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志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突然就断了,他猛地回头盯住方知有,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慢慢朝他走去。
“你不要过来,我要报警了。”
方知有警惕起来,手在桌下划开手机,下意识地打给吴意,暗自祈求对方要接他的电话,转瞬间吴国志已经来到他面前,双手撑住桌子,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不知好歹的Omega,阴鸷道,“你想知道吴意的妈妈去哪儿了吗?”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吴国志肌肉绷紧,蓄势待发,下一秒二人同时有所动作,方知有狠狠推他一把,转身朝大门跑,然而没出两步,就被人一把薅住衣服领子向后倒去,手中握着的手机也脱手而出摔在地上,通话中断,屏幕黑下去。
高大健壮的Alpha不顾Omega的挣扎与求救, 他神情癫狂,嘴里念念有词,方知有已无心去听,拿手指去抠挖吴国志攥着他的手,不一会儿就鲜血淋漓,对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脚步不停,像拖挑死狗般,毫不留情地把他一路拖拽到厨房去。
Alpha与Omega的差距在二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吴国志在厨房抽屉里翻找,就算松了一只手,Omega也毫无反击之力,吴国志一把掀开方知有脖颈上的纱布,盯着尚未恢复的创口,突然露出一个笑来,接着在方知有惊恐的目光下,低头狠狠咬了上去。
吴国志在方知有的惨叫声中慢慢松口,又呸地一声吐出口中的鲜血,从抽屉中摸出把切牛排的小刀,“你以为吴意就是什么好东西?嗯?得了吧,他和我一样,打心眼里讨厌你们Omega,那小兔崽子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跟你说他妈离家出走不要他了……”
方知有脖间一片烧灼感,痛得他说不出话来,双腿无意识地在地上乱蹬,听到吴国志说吴意,又艰难地抬头,趁其不备,一口咬在对方拿刀的手上。
吴国志瞬间暴怒,甩开方知有咒骂一句,又铆足了劲朝他脸上狠狠一扇。
方知有被这巴掌打得眼冒金星,整个人砸在厨房的门上,慢慢滑倒在地,口中一片血腥气,再没挣扎的力气,恍惚间看到吴国志在他面前蹲下,手中锋利的牛排刀折射着光,冰冷的刀刃离他的腺体越来越近。
吴国志看着满脸鲜血,奄奄一息的方知有,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了一个痛快的笑容,“那天吴意去上学,他妈妈的发情期又来了,真是可恶啊,你说Omega为什么要有发情期这种东西,我突然想到,发情期到底是个怎么回事,是不是切了腺体就没发情期了。”
他把刀抵在方知有鲜血淋漓的腺体上,慢慢使劲。
“就像这样……”
“她真的太没用了,后来我只能连夜开车回老家,把她的尸体埋在山上。”
“方知有,我也帮你切除腺体好吗,这样你没有发情期,就不会惹我生气,我也用不着打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他一边说着喜欢,一边听着Omega的尖叫,拿刀彻底割开他的腺体。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让方知有的大脑得到了片刻的清醒,又或者是这个狂妄自大的Alpha沉浸往事,享受着凌虐Omega的快感,有所松懈,方知有不顾脖颈间抵着的刀刃,铆足了劲朝吴国志胯下狠狠踹了一脚。他只听到了对方痛苦的嚎叫,根本来不及看他的反应,一手捂住腺体,跌跌撞撞地攀着楼梯躲进二楼卧室里。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门反锁上,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门滑坐下来,颤抖地拿手捂住腺体的伤口,身上开始发冷。
不一会儿吴国志就追了上来,把门踹得咣咣直响,嘴里咒骂道,“你们Omega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了男人就会死,你是这样,吴意他妈也是这样!”
“要不是我帮你,你他妈的现在还要在餐厅里打工,端盘子,弹钢琴,往那一坐搔首弄姿的,迟早要被强奸!你还想干什么,我看你就是想离开我,去找别的Alpha!”
“我打你怎么了!你就该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生是我老吴家的人,死是我老吴家的鬼!你个不要脸的还勾引他!你当我看不出来?你来的第一天为什么发情你当我不知道?”
“方知有,你出来!我日不死你也要整死你!”
