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啰嗦。”
“我说你别不当回事,他爹才死一年他就跟自己的继父厮混在一起,道德败坏,这样的人学习再好有什么用,以后到了社会上不定要干出什么事情呢。”
方知有脸色霎时间就白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面前一女生满脸怒不可遏,冲过来,毫不留情道,“我看你们才是道德败坏。”
方知有抬头一看,原来是之前来过家里为吴意庆祝生日的崔凌,她神情颇为凶狠不耐,那对母子被她这样一骂,瞪她一眼,走了。
二人对视,崔凌满脸尴尬,显然是还记着自己当着他的面亲了吴意,方知有却魂不守舍,想着刚才的对话,勉强冲崔凌笑了笑。
一位年逾四十,很有气质的Beta女性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朝崔凌走过来,原来她的家长。
她看见方知有,明显一愣。
方知有下意识要回避她的眼神,然而对方却紧接着冲他友善地笑着,体贴道,“您好,是吴意的家长吧,我听崔凌经常提起吴意,说吴意在学业上对她帮助不少,还很尊重她,您把他教育得真好,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那笑容颇为真诚,让方知有放松不少,崔凌的妈妈冲方知有一点头,拉着崔凌走了。
吴意找过来,见周围家长都走得干净,剩班主任和几个学生留下整理资料,只有方知有一个人在发呆,然而他一凑近,Omega就猛地惊醒,神情恍惚道,“走了,回家。”
他逃似的避开吴意,闷头走在前面,二人搭上回家的公交车,方知有却反常得很,下意识要和他拉开距离,拉住扶手,远远地站在一旁。
吴意看在眼里,却没说话,一直忍到下公交车。
方知有心中有事,没注意脚下的路,险些摔倒,吴意伸手去扶他,却被猛地避开,方知有挥舞着手臂,脸色苍白道,“你不要扶我,我自己可以走。”
吴意盯着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方知有回避着他的眼睛,不敢和他对视,低着头要走,吴意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Alpha霸道有力,一双手铁钳似的拽住他的胳膊,Omega的眉毛瞬间拧起,委屈道,“疼……”
吴意缓了些力道,却依旧没有松手,不悦道,“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你在害怕我吗。”
Omega想也不想,矢口否认道,“没有。”
吴意别有深意地看着他,缓缓道,“那你在怕什么。”
方知有不说话了。
吴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千万不要让他们影响你,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行’,这些话是你对我说过的,怎么了,很意外么?你随口一说,我还记着。真相是什么,自己知道不就行了,别人怎么评价,真的重要吗。”
他听出了吴意的话外之意,原来这件事情也同样影响着吴意,联想到刚才在学校中迎面而来毫不避讳地非议,他霎时间就慌了,这段日子吴意和自己一样遭受这些流言蜚语,甚至更甚,大人之间尚且顾忌彼此,留一丝脸面,可尚未步入社会的学生是最无城府,也是最无所顾忌的。
他们脱口而出的三言两语往往更加伤人。
“你是不是……很不喜欢这里,才一直想要考去上海。”方知有怔怔地看着他,想起吴意小时候,连自己的家事都是从邻居的闲言碎语里拼凑来的。
“上海的人就不长嘴吗?你做了什么不和他们心意,不符合他们心中道德标准的时候,他们就不会说你了吗。”吴意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耐烦,却又有些较真,“以前我想去上海,只是为了逃离吴国志,现在我想去上海,是觉得那边工作机会更多,比这里好的就是没人认识咱们,没人知道我们的过去,我根本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我是怕你……”
他意识到什么,突然收声,不自在地扭过头,看上去有些尴尬。
方知有低着头,没看到吴意脸红了,想起今日因为学历被拒绝的经历,喃喃自语道,“离开这里吗,那我怎么办呢。”
吴意静了静,认真道,“那就跟我一起走啊。”
