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轰然炸响了一团烟花,直震的周氏脑中嗡嗡作响。在大宋朝,一名男子的喜欢并不可怕,要是不喜,直接表明态度拒绝了便是。
难的是一位皇子的喜欢,不,可能是爱?这样浓烈的感情没放弃的可能,步步紧逼,强权之下,别说你是喜欢,就是不喜也容不得你说半个不字。
跟了皇子,这辈子别想再碰一个女人。
云容是尚书府唯一的嫡子,对他们来说身份贵重,意义非凡。
他可是肩负着云家的重担和繁衍,以后是要站在朝堂上,和他父亲一样光祖耀祖的存在。
余生万万不能和个劳什子的男子搅和在一块儿,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云容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预感向来准确,加上玉珩刚才说的要来“接他”,十有八九是错不了了。
“那可怎么办?昨日圣上突然下旨,要你爹即刻南下,当钦差大臣巡视江南。夜里你爹就已早早启程,现在不知赶到何处去了。现在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她今日来云容屋里也是为其此事,本来昨晚就该说的,但因为等了许久,还是早些让容儿安歇的好,便留到了现在。
“不对,他一定是有所图谋的。”
周氏咬了咬唇瓣,越想越不对劲,“六皇子那么会装的一个人,怎地会让你察觉出来?”
凭着他那出神入化的变脸本事,他不想让云容知道的事,云容又怎么会有机会知晓?
眼中划过一丝惊色,周氏忍不住尖叫道:“他早有预谋,料定了你跑不掉!!”
“连我爹的调令应该都是他动的手脚。”云容面无表情,声音平静,“恐怕现在我是连出府都做不到,更遑论出城逃跑?”
须臾,他嘲讽出声:“真是手眼通天,大手笔啊。”
*
云府周围果然如云容所说,多了不少人。都是些个市井小民,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并不显眼。
周氏大家闺秀,何时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野蛮情景?
心腹丫鬟前来禀报时,立时摔碎了手中端着的一盏茶,“嘭”的一声,上好的青花瓷盏碰了个粉碎。
吓的春桃急忙跪下,俯身道:“夫人息怒,莫气坏了身子。”
“息什么怒?我这都快烧起来了!”周氏怒火攻心,险些没背过气去。
从鼻腔中喷出几道粗气,周氏像是打了鸡血的鹦鹉,急火火的朝着云容院子奔去。
“容儿,容儿。”
瞧见云容竟然还在花架子旁看书,周氏劈手夺过,急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看!”这房子都快着火了,房子里的人还有闲情蒙头睡大觉。
“不然怎样?急的跳脚吗?”云容看着他娘火烧眉毛的模样,奇怪道。
跳脚的周氏:“……”
不是,她儿子怎地又不急了?
*
附近的人对云府一切熟视无睹,依旧来来往往做着自己的事情。
三日后,管家来报说有客人来访。
云容挑了挑眉,看着身后显露出来的身影,温声道:“涣之,玉清。”
“这几日怎么没见着你出来?也没来寻寻我们,串串门子。”
周涣之有些不满,语带抱怨的盯着云容。没见的这些日子,他可想惨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玉清细细的打量了下云容,发现除了面色上差了点,其余并无甚问题后,询问道:“容哥儿,你身体不舒服?”
“算是吧。”云容侧了侧身子,含笑道:“昨个儿闹肚子罢了,不碍事。”
“那便好。”
苏玉清缓缓落座,掀起面前摆放的茶盏,拿盖子拨了拨漂浮着的茶叶,轻声道:“可要出去游玩?”
“欸,我和玉清都想趁着夏日去拜访名山大川,山中多树木,正好散凉。”
一提起这个话题,周涣之眼角眉梢都尽是愉悦。
云容颇感诧异,“名山大川?”
“是啊,离上京不远处便是小香山。我们现在动身,赶过去差不多七月初,正好能瞧见满山的向日葵。”
苏玉清语气也稍稍兴奋了起来,“那可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向日葵吗?”云容握着书的手都不自觉的松了下来,而后将书册放到石桌上。
这时正值太阳最盛的时刻,云容缓缓抬起头,半仰着脸。透过绿植洒落的阳光,映入他琥珀色的眸子里,反射出极为亮眼的色彩。
那是七种颜色的杂糅,炫目的令人无法逼视。
灿金色的光晕,直刺的他眼睛生疼,眼角生理性的泛起水光,眼前虽闪过无数重影,却也不曾移开目光。
就仿佛生平第一次见到一样,直直的盯着天空。
片刻,云容才缓缓开口,“那是太阳。”就像悬挂在天幕正中,太阳般耀眼的品种——向日葵
第55章
“什么?什么太阳?”