吴国志在外疯疯癫癫地叫骂,骂完方知有又开始骂吴意的妈妈,方知有已经开始有些神志不清,隐隐约约听出是什么不要脸之类的话,他呼吸急促,身上却有了些力气,正打算撑起身看一看能不能从窗户上跳下去。
他刚才也是走投无路失了分寸,竟然没有夺门而逃。
然而就在下一刻,吴国志的叫骂声却戛然而止,接着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打斗声,似乎是什么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方知有脚步一顿,目光迟疑地看向桌上放着的花瓶。
这花瓶本来是一对,是二人结婚后吴国志请好友来家中做客,别人为了恭维他送的一对青花瓷瓶,吴国志最喜欢这些讲究的,能彰显身份的物件,客厅里摆不下了,就摆在卧室里,那天被吴意情急之下拿着当武器敲碎了一个,现在还剩一个,正形单影只地摆在桌上。
客厅内,吴意和吴国志两个Alpha如野兽一般扭打在一处,所到之处如狂风过境,餐桌不知被谁撞翻,菜、碗、盘子碎了一地,两人踩在着这一片狼藉上你一拳我一脚,最终吴意年轻力壮,把吴国志一拳狠狠掼翻在地,他扑上去揪住吴国志的领子,咬牙道,“你在电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妈怎么了。”
吴国志看着楼上的方向,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那个婊子给你打的电话。”他的喉咙中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笑,下一秒凶相毕露,膝盖一顶,把吴意掀翻出去,把他按在满地的虽玻璃渣上,阴恻恻道,“他什么时候勾引你的。”
他一手掐住吴意的脖子,一手去扇他的耳光,“那天你睡在隔壁都听到了吧……”
吴意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我妈呢,我妈到底去哪儿了。”
吴国志突然笑了,“你妈挨打的时候你也都听到了吧。”他低头靠近吴意,盯住他的脸,“你越来越大,和你妈妈长得越来越像,真是可恨,本来我是愿意当一个好爸爸的……”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吴意身上,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正有人靠近。
吴意眼神动了动,朝吴国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下一秒,方知有把手里的东西狠狠砸在吴国志头顶,随着一声脆响,瓷片裂了一地。
第二支花瓶也被砸碎了。
吴国志身体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上。
方知有瞬间脱力,跪在地上不住喘气,朝吴意气若游丝道,“叫,叫救护车。”
吴意这才看到方知有的伤势,顿时面色一变,叫完救护车后又把方知有抱到没有碎玻璃渣的地方,他用手捂住方知有的腺体,鲜血从指缝中留下,吴意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些慌张的神色,方知有再没力气说一句话。
半个小时后,救护车一到,方知有和吴国志被人同时抬上担架,吴意跟了上去,到医院后竟然又是同一个医生,头疼地看着吴意,“怎么又是你们兄弟俩。”
方知有被人送进抢救室,再推出来时面色苍白,奄奄一息地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吴意,接着又失去意识,被推进了监护室,吴意在外面站了一夜,被第二天早上进来的医生骂了个狗血喷头,赶他去休息。
方知有在第二天午后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被转到普通病房,吴意这才松开了一口气,又去打听了几句吴国志的情况,见他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于是放着他不管,买了些吃的回去伺候方知有这个倒霉的Omega。
祸害遗千年,方知有那一砸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
第三天下午,吴国志头上缠着纱布,出现在方知有的病房外,彼时二人已算彻底撕破脸皮,当时吴意没在,吴国志也没进去,靠在门口冷声道,“……我要去外省开会,离婚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顿了顿,语气生硬道,“你别报警,那八万块钱我也不让你还了。”
方知有低垂着头,没说话,半个小时后吴意回到病房内,方知有跟他说了,语气十分平淡,吴意听完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点点头道,“知道了。”
方知有以为自己要就此解脱,然而十天后,警察却找到医院里来,敲了敲门,看着二人道,“你们哪位是吴国志的配偶方知有?”
第十三章
吴国志死了。
据警察说,吴国志在离开医院的第四天开车去外省工作,然而车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爆胎,继而引发了连环车祸,整个车屁股都快被撞没了,汽油漏了一地,一个火星子就将整部车点燃,吴国志被卡在驾驶室里没能出来,连人带车烧了个一干二净。
方知有沉默地翻看着车检报告,造成这场事故的直接原因竟然是因为一个扎进车胎的螺丝钉,外加吴国志超速,爆胎之后后面的卡车刹车不及,撞上来后发生侧翻,更是直接把吴国志的车一头怼在高速公路的护栏上,卡车司机因剧烈撞击而发生了短暂昏迷,再醒时是被浓烟呛醒,吴国志的车上火光冲天。
吴意站在一旁没说话,注视着方知有在鉴定报告上签了字,警察拍了拍他的肩,叫他节哀顺变。
警察一走,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吴意走过来坐在他的床边,二人谁都没有说话,但心中却闪过共同的念头,“居然就这样死了。”
