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意攥着纸,骨节用力到发白,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半年是不是太惯着方知有,才让他恃宠生娇,骑到自己头上,连怀孕这样的事情都敢瞒着。
何月警觉地察觉到骤然变化的气氛,瑟瑟发抖道,“老大……早,早会还开吗。”
吴意摸了摸指头上带着的钻戒,突然就笑了,“开,去准备吧。”
何月见他明摆着不知道老婆怀孕,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甚至还有心情开早会,瞬间更怕了,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忙不迭溜之大吉,生怕跑得慢一些就要独自承受怒火。
Alpha一整个早会都表现的异常淡定,甚至还有心情开开玩笑,散会后单独留下何月,一手解下领带,白色衬衣的袖子也折了上去,彬彬有礼道,“下午你领着大家开个会,把那个化妆品的营销方案简单过一下,叫人整理成报告给我,还有什么其他工作比较紧急的吗?”
何月疯狂摇头。
吴意满意地笑了笑,拿着车钥匙,明目张胆地翘班,像个要去提刀捅人的黑社会,直接把车开到方知有学校去抓人。
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Alpha忍着满腔怒火,站在教学楼下面,给方知有打电话,路过的学生不住偷看,对这个相貌英俊,却又面色不善的Alpha窃窃私语。
电话接通,吴意温柔道,“在哪,什么时候下课,我去接你吃饭。”
方知有在电话那头明显结巴了一下,没听出吴意话里暗含的怒火,过了半晌,支支吾吾道,“我在学校图书馆呢,下午有个演讲,我得和组员准备一下,你自己吃吧。”
吴意挂了电话,又在好心同学的帮助下刷了人家的卡进到图书馆里,一个三层的图书馆,被他气势汹汹推土机似的从一楼找到三楼,又从三楼找到一楼,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吴意反应过来,方知有在骗自己,他根本不在学校,整个人都要被气笑了。
医院内,护士喊方知有的名字,Omega紧张地跟进去,根据指示平躺着,随着医生一同望向连接着B超仪的屏幕,黑白图像上胎儿已经有了基本轮廓,在生殖腔里发育极快,已经可以看出哪里是脑袋哪里是手脚,方知有手足无措,只感觉十分奇妙,除了孕吐的时候,他根本感觉不到肚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小生命。
他下意识拿起手机拍下屏幕上的影像,想要以后分享给吴意。
医生手法巧妙地按压方知有的肚子,无奈地望着屏幕,方知有无端紧张起来,忐忑道,“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摇头,指着屏幕,笑起来,“你的小宝宝好像在打坐,你看,动来动去的,得乖乖躺下的时候才能扫到小宝宝的后脖颈啊。”
最后没有办法,只得让方知有到外面活动活动,等宝宝在Omega肚子里睡着的时候,才能拍到颈项透明层。于是方知有只好背着个书包,在医院楼下的花园中散步,对着肚子念念有词,让他乖一点,快点做完检查,妈妈下午还要回学校。
方知有一边走,一边心想,自己这算是妈妈还是爸爸,然而又一想以前接触的男性Omega中,好像没什么人抵触自称为“妈妈”,大家一般默认谁生孩子,谁就是妈妈,方知有自己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只是个称呼而已。他不住回忆刚才做B超时的匆匆一撇,那股不可思议的感觉又来了,他肚子里居然真的有一个小生命。
这是他和吴意的孩子,他忍不住开始遐想,这个孩子到底像谁呢。
以前医生告诉他,他的腺体受损怀孕概率低的时候,方知有特别想要生孩子,可现在真怀孕了,他又十分忐忑不安,总有股坐立不安的焦虑,一会儿后悔没早和吴意坦白,一会儿又坚定立场,不给吴意添堵,就在整个人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却响了。
他低头一看,见是吴意,心中不免奇怪,吴意怎么又给他打电话了,不是说最近比较忙吗。
方知有接起,疑惑道,“又怎么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两秒,接着传来一声吴意极其克制地叹气声,好像压抑着什么滔天怒火无处发泄,语调却又格外温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子诡异,“吃饭了吗。”
方知有没听出吴意的反常,敷衍道,“正吃着呢,你呢。”
他低头摸不住抚摸自己的肚子,丝毫没有察觉背后正有人朝他走过来,方知有一头雾水,心想吴意怎么又不说话了,他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真是奇奇怪怪的!