听到云容的低语, 周涣之下意识的也随着他的动作, 半扬起脖颈, 想去瞧瞧上头有什么稀奇。
结果刚刚抬起脸, 就被悬挂在正中的光线一刺,他登时偏了偏脸避开, 嘴里嘀咕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都没有, 就一个火球。
云容余光瞥见他皱着眉头的小模样,轻轻笑了笑,随即放平视线朝看着他的苏玉清二人解释道:“你们不觉得, 向日葵就像太阳一样,耀眼夺目吗?”
“它们是一群面向阳光生活的植物, 的确很像。”苏玉青想了想,赞同道。
云容发出一声感叹:“是啊, 如此美好, 又如此可爱。”
那是光啊, 明亮的炙热的阳光。
“那你是同意了?”
周涣之简直兴奋的要跳起来,要是容哥儿同意去了,那他这边也就稳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 自从上次书院月考, “邀请”云容到他家帮他辅助功课以后, 不管是他爹娘还是他大哥,一家子人都对其满意的不得了。
这次有他相伴,绝计能成。
瞧着周涣之满面红光的样子,云容回以一笑, 笑眯眯道:“当然。”
“那就说好……”
“是不同意。”云容慢吞吞的补完了上面未尽之言。
周涣之:“……”
想说的话瞬间卡壳,堵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的,甭提多难受了。
愣愣憋了半响,他才缓过气儿来,周涣之气道:“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容哥儿什么时候有这等劳什子的恶趣味了?
不对,他转眼瞅了瞅云容,奇怪道:“方才不是还说向日葵可爱又美丽,怎么眨眼间又不去了?”
苏玉青:“是啊,听你语气该是对向日葵好感颇深才是,怎地不去了?”这一年只此一回,错过可是要再等一年的。
“我是对其称赞不置,但并不意味着就非去不可。”
再次取过放置在石桌上的书册,云容伸出玉白的手,不急不忙的翻了一页,缓缓道:“况且七月底我大姐姐成亲,若是去了小香山,这一来一回难免耽搁了时辰。”
苏玉清长眉微蹙,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云家姐姐几时出嫁他能没个考虑吗?早就把时间算的正正好。
即便从小香山回来,也是有十来日的时间准备,又岂会如云容所说那般耽搁了时辰?
容哥儿……他在故意推辞。
周涣之倒是没那么多心眼子,他神经大条惯了,再加上平日里云容和苏玉清都有意无意的宠着他,让他愈发小白。
听闻是为了云裳的亲事,他也只能遗憾道:“时间是有点紧,两厢对比之下自然是裳姐姐的事情最为紧要。”
不过一想到还有喜宴可以闹,低落的心情兀的又是一晴,周涣之极容易满足道:“七月底成亲宴,容哥儿我来帮衬你。”
“那你可得早早登门,那日我忙的很,该是没空接你。”云容朝周涣之打趣道。
“必须,肯定啊。也不看看我俩什么关系。”周涣之拍拍胸脯,一脸保证。
听着他的话语,苏玉清一头黑线。既不沾亲带故,又是个外男,云尚书府何时轮得到你帮忙了??
不过毕竟是好心,他倒没泼周涣之冷水。转而朝云容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容哥儿,你最近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安排?”
总不能一整月都忙着“操办”亲事吧?
“没甚安排,待在家中看书便可。”
云容瞧了瞧苏玉清,见他面色有疑,解释道:“我爹前几日去了江南,大伯一家尚且未归,如今云府只我一个男丁,自是要留在家中照顾我娘,顺便打点事物。”
解释的合情合理,可谓是滴水不漏。
周涣之连连点头,叹息道:“哎,如此枯燥乏味,可是苦了我的容哥儿。”
注意到他望着自己同情加怜惜的目光,云容忍不住抬手打了他一下,“收回你那破眼神,还有,谁是你的容哥儿?要点脸!”