吴意拿过床头的饭盒,里面装着几个白菜猪肉馅的饺子,是方知有吃剩下的,他嫌饺子馅腻,只把皮给啃了, 还觉得只啃皮没味道,剩下的馅挑着吃了几口,多吃一口都不行。
吴意也不嫌弃,三两口吃完,慢慢地咀嚼着,他突然想到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大约是四五岁吧,也是跟现在差不多时候,临近除夕,吴国志带他出去赶集买年货,那时他的事业还没有现在这般好,一家三口住在城市边缘的小县城里,吴国志还在教高中,一年里只有学生放假的时候才用空。
集会上人潮汹涌,吴意被人挤来挤去,鞋都快掉了,最后还是吴国志把他往头上一举,叫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吴意到处张望,小摊贩们把席子往地上一铺,上面摆着刚从地里薅上来的萝卜,大葱,各个红头赤脸的,冻得缩手缩脚,扯着嗓子叫卖。
他指着地上的人家用编织袋装着的带鱼,小声道,“爸爸,我想吃那个。”
吴国志把他放下来,去和商贩讨价还价,吴意就蹲下来,笨拙地拿手去戳带鱼滑腻咸湿的身体,最后弄得满手腥,怕回家又惹妈妈不高兴,赶紧伸手抹在衣裤上。
这边吴国志掏钱包准备结账,冷不丁地看见吴意鬼鬼祟祟的动作,吓了一跳,朝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训斥道,“还不长记性是不是!上次你在外面玩土弄得一身脏回家,你妈怎么骂你的都忘了?你还跟你妈赌气不吃晚饭,我就不该晚上起来给你蒸鸡蛋,就该饿你一晚上让你长记性。”
他那一巴掌看着疼,其实刚碰上吴意的屁股就收了力道,此时见他低着头委委屈屈地不说话,又叹了口气,不咸不淡地骂了他几句,单手把他一抱,提着商贩递过来的带鱼,二人回家去。
吴意顺势趴上来,老实地搂住吴国志的脖子,说想吃这个想吃那个,吴国志心疼钱,又想着一年一次,只得咬牙买了,末了吴意舔着糖,窥不见吴国志的心痛神色,高兴道,“爸爸,你会做吗,以前没吃过啊。”
“我不做,指望你妈做?你什么时候见你妈杀过鱼,你哪次吃的鱼不是你爹我弄好的,小没良心的。”吴国志吃力地抱着他,空不出手去扶眼镜,嘴上却絮絮叨叨,“吴意,你要记住,你姓吴,长大了一定要争气,要有出息,要给爸爸养老送终知道吗?等我退休了就把房子一卖,跟你妈回老家,天天喝茶逗鸟,你要经常回来看我们,这样爸爸才有面子,就没人再说爸爸闲话了。”
吴意懵懵懂懂地点头,想着爸爸经常给自己做饭吃,还去接自己放学,晚上也会进他的房间给自己掖被子,他长大了肯定是要孝顺爸爸的。
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呢?
大约是他逐渐成长,越来越像他的妈妈,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像吴国志的地方。这个心气极高却天生命苦的Alpha终于受不住流言蜚语,变成了他曾经最看不上的那般卑鄙不堪,朝自己无辜的妻儿发泄着满腔怒意。
……
身后方知有叹了口气,吴意瞬间回神,回头看他,“怎么了?要喝水?还是要上厕所。”
方知有沉默片刻。
“那天他打我的时候情绪很激动,说漏嘴了,他说你妈妈……”他抬眼看向吴意,顿了顿,又委婉道,“你妈妈可能不是离家出走,现在吴国志一死,你要怎么办……”
他隐去了那些吴意妈妈死前所受到的折磨。
这些天里二人谁都没有提起这个话题,吴意除了比往常更加沉默外,几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闷不吭声地伺候这个Omega,方知有头几天的情况很不好,又进了一次抢救室,再拉出来时整个人被折腾没了半条命,然而腺体是除了大脑外最复杂的器官,谁也说不好会有什么后遗症,更不要说方知有这样一个月进了两次医院的倒霉鬼,吴意只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没日没夜地照顾方知有已让他有些自顾不暇,眼下更是腾不出时间去琢磨那些陈年往事。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空饭盒,慢吞吞道,“时间太久了,我什么证据都没有,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让他在监狱里待几年,几年以后他被放出来,充其量只是人生履历中多了个污点,他人活的好好的,总有出路,哪像现在,人没了就是没了,况且……”他顿了顿,突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地笑来,“我妈妈曾经在日记里写,要是吴国志能出车祸就好了,这也算是妈妈得偿所愿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盯着窗外某一点,语气轻快,嘴角带笑,看得方知有无端头皮发麻起来,他来不及细想心中那一闪而过的诡异感是从何而来,下意识道,“吴意……”
吴意回头看他,敛了神色,认真道,“你以后要去哪?”
方知有一愣,明白了吴意的意思。
吴国志去世的事情太过突然,他没有想过以后。
在和吴国志提出离婚的时候他是有好好打算自己的未来,搬离这个城市,把吴国志的钱还掉再还别人的债,攒钱的时候他可以报名一个成人补习班重新参加高考,拿到学历文凭后他就可以换一份更轻松的工作。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然而他做出的一切计划都是基于和吴国志分道扬镳的基础上,现在吴国志意外去世,意味着他可能得到一大笔遗产,吴国志的房子,存款,以及股票,而他的父母早已去世,他和吴意是第一顺序继承人,他大可以拿着分到的遗产去还债,去当他的自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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