然而就在这时,吴意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沉声叫他名字,“方知有。”
方知有条件反射性地浑身一僵,一般吴意连名带姓叫他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更何况这声音听着还不对劲,立体感十足,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咬牙切齿,怎么听都不像是从电话里传过来的,Omega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什么人怀里,被牢牢地箍住肩膀。
方知有缓缓回头,只见吴意面色阴沉冷峻地圈着他,冷冰冰道,“你的苹果账户也挺好猜啊,我名字加上我生日。”
方知有一边心虚地讪笑,一边心想,是时候换个新手机了,赶在吴意发火前,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笑道,“快摸摸,你儿子。”
吴意的手隔着衣服按在方知有肚皮上,霎时间变成个哑巴,一身气焰尽数消散,耳尖诡异地红了。
第六十章
吴意开着车,目光沉沉,面色晦暗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知有摸着肚子,试图和他搭话,“哈哈,之前他一直在肚子里打坐,医生都拍不到他,你一来他就安静睡觉了,好乖哦,是不是你脸色太严肃,吓到他了…哈哈……哈……”
吴意没说话,转头看了方知有一眼,方知有干笑不下去了,尴尬地转过头,小声道,“我真没想瞒着你,这不是检查结果没出来,不想让你跟着一起担心。”
吴意眉头拧着,不悦道,“那现在呢?测试值异常,颈后透明带过厚,十八周的时候回来做羊水穿刺,如果不是我发现,你还要等到一个多月以后再告诉我?”
方知有小声道,“……那肯定不会啊,一个月以后肚子都起来了,瞒不住的。”
吴意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把车往路边一停,深深呼出口气,板着脸道,“方知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三十一了,再晚个几年就是高龄产妇,高龄产妇什么概念你知道吗,就是哪怕过了头三个月,我碰你一下,你走路摔一跤,哪个不长眼的撞了你的肚子,你都得哭着去医院,再危险一点,就是我哭着去医院。”
吴意脸色非常难看,想起刚才孕检时医生给出的结论,说胎儿NT检测结果异常,最好做羊水穿刺,方知有坐在产检台上,脸色都白了,透着一股子悔恨和懊恼,小声跟医生坦白说自己怀孕前还在吃带有激素的药。
医生只得不住安慰他,说不一定是这个的关系,还要等做了羊水穿刺才知道胎儿的情况,方知有却有些听不进去,整个人自责得厉害。
吴意搂着他,心中也有些不好受,问医生做羊水穿刺对孕夫有没有伤害。
医生委婉道,“风险是有的,等下去预约检查的时候领一份小册子,上面有一些基本检查的介绍,了解一下也没有坏处,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方先生的情况和别的Omega有些不同,他腺体受损,做羊水穿刺后引发并发症风险也大大高于其他Omega,孕期流产率也很高。”
吴意当机立断道,果断道,“那不生了,我们回家商量一下。”
他二话不说就把方知有扶了出去,要开车回家,心中却早已做好决定,如果胎儿情况发育完好也就罢了,方知有想生就生,他想做什么他都答应。
可按照现在这个情况,他肚子里简直是揣了一个点燃引线的炸弹,更不要说还有流产这样伤筋动骨的高风险情况,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生,他可以没有孩子,但绝不能没有方知有,如果生孩子风险这样大,那就不生了。
吴意简直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他为什么要让方知有怀孕呢。
方知有知道吴意心里在想什么,也不跟他闹脾气,只是好声好气道,“我下午还有小组演讲,我们准备很久了,你能不能送我去学校,下课以后我们回家好好商量。”
吴意拿他没办法,只好又一打方向盘,朝方知有的学校开去。
Omega一路上都在强颜欢笑,插科打诨,想让自己的Alpha高兴一点,然而吴意却没什么心情,板着一张脸不说话,既气方知有瞒着自己,又生气这个肚子里的孩子让方知有难受伤心。
后面有车顶上来,朝吴意按喇叭,吴意坐着没动,一言不发地盯着方知有,不知道听见没有,过了一会儿,后面的车主开窗骂人,问前面的车走不走,是不是死在车里了。
吴意现在最听不得一个“死”字,登时火起,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外套一摔就要下车,吓得方知有抱住他胳膊,央求道,“先把车开走,别跟人吵架。”
拜怀孕所赐,方知有那稀薄得可怜的信息素终于浓稠了些,此时也像个正常的Omega一样,有释放信息素安抚暴躁中的Alpha的能力。
被自己Omega的甜味包裹着,吴意总算冷静了些,顶着一张被人欠了五百万的脸,开车送方知有去学校。
临下车前,方知有看着他,“我一会儿有演讲,要上台发言的,你要去看吗,这是个一百多人的大课,你去旁听也没关系。”
