的特例。
  从十一岁开始,档案上,在他名字的右侧,就存在着另一个与他密不可分的名字。从前到现在,除了在他成年之后,代表两人关系的那个未完成式更改为正式头衔以外,两个名字之间的距离,从未改变。
  谢旸刚到家里时,多是亚瑟和莉莉拉拉他们在照顾,彼时他已经知道了家里多了一个奶娃娃的事,他不在乎家里多养一张嘴,也不关心那所谓的婚约,父亲死后,第四军团名存实亡,帝国很快就招募调派了新兵扩充队伍,第四军团军团长的头衔,也落到了其他人的头上。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走上正轨,只有他还深陷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即使兽潮来的再凶猛,规模再大,也不可能整个军团连同星球一起覆灭,什么消息都没有传递出来。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想要调查清楚,然而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在面对完全未知的对手时,所能做的又有什么?第四军团和父亲一起被埋葬,即使想要调查,也无从下手。
  他迫切的想要变强,想要长大,想要进入军部,想要弄明白阿尔法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段时间里,他无疑是偏执孤戾的,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谢旸,和他并无交集。
  谢旸小时候乖的不像话,从不哭闹,就算饿了也会自己哼唧两声,然后抱着塞进嘴里的奶瓶默默进食。这样听话的谢旸在他准备离家去参加毕业考核的时候,一反常态的闹个不停,不愿意让自己跟学校的负责人离开,无论亚瑟他们怎么哄人都不见效。
  当时,他是觉得不耐烦的,不明白这个小鬼究竟在闹些什么,小鬼果然都是麻烦的生物,什么乖巧都是假象,一旦他想要搞事,就肯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谢旸当时闹得动静实在太大,以至于即使他想抱谢旸回房,都被糊了好几巴掌,特别的不讲道理,那么小的一个奶娃娃,你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否是听出了他们语气的敷衍与糊弄,那个一直被抱在怀里的奶瓶被谢旸狠狠的丢到了那位主任的身上,那么小的一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力气,那个奶瓶甚至都没能砸到对方身上,只是叫对方被撒出来的奶洒了一身,但那个丢奶瓶的动作却莫名的叫人瞧出了狠厉。除了肚子饿和换尿布以外,从不肯啃声的谢旸在砸了奶瓶后,一反常态的咿呀叫嚷起来,冲着那位主任不停的蹬着两条小短腿。
  画面虽然颇具喜感,但那是谢旸来家里后第一次那么明确的表示出不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是来带他去小行星参加毕业考核的学校主任。
  所有的反常,都有原因。
  那一天,谢旸还是成功的将他留在了家里。
  事后,他和亚瑟调查发现,那位主任被那位来过家里的官员收买,在他参加考核的地点做了手脚,如果那天他真的跟着对方上了飞船,或许已经死在兽潮之下。
  想起这些过往,西蒙猩红色的眼底不禁染上了丝丝笑意。他家小老鼠第一次耍性子是为了他,第一次砸东西也是为了他,指腹下意识的摩挲着握在掌心的手,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在这间静谧的房间里,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人体所特有的温暖真切的提醒着他,最重要的人,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交代一下两人以前的事。
  谢旸是在原主死亡后才过来的,虽然原主只存在了几个小时……
  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把他塞给罗德里戈家的官员,年轻的女人是莉莉拉拉。
 
 
第78章 
  这是一个冗长而沉默的梦境。
  谢旸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再次重温了自己短暂的十几年人生。
  都说人死如灯灭,生前的种种过往,都会在死后烟消云散。
  他从不这么认为,再一次看见被血色浸染的墙壁,倒地的身影,整间宅院里发生的一切惨剧都在火焰中燃烧,肆虐的熊熊火焰掩盖着夜幕下的罪恶,把所有的过往的都倾数埋葬。哪怕知道最后所有的行凶者都已血债血偿,在看见那些罪魁祸首行凶完毕猖狂离开时他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杀意。
  就算这些人后来都遭到了报应又如何,他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姑苏谢氏,早已在那一场大火里走向了终结。
  谢家满门四十七条人命,这种畜生又怎么配为他们填命。
  他在废墟里待了一天一夜,直到路过的师兄把他挖出来,陪他为谢家立了四十七座墓碑,将他带回了师门。