“跟我一起走,考到北京就去北京,考到上海就去上海。”他声音小了下去,“你要是害怕,觉得自己到了一个新环境不适应,那就再等等我,等我再……”
吴意扭过头,声如蚊蝇,默念出几个字,方知有却是听不清了,兀自沉浸在Alpha那句石破天惊的“那就跟我一起走啊”,效果堪比周姑娘的问心有愧,他好像在这一瞬间,突然领悟到了乔乔之前向他描述的,被标记的感觉。
吴意见方知有又在不合时宜地发呆,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太过莽撞,太不深思熟虑,他有些懊恼,不想让方知有看见自己窘迫的表情,拉着他的手,好像是怕他再摔着,低声道,“走吧,回家。”
方知有乖乖让他牵着,想着乔乔的话。
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却紧密得挨在一起,是个相依为命的样子。
“——在漆黑一片中,迷路的人看到了星星,突然就有了主心骨,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其实你说看着星星就能知道往哪走吗?不是,你只是渴望那种看到希望的感觉。”
第三十四章
离高考还有最后两个月的时候吴意过得很辛苦,每天挑灯夜读,基本都是夜里一两点的时候才去上床睡觉,有时压力大了还会忍不住发脾气。
然而他发泄的方式也比较单一,把书往地上一摔,自己坐在桌前不说话,过一会儿脾气过去了,就会默默把书捡回来,继续学。
家中挂着的高考倒计时重新被赋予了意义,方知有甚至比吴意更加期待高考,期待尘埃落定的那一天,他想着吴意脱口而出的那句跟他一起去上海,不禁憧憬着上海是什么样子,吴意的大学生活又是什么样子。
他没急着找工作,而是重新做回了钢琴家教,一周跑三个家庭,一共六节课,晚上六点前就能回家,他始终没有告诉吴意自己被辞退的消息,想着等高考完了再告诉他,平时闲暇的时候就在网上看上海的房源。
这个离吴意的大学太远了,这个够近,但是还要和别人合租,又嫌这个地理位置不好,那个附近生活设施不全。
方知有看着手机,嘴角翘着,但转念一想,他去了上海,又可以做什么呢。
他掏出记账的小本子,翻看着自己的外债,却没了先前那种迫在眉睫的焦虑感,好像一下就有了主心骨,吃了定心丸,实在不行,他就去送外卖,送快递,或者继续当钢琴家教,先把债还完,他还可以去上个技校,说不定重新参加高考也是有可能的。
方知有脑补了一下自己和吴意坐在一张桌子上写作业的画面,笑出了声,这一刻他是真的高兴。
但他笑着笑着,又渐渐笑不出来了,整个人沉默着,坐在人来人往的路边等着公交车,天气渐渐变热,方知有被晒得汗流浃背,他突然,又慌起来,一瞬间如临大敌,心中那股轻松喜悦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却是心焦急躁的慌乱,可方知有仔细想想,竟然说不出自己在焦虑什么。
他为这突如其来的紧张而坐立不安,却又说不出原因。
吴意渐渐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原因竟是他最近越来越喜欢发呆,且注意力很难集中。
有一次,方知有正做着饭,突然拿着饭勺怔怔地看着锅中翻滚的米粥,神情茫然而又紧张,下意识皱着眉,吴意从卧室出来找他,见锅里的汤翻着白沫扑出来把火熄灭,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冲上前把煤气灶关了。
方知有如梦初醒,二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厨房,吴意怒道,“你是不是想把厨房点了。”
方知有没说话,吴意又不忍心发火了,声音柔和下来,去拉方知有的手,Omega的手冰凉,手心却汗湿一片,吴意皱眉道,“你怎么了?”
他自从腺体被破坏以后就经常头痛脑热,吴意一开始还紧张,后来就习以为常,被方知有操练得俨然成了半个医生,伸着手去摸他额头,一圈折腾下来,却看不出个结果。
好像他只是偶尔心血来潮地反常一下,为这枯燥的备考日子增添些乐趣波折。
方知有没当回事,赶吴意回去复习,把吴意想考的大学名字写在便利贴上,贴满了他的书桌,看得吴意头晕目眩,又拿方知有没办法,只得忍着。
倒计时牌子翻到零的那天,方知有紧张无比,拿着提前给吴意求来的符,死活要塞他上衣口袋里。
吴意原本想拿着方知有送他的钢笔进考场,又怕影响阅卷,只得作罢,他低头看着一直在忙前忙后检查考试用具的方知有,突然问道,“要是我考上的话,你去年好像说下次过生日给我买块表?”
