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医院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护士整理着被摔碎的花瓶和玻璃器皿,声音厌恶的小声道,
“什么人啊,亲爹躺在医院这么久了不见来看一眼,今天倒是来了,要接人出院,可笑不可笑,生怕老人死的不够快。”
“我要是他爹啊,非气活不可,然后狠狠扇这个不孝子两耳光!”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老人家还在里面躺着,又没死……”
护士说着下意识看了过去,谁曾想隔着观察窗,看见老人的手动了一下,她一惊,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再定睛一看,老人的手又动了一下。
“林医生!”
护士急匆匆的赶去叫主治大夫,
“林医生!董事长特别交代要关照的那个病人好像有苏醒的迹象了!”
“什么,醒了?”
霍明城听闻消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些许松快,他叮嘱道,
“现在说不了话不要紧,先把命保住,好好照顾着,如果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要接他走,不要理会。”
他挂断电话,指尖下意识摩挲起来,心中陡然有了主意。霍明城走出办公室,经过走廊时,目光不经意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脚步便换了个方向,
“陆缘,”
霍明城依稀记得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而当事人闻言下意识抬起了头,待看见喊她是人霍明城时,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了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
你又有什么事?
霍明城从她脸上读出了这样几个字,不由得笑了笑,把人唤出来后,伸手将眼镜扶正道,
“张叔前几天住院了,今天医院传来消息说他已经苏醒,李秘书有事要办,你帮我买点礼品去医院看看张叔。”
没了李秘书还有别的小助理,干嘛非要找她?
周围同事都在看着,陆缘只能点点头,
“好,我一会儿就去。”
霍明城走后,陆缘一坐回位置,身旁就顿时炸开了锅,有女同事寒酸吃醋的道,
“阿缘,董事长好像和你很熟啊,他叫你出去干嘛啊,我平常都不见他这么和颜悦色的。”
“就是就是,可惜啊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不然啊,你这么漂亮,身材又好,说不定还能钓个金龟婿呢!快快快,董事长刚才不会是主动约你出去吃饭了吧?”
陆缘把桌上的文件用力跺了跺,面无表情的道,
“你们别误会,张叔在医院治疗,今天刚醒,李秘书临时有事,董事长只是让我买点礼品去看看张叔。”
此言一出,大家齐齐切了一声,
“原来是张叔啊,我还以为他出车祸去世了呢,没想到还挺有福,这都能醒。”
“植物人都有苏醒的先兆,张叔怎么就不行了,他人不错,平常老实巴交的,上次还帮我搬东西来着。”
现在是午饭时间,大家讨论起来声音也没个顾忌,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霍远光拄着拐杖从她们身旁经过,闻言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你们刚才说什么?”
他平常一惯笑面示人,女职员也不怎么怕他,闻言有人抢先回答道,
“是董事长的司机张叔,听说今天醒了,身体都好了一大半,我们正说他有后福呢,福大命大。”
女人添油加醋的本事这个时候又显现了出来,她说完之后霍远光的脸色就微妙一变,不着痕迹跟身旁的陈敛冬交换了个眼神。
霍明城并未走远,站在暗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笑的内敛儒雅。
蛇,要出洞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感觉自己被掏空……
第26章 苏醒
霍远光尚且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殊不知他暗中挪用公款私底下向股东收购股份和买通张志强夫妇的事早已被霍明城洞悉。现在霍明城只需静等即可,时间越久,对方越慌,露的马脚也就越多。
霍明琛现在被勒令住在家里,没办法和陆起经常见面, 两个人只能在房间里打视频电话,摸不着, 看看也是好的。
陆起的脸很上镜, 因为五官骨相很正, 无论怎么看都挑不出瑕疵,俗称的360度无死角。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墨发微湿,当陡然现身在镜头里的时候,霍明琛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帅了一把。
他向后坐了一点, 便于全方面欣赏陆起的颜, 视线带着侵略性, 像是在看自己的所有物,
“你家基因不错啊, 随母亲吗?”