吴意显然心情不佳,板着脸没说话,方知有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吴意看自己今天拍下的B超图片,指着屏幕上尚不明显的轮廓,神情低落道,“你看,这是他的小脑袋,这是小脚丫,好像有点短,没有遗传到你的大长腿,不过你不要嫌弃他,才十三周大,你刚才那句不生了,他现在应该也听不到,要是你可以像爱我一样爱他,就更好了。”
方知有难过地看着他,吴意瞬间投降,神色缓和下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温柔地摸了摸方知有的头发,叹口气,安慰道,“去上课吧,回家再说,我在车里坐一会儿。”
他独自在车中坐了很久,翻来覆去地看着从医院领回的小册子,又上网查询腺体受损的Omega生孩子的案例,最终给何月打了个电话,“……在忙吗?替我办个事情。”
吴意挂了电话,把头埋在方向盘上,又拿起手机,搜索北京哪家男科医院结扎做的比较好……
方知有坐在教室里,和组员一起商讨,检查PPT,丝毫不知自己二十三岁,没见过Omega生孩子的老公被吓到打算去结扎。
一位组员看他脸色苍白,有点心不在焉,关心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太紧张啦?之前没当过这么多人的面演讲吧……你放心好了,没多少人认真听的,提问环节也不用太担心,大家都是同学,没人会互相为难。”
他不说还好,一说方知有才意识到,等下要当着一百多人的面上台讲话,瞬间更紧张了。
他自从退出Omega协会以后,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开发言过,特别是一想到一百多道目光都要集中在自己身上,方知有小腿肚子就有些抽搐,翻来覆去地折腾手卡。
方知有趁同伴不注意,拿出手机照了照脖子,确定抑制贴有贴好,不会露出脖颈间的陈年旧疤,这才放心些,跟着其他组员一起走到讲台上。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台下乌压压的一百号人,今天是出勤率最高的一天,因为每个人都要为当天上台的小组写份短评计入课堂分数。方知有此时此刻对这一规定深恶痛绝,条件反射性地心跳加快,十分不适应,脑子里飞速默默背诵自己的负责的内容,紧张到无以复加。
这时,教室后面的门又被人推开,方知有抬头一看,只见吴意神情冷漠,走路带风,一身黑色正装格格不入,在同学们好奇又惊艳的注视下目不斜视地走了过来,在最前排挑了个位置,解开西装上衣的扣子坐下,一米八几的个子格外出佻,引得周围人议论纷纷。
二人对视,吴意虽没有笑,可脸上漠然的表情却缓和了些,脊背挺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Omega。
他一来,方知有好像又不那么紧张了,瞬间眼中只看得到吴意一个,深吸一口气,时隔五年后再一次鼓起勇气,在众人的注视下登上讲台,为这场小组演讲开了个好头。
十几分钟后,最后一个人发言完毕,吴意带头鼓掌,方知有则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偷瞄着吴意,嘴角翘着,已经忘了自己刚才在台上讲过什么,和组员一起下台,回到和吴意隔了几排的座位上坐着。
而吴意则保持着风度与礼貌,就算台上讲话的人不是自己老婆,他也极为专注地倾听着。
下课后,方知有的组员凑在一起,有人提议说去学校周围的馆子庆祝一下,方知有十分心动,他从开学起就没怎么和同学接触过,非常渴望正常的大学生活,正要和吴意商量,就见吴意从最前排站了起来,扣好西装扣子,大步朝他走来,接着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彬彬有礼地一点头,拉着方知有走了。
一想到刚才方知有在讲台上款款而谈时,有好几个Alpha的目光都钉在他身上,下课后居然还不走,肚子里怀着自己的孩子,却被一群臭烘烘的Alpha围在中间,吴意心中十分不痛快,面色冷着,看得方知有不住反思,怎么又惹他不高兴了。
每个小受都如同杨晓光一样,逃不过被自己老公当众抓走的命运,方知有被吴意塞进车里,见不是回家的方向,忐忑不安道,“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吴意沉默片刻,平淡道,“先带你去吃饭。”
索性他并没有开太久,十分钟后停在学校附近的一片小型商业区里,关门锁车,带着方知有进入一家之前没来过的甜品店。
门一推,风铃声响,方知有站在吴意身后探头一看,见这店内装潢崭新,人也没有多少,只有收银台的地方站着一个员工,想必是一家新开的店,还没怎么宣传,收银员见方知有正在看自己,礼貌地笑了笑,引着二人入座,递上一份菜单,就安静地退开了。
方知有小声道,“不是说要吃饭?”
吴意嗯了一声,解释道,“这里人少,方便说话。”
方知有举目四望,人是挺少,就他们这一桌。
他点了个戚风蛋糕,怀孕后口味十分不稳定,一会儿想吃甜一会儿想吃酸,又点了杯百香果绿茶,吴意却说有点晚了,再喝绿茶晚上要睡不着觉,擅作主张地换成牛奶。服务员一一记下,把奶给他装好端上,从收银箱里拿出些钱就要出门。
方知有疑惑地看了过去,服务员解释道,“今天蛋糕卖完了,我去隔壁给您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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