方知有头也不抬,根本不吃他这套,“买什么表,考上不是应该的吗,我端茶倒水伺候你这么久,你要是再考不上,我看也别去上海上大学了,一起跳黄浦江算了。”
他给吴意剥了个鸡蛋,往他嘴里一塞,又满脸暴躁地去厨房给他热牛奶,想了想又停住,怕吴意乳糖不耐,临时掉链子到了考场要拉稀,一阵风似地从厨房卷出来,满脸忧心忡忡,不知道该干什么,又坐不住,只得剥鸡蛋往吴意嘴里塞,险些把吴意给噎死。
吴意看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却觉得很好笑。
方知有怒了,摘了围裙往桌上一摔,“别笑了,赶紧吃完赶紧走,提前出发。”
他拉着吴意出门,嘴里还在不住絮絮叨叨,“你是不知道上海租房子多贵,大学附近的更贵,我之前就跟你说了让你攒点钱,你不听我的,还乱花钱,买什么表,这次你过生日能有张贺卡就不错了,还是我拿A4纸手写的。”
吴意笑了笑,被骂了反而很开心,“好,不要表,要别的。”
“超过十块钱就别……”方知有的话戛然而止。
吴意疑惑抬头,瞬间愣住。
只见单元楼外张灯结彩,到处挂着红绸标语,大抵是一些旗开得胜,扬帆起航之类的高考励志鸡汤。
几辆出租车一字排开,的哥站在车前,胸前挂着牌子,上面写着“免费接送考生”。
一大婶左手篮,右手筐,身后还有个买菜用的小推车,里面装满着分好的卤鸡蛋,牛奶,玉米,见着考生就发一份出去,吆喝着,“笔缺不缺啊,橡皮有没有啊,免费的啊,都免费的。”
方知有的眼眶霎时间就红了,吴意也有些触动。
一名的哥上前,热情地载着他们开去考场。
……
二十天后,方知有忍无可忍,站在客厅里,指着沙发上洗好的衣服大发雷霆,“吴意,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衣服晾干后要立马叠起来,多少天了?啊?我说你多少次了,是个聋子这会儿也该羞愧得去买助听器了,你怎么回事?”
吴意背对着他,带着耳机,嚣张地坐在电脑前打游戏。
方知有气得眼前发黑,冲到吴意面前去拽他耳机,还要再发火,吴意却一手捂住他的嘴,不耐烦地嘘了声,“要查分了。”
方知有立刻不说话了,把吴意连人带椅子推到一旁,劈手夺过他的身份证和准考证,站在电脑前,恨不得钻进屏幕去,颤抖着打下吴意的个人信息,按了发送。
吴意:“……”
十秒后,方知有一脸恍惚地回头,报出一个数字,茫然道,“这什么水平?我有点没概念。”
吴意回想了一下高考前一模二模的成绩排名,笑了笑,“如果不出意外,我可能就是文科状元了。”
方知有小心翼翼:“……咱们市的?”
Alpha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示意方知有让一让,关了查分界面,继续打游戏。
接下来几天,吴意嚣张至极,吃完饭碗也不刷,衣服也不折,地也不拖了,方知有安静如鸡,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一脸崇拜,想到吴意的高考成绩,做梦都能笑醒。
三天后,方知有新鲜劲过去,做完家教回家,看着沙发上的衣服怒从中来,饭也不做了,把手里摘到一半的芹菜朝吴意头上一摔,掐着腰发脾气,把本省文科状元骂了个狗血喷头。
作为省文科状元,吴意的母校火速把他的照片,成绩,个人信息做成标牌,挂在校门口,配合LED屏幕整日循环播放,招生率猛然上升,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围追堵截,年轻的Alpha把茫然无措的方知有挡在身后,面不改色,一脸冷静,“没什么学习办法,认真听讲,整理错题。”
Alpha人前风光,人后还要给Omega摘菜叠衣服做家务。
方知有彻底轻松下来,也同吴意坦白了自己被辞退的事情,谁知吴意听完反应并不大,面无表情地把垃圾袋子一扎,“反正也是他给你找的工作,不做也罢。”
方知有看着他出门扔垃圾的背影,突然就笑了。
第二天一早,方知有照常去医院体检,结果并不意外,依旧是信息素紊乱,需要继续服药,方知有点了点头,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同医生道别,临近午休,大家陆续走去饭堂,连走廊里的风静悄悄的,方知有突然脚步一顿。
他又把门关了回去。
医生诧异地抬头,看着这个去而复返的Omega。
方知有喉结滑动,脸上显现出一丝羞赧的憧憬,“医生,我这样的情况,真的没有可能被标记了吗?”
医生静了静,反问道,“你觉得Alpha,为什么会想要标记Omega。”
“生理本能……”他回忆着乔乔的话,“标记行为,是Alpha天生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造成的。”
“是的,Alpha在易感期敏感易怒,很难控制自己的破坏欲,Omega的信息素可以起到安抚作用,这就是为什么,有Omega的Alpha犯罪率会比单身Alpha犯罪率低。”医生扶了扶眼镜,有些同情地看着方知有,“你的情况比较棘手,你的Alpha只能通过体内成结来标记你,但我不建议你在将来找一位Alpha伴侣。”
方知有低着头没说话。
医生解释道,“撇开你对标记行为的抵触不说,体内成结只是Alpha使Omega怀孕率更高的一种手段方式,却无法使他们获取信息素,或许还会更糟,成结却无法标记,这样会给Alpha带来非常大的负面影响与心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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