“阿缘长的挺像我妈, 我可能随我爸。”
陆起还没出生的时候老爸就死了,他见都没见过,家里一张照片也没有,陆母也不曾对两个儿女提起过关于他的只言片语,陆起也懒得问。
霍明琛又支着下巴, 凑近了看他,
“这几天想我没?”
陆起一边擦头发一边反问回去,
“你觉得呢?”
霍明琛对准他的额头屈指弹了弹电脑屏幕,仿佛只有这样才解恨,没好气的道,
“我看你一个人过到天荒地老都不会感觉无聊!说点好话哄我开心会死吗。”
“你又不是傻子,好话真话都听不出来吗。”
陆起略微倾身,指尖从屏幕上轻轻掠过,对准他的唇细细描边——这个动作欲到让人心慌腿软,只听他声音低沉富有磁性的道,
“我不骗你,你应该高兴才是。”
被他骗的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对面那个傻子上辈子还没被骗够吗。
霍明琛闻言,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下巴,歪头打量他半晌,最后眨眨眼,说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想亲你。”
陆起勾勾手指,
“那你过来,我让你亲个够。”
“再过几天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就可以回去了。”
谁也不知道霍明琛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也许除了霍远光这个老狐狸,他心里还藏着别的事,只是陆起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来。
霍明琛隐约听到楼底下有动静,不知道是谁回来了,他起身把房门反锁,这才重新坐回来,闲聊似的道,
“你说,如果后半辈子都跟我一起过,会是什么感觉?”
陆起拆开一包薯片,在对方憧憬的眼神中吐出四个字,
“生不如死。”
霍明琛居然不生气,复又问道,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让你跟一个比我有钱比我帅的男人去过后半辈子呢?”
过后半辈子?那就意味着要跟另一个人滚床单,然后亲他,吻他,把对霍明琛的一切包容体贴都转移到那个人身上……
陆起闻言认真想了想,发现不太可能,并且有点抗拒,但他总觉得自己如果说出答案,霍明琛一定会很得意,于是避而不谈的道,
“等你先把那个人找出来再说吧。”
霍明琛身上,有陆起两辈子的费尽心思,他再不会像对待霍明琛一样去对待另一个人,这种感情很复杂,复杂到一向心眼奇多的陆起都说不明白。
霍明琛闻言笑开了,咬咬下唇,挑着眉神情桀骜,得意中带了那么点嘚瑟,
“我告诉你,比我有钱的都是老头子,没我帅,比我帅的,没我有钱,就算有,也得人家是个gay,”
综上所述,
“那种人压根不存在,死了心吧,你还是只能跟我。”
两个人天造地设的一对祸害,内部消化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造福社会。
房间里开着暖气,霍明琛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衫,他似乎是觉得有些热,把扣子解了个七七八八,露出大片白皙的锁骨和胸膛,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过操劳,瘦的都有些骨感了。
陆起隔着屏幕盯了半天,最后终于确定对方是在故意勾引自己,慢悠悠的掀了掀眼皮,并不言语,霍明琛一腿屈起,手懒懒的搭在膝盖上,带着些许色气的对他抬了抬下巴,
“嗯哼,想亲我吗?”
像一只搔首弄姿的花孔雀。
“并不想。”
就算想,也不会说出来的。
陆起当着霍明琛的面点了一份外卖,酱香鸭锁骨,成功把对面那只花孔雀气的破了功,对方阴恻恻的放出了狠话,
“下次见面老子要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哦,我好怕啊。”
陆起无谓的摊了摊手,这幅不咸不淡的反应堪称挑衅,霍明琛是又气又无奈,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生气或者伤心的样子,你是不是天生就这样。”
“想看吗?”