  他的双腿被砸下的房梁所断,即使师父医术冠绝,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还是没能让他重新站起来。相比于师门上下的惋惜与怜爱,他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即使此后是个不良于行的残废,可至少他活下来了。灭门之仇,他势必要讨回,让所有的刽子手血债血偿。
  双腿经络尽断,自不能像师兄们那样仗剑天涯,快意江湖,师父怕他难过,特意传授了他修身养气的心法,又将师门七艺尽数倾囊相授,可彼时他满心满眼皆是血仇,便醉心于医毒不可自拔。
  如今回想起来,若非师父的殷切关怀,师兄们的拳拳爱护之心,不叫他被仇恨蒙蔽了眼,只怕自己就算最后活下来,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只可惜,最后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谢旸悬浮在半空,看着“自己”走进太行山的背影,微微垂下眼。
  这么些年,师兄们在外行走时,也一直在为他打听谢家灭门之事,最后摆在众人面前的,却不过是一场笑话。谢家五代列候,福书村,诗礼传家,不过是因为一个狗官的垂涎,不过是一个豪门纨绔的见色起意,就屠尽了他家满门。
  多么的可笑。
  他伺机在狗官的茶里下了药,让他时时心肝绞痛,脑如针扎,头疼欲裂,半身不遂,中风在床,只要一阖眼,便深陷噩梦。三年后,又在师兄们的帮助下,他把收集到的狗官的罪证都送到了狗官宿敌的手里,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堂堂二品大员,被判阖家抄斩。行刑的那天,他亲眼去看了那狗官的人头落地,痴肥的身体瘫在行刑台上,流出的血不过碗口大。
  就这样怎么够呢?
  散场后他带走了狗官的尸首,跪在谢家人的墓前赎罪。
  纨绔的身后站着当朝的皇后,不能再像解决那狗官一样,师父师兄们都劝他不要冲动,待寻到一个好机会,自会帮他报仇。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可他又怎么愿意再将师门拖下水,纨绔不比狗官,他不愿让师门涉嫌,知道师门众人担忧,为安其心,他面上接受,暗地里却一直在追查纨绔的行踪。
  狗总是改不了吃屎,谢家的悲剧在那种人眼底不过是昨日黄花,不会有半点愧疚,照旧满脑子废料。
  是以他很轻易的就将人引了出来,山下埋着的数十桶炸药,足以炸的人灰飞烟灭,连整座山一起消失。挫骨扬灰?不,他连渣都不会给人留下。
  终于大仇得报,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与茫然。
  这十年他一直以复仇为目的活着,现在手刃仇家后,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了。
  早在他选择拿起刀的那一刻起,他的双手也同样不干净,被鲜血所染吧。
  所以才会在回去的路上遇上泥流,被深埋其下。
  只是这一回,不再像三岁那年,有一双手将他从焦黑的废墟里抱起。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埋了多久,下面的空气越来越少,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想到了许多人,有幼时与家人一同逛灯会时的欢闹,有胞姐给他绣虎头荷包时的温柔,有奶娘将他塞进柜里时的张惶,有冲天火光吞噬谢宅的肆虐,有师兄抱着他立于墓碑前的肃木,有师门日常的打闹温馨……
  彻底陷入黑暗前,他仿佛见到了师兄焦急的脸。
  抱歉啊师父,最后,还是没听您的话……
  ……
  起死回生的异谈,市井间并非没有,只是谢旸从未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来到了一个从未听闻的古怪地界。
  还未睁开眼的婴儿没有什么认知,谢旸只能从一些零碎片段的里隐约得到一点不成形的信息。
  这里的人说着他从未听闻过的语言,模样和西域人有些相像,又有所不同。
  突然在这具幼小身躯里醒来的谢旸尚不了解自己如今的境遇,他听不懂这里的人在说什么,但他可能感知到拎着自己的人的情绪。
  对于一个才出生,全身软骨的婴孩,不用抱,而是采用拎的方式,就能发出对方对这具身体没有多少善意。谢旸从那些零星的记忆力隐约猜到这具身体的母亲已经不在世,其中有好几个人接手过他,但时间都不久,最后把自己交到了现在这个男人的手上。
  莫非此人是此身亲眷?
  所知的情况有限,他无法分析出更多的有用情报。
  被人粗鲁的拎着走,这种仿佛在巨浪中翻滚的小舟的着实让人不适,谢旸怀疑自己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死于窒息。
  有过了一段时间,他被带到了一幢宅子前,塞给了一个年轻女人,看得出来对方对于他的到来很惊讶,但还是下意识的将他托住了——论抱孩子的水平,女人不知道比那个长下巴的男人高明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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