两人说说笑笑,闹成一团。一侧坐着的苏玉清含笑的看着他们,端了桌上已经渐凉的清茶抿了一口。
虽说容哥儿表现得与平素并无差异,但他心里就是觉得不对。
前头的话看似天衣无缝,但依着云伯母的精明能干,怎么可能会让云容处理什么后宅之事?再不济,不是还有他的祖母赵老太太吗?
他默默的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翻腾的情绪。
“玉清这是怎么了?”旁边突然没了动静,云容歪了歪头向苏玉清询问道。
他眉眼含笑的模样猛的浮现于眼前,什么不对劲儿,什么思索全都冲的散了个干净。
苏玉清抬首轻笑道:“只是见着容哥儿院子里的茶具小巧精致,显得格外不俗,稍稍走了下神。”
说着将手中执着的茶盏往前递了递,苏玉清赞道:“不知是哪家的匠人,心思奇巧。”
云容轻笑出声,“可当不得你这一句赞赏。”
“是你?”
苏玉清有些诧异,容哥儿还会制茶具?
似是知他心头所想,云容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又不是什么全能之人,只不过提供给工艺师傅些图纸罢了。”
“那这也很了不起。”周涣之看宝贝一样看着云容,“我还以为这又是伯母从江南带来的陪嫁呢,原是你画的模子。”
云容指了指桌案,大方道:“回头送与你们一套。”
随后小厨房做好的点心呈了上来,三人在亭子里有说有笑闲聊了一个多时辰,两人便起身辞别。
见他们要走,云容依旧老神在在的坐着,“好友多年,你们路上小心着些,我便不送了。”说罢,朝苏玉清他们挥挥手。
周涣之眉毛挑了挑,随意道:“那我们改日再来寻你。”
“好。”
苏玉清温声道:“那我们便走了。”
此时日头已经低了许多,温度也骤降了不少。柔和的晕黄的光线打在云容身上,仿佛为他穿着的白衣镀了一层金边,高洁脱俗,神圣不可侵犯。
也正是因为这层薄纱,让云容的面容隐在光晕下,模糊一片,叫人看不真切。
他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着周涣之和苏玉清渐行渐远。
直到没了影子,他才若无其事的回转了身子,继续翻着剩余的书页。
而苏玉清走出云府后,刚踩了凳子,周涣之就朝他大声说了句,“回见。”便扭身钻进了马车。
直到周府拉车的马儿“哒哒哒”的从他身边走过,苏玉青才蓦地回过神来。
他极慢极慢的转过头去,盯着云尚书府的朱漆牌匾,半响才僵着身子上了马车。
第56章 双更合一
等上了马车, 苏玉清都还一脸恍惚, 坐在软垫上目光空洞的看着一侧车厢, 愣愣出神。
一炷香后, 转动的车轱辘缓缓停了下来,帘子外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 “少爷, 到了。”
紧接着凳子放落在地时的轻响,才把他游移的思绪给拉回来。
眸子梭然睁大,眼中划过一丝震惊, 苏玉清连忙撩起帘子弯身而出,看也没看底下放好的凳子, 从马车上径直跳了下去,大步朝苏府走去。
因为走的太快太急, 须臾便把身后跟着的下人全部甩开。
走着走着, 他似是还嫌自个儿速度不够快, 干脆跑了起来,此刻完全摈弃了世家子的仪态。
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的,苏玉青额头渐渐渗出细汗。
他说哪里不对, 原是在这里。
以前不管是在书院还是私下里, 他们几个分别总是要道一声回见。想这习惯还是云容教的, 说什么离别说回见,日后好碰面。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歪理,延续至今已有七载光阴。他不应该忘记的。
如果他当时没看错的话,在涣之说出“我们改日再来寻你”时, 容哥儿有一瞬的诧异,是不情愿?
不会的,那只能是……不得已。
*
连日的好天气让天幕挂满了星子。弦月高悬于空,朝大地洒下独属于它的光辉。溶溶月色下,树影婆娑。
东厢房的院子早早的就燃了灯,橘黄色的烛火透过窗户纸,多余的光亮与庭院中的冷色融合到一块儿。
云容沐浴洗漱后,按照以往,斜躺在窗前摆放的软塌上。
他这时倒没看什么书,而是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自己玉白的指尖。
手指修长,根根如玉箸,在烛光的映照下竟然白的微微透明,指尖如同花苞,泛着健康的却也诱人的嫩粉色。
瞧着自己如此娇贵的皮肉,云容玩笑似的开口,“你们说,我现在像不像被人精心呵护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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