陆起抽了一张餐巾纸出来,眼睛被鸭锁骨辣的有些红,
“我现在哭给你看。”
霍明琛嘟嘟囔囔的道,
“谁想看你哭了。”
他说完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不早了,又想起陆起整晚整晚熬夜,睡觉时间少的可怜,忽然又不忍心拉着他继续说话,心不甘情不愿的道,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又叮嘱道,
“凌晨两点之前一定要睡。”
陆起喝了杯凉水,一饮下肚,五脏都是冷的,连带着那股辣意也淡了些,他点点头,声音堪称温和,黑色的瞳仁也柔和了不止一点,
“好,你也早点休息。”
霍明琛似乎要关电脑,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凑上来隔着屏幕亲了他一下,然后托腮望着他不说话了,唇瓣逐渐殷红起来。
陆起笑得眉眼都弯了一下,好整以暇的道,
“你知不知道屏幕上有很多细菌?”
霍明琛瞪着他,从鼻子重重冷哼了一声,然后用袖子大力的擦了擦嘴,仿佛这样就能把细菌擦掉似的。
“算了吧,擦不掉的。”
陆起似乎是准备关电脑了,霍明琛眼见着他站起身,人都出了画面外,但忽然又返回来对着屏幕亲了一下,
“啾~”
蜻蜓点水,一闪即逝,霍明琛连他的脸都没看清,陆起就飞速下线了。
“艹……”
霍明琛目瞪口呆的骂了一句,片刻后忽然又慢慢的笑开了,
“闷骚!”
也不知是在骂谁。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的原因,张叔的恢复情况比想象中要快,几天过后已经能勉强说一些话了,从加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霍明城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盯着,有些事只能交给霍明琛去办。
用眼神示意护士出去,顺带着关上了门,霍明琛拉了张椅子大咧咧坐在床头,笑了笑,
“张叔,身体怎么样?”
病床上躺着的人目光呆滞,面色枯黄,胳膊和头都缠着绷带,着实说不上好,张叔见来人是他,目光中闪过一抹心虚,沙哑着嗓子断断续续的道,
“谢谢……二少爷关心……已经……已经没事了……”
医院不让抽烟,霍明琛只能把烟一截一截的掰着玩,褐色的烟丝掉了一地,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张叔,
“没事就好,你儿子儿媳前几天还说要接你回去享清福呢,差点没把医院房顶给掀了,当时你刚做完手术,不好挪动……”
他说着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看手表,
“啊,当时说让她们七天之后来接你的,算算时间差不多刚好是今天。”
张叔闻言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眼眶里有一团浑浊的泪在逐渐凝聚,最后缓缓流下,浸湿了眼角旁的一小块纱布。
霍明琛只当没看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叔如今躺在病床上哭,只不过自作自受罢了,如果霍明城出个三长两短,现在哭的就该是霍明琛和霍老爷子了。
他冷不丁的问道,
“我哥对你还行吧?”
张叔闭上眼,也难掩满面羞愧痛苦,
“董事长……对我很好……看我年纪大了也没嫌弃我,反而处处照顾……”
跟了霍明城这么久,受霍家恩惠,还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更该死。
霍明琛眼底微不可察的阴鸷了一瞬,他阖眼,继续慢悠悠闲聊似的道,
“张叔你开车也有十几年了,从来没出过岔子,怎么好端端的车子就忽然失控了呢。”
“我……我……”
张叔闻言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放在身侧的手紧了松,松了紧,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来,霍明琛掀起眼皮子,带了那么些咄咄逼人,
“说啊,那天是怎么回事?”
张叔不说话了,他现在才反应过来霍明琛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才这样问的,窗外和煦的阳光透进来,他陡然心如死灰,
“是我对不起董事长……”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闭口不言。
霍明琛嗤笑,身体倒向椅子,是一种闲适且胜券在握的姿态,
“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人知道是谁指使的吗?”
他扔了一支录音笔在桌上,里面传出的一段对话让张叔本就死透的心更是化作余烬,
“是陈敛冬那个小王八崽子指使我的啊,他让我把爹接回来,然后……然后说别让他活太久,事成之后就给我一笔钱,帮我还了赌债,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您发发好心千万别送我进局子!我给你磕头了!!”
伴随着张志强涕泪交加的哭喊声,张叔陡然张大了嘴,胸腔起伏着,声嘶力竭的怒骂道,
“这个!这个混账东西——!”
霍明琛关掉录音笔,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眼中冰冷一片,毫无怜悯,
“你知道吗,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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