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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温卷第一次真正接触“定制”这件事，实在拿不出想象中那种泰然自若去享受这种服务，设计师帮他测量尺寸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手脚僵硬，跟机器人一样不自然。他往旁边看了一眼，设计师和店员都目不斜视面无异色，专心而且态度极好地为他们服务。
温卷在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
只是心里还是微微有些失望。他本来以为的买衣服，是可以和郁泊风一起逛街。但是现在想想，“逛街”这两个字好像和郁泊风并不太搭。
“哥，”温卷拉了拉郁泊风的袖子，忍不住小声问，“我们就在这里买衣服吗？”
“想去哪里买？有想买的牌子吗？”郁泊风没能一下子捕捉到他的心思，只是以为他有喜欢的衣服想买。
“没有，”温卷习惯性地否定，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抿了抿嘴唇还是开口，“我想跟哥一起逛街。”
他说了一句郁泊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心里像是被什么小动物挠了一下，熨帖的不行，“这里就做正装，其他的一会儿去买。”郁泊风摸了摸他的脑袋，“不是不合适了吗？”
温卷愣了愣，脸上浮现出一些被戳穿的窘迫。因为平时上班也不需要正装，他唯一一身西装还是刚入职的时候买的，一个普通的男装品牌，不贵，但还算体面。可他当时还是个小胖子，那个尺寸已经不合适了，现在要套上的话完全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可笑感。
结束之后郁泊风带他去了N城有名的商场，这地方明面儿上地气叫着商场，内里并不是普通的综合性商场，而是各大奢侈品进驻的地方。
他想了想自己卡里的余额，虽然说不出“尽管挑”这种豪气万丈的话，但给郁泊风买个几件肯定是没问题的。
结果进门之后郁泊风拿起衣服都往他身上试。
温卷没料到是让自己买，他现在工资不低，但不管是存款还是生活习惯，都还没到把这些牌子当日常衣服穿的程度。他在心里略微反省了一下，是自己不对，忘了他买衣服的地方和风哥买衣服的地方肯定不一样。
大概是看他一脸为难，郁泊风会意地低下头，温卷借势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哥，我不要买这么贵的衣服。”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气声，字和字之间有意拉长了间隔，郁泊风被这种腔调可爱到，认真想了想，给了一个中肯的建议，“先试试，试试又不要钱。”
温卷谨慎地挑了一件短袖，反而郁泊风扫了一眼直接选了几件让他进去试。不得不说郁泊风的眼光很好，等温卷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看着试衣镜里的自己也觉得眼前一亮。
之后又逛了几家店，郁泊风一直在给他买买买，他也清楚温卷放不开手脚，基本都是试过好看就买了。
温卷拦了几次没拦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个别店员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倒是没有恶意，但蓦地让他想起不知道多久以前，拎着衣服站在房间门口捂脸捂眼睛的干洗店妹子。
眼看郁泊风又要去刷卡，温卷连忙扒住他的手，用力压着不让人走，恨不得把自己都挂在他手上，一边着急又真诚地说，“哥，我自己来吧。”
男朋友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薅羊毛吧？男朋友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
温卷急切地用眼神给他发信号：哥，哥，我是有钱的，我的钱包就是被你给的薪水喂大的，你要相信它！
店员眼明心亮，看两人僵持在这里也没有催促，只是微笑着在一旁耐心等待。
郁泊风小臂发力向上抬了抬，见他不松手，干脆把人一起带过去，他晃了晃指间夹着的那张薄薄的卡片，又起了逗小狗的心。
“没事，刷老公的卡。”
脑袋里轰的一声响，温卷傻傻地看着他呆住了。
郁泊风说过“爱人”、“丈夫”，每次说的时候都很温柔，让他心里化成一滩糖水。但“老公”这两个字感觉和上面这些称呼处在两个次元，就温卷体感而言，带来的冲击力有着量级的区别。他刚刚还仗着没人听见在心里肆无忌惮地喊男朋友，下一秒郁泊风就笑着盯着他说自己是老公。
他现在只想一口气跑回家，跳到床上抱着被子打滚。
温卷头上的汽笛又在呜呜呜，紧接着嗖的一下把扒在人胳膊上的手收回去塞进口袋里，好像这样就看不到他红透的脸了。
买完之后店员在门口鞠躬送他们离开，温卷晕晕乎乎地跟着郁泊风又到了下一家，郁泊风回头看着他笑，“现在帮我看看吧。”
温卷听了立刻打起精神点点头，让自己从刚才的冲击力中挣脱出来。进门前他想起刚才郁泊风的姿态，便挺直了背，拍了拍口袋，示意他随便挑。
学的有模有样的动作落在郁泊风眼里，就是小狗把藏在毯子下面的骨头全都拱到他面前，示意他随便吃，不够的话自己还有。
郁泊风穿衣服只有好看和更好看，温卷作为给建议的人看着比郁泊风还纠结，此刻只恨自己卡里没那么多钱，没法把好看的全部买下来。
而对于郁泊风来说，不需要太多样式的衣服。他不在年轻张扬的年纪，也没有太多空闲，这些当季的新款对于他来说更像是快消品，浪费没有太大必要，所以最后只挑了一件衬衣。之后也不出意外的，刷卡的机会被人抢了去。
后来回想起来，温卷觉得自己脑子大概是突然秀逗了一下。把卡递给店员之前，他背过身靠在柜台上，有些僵硬地捏着卡朝郁泊风挥了挥，又想学个彻底，结果简简单单一句话到了嘴边就变成，“刷老，老，老……”
老了半天后面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又成功把自己憋成了小番茄，最后只能放弃，灰溜溜地把卡递过去，沮丧又小声地说了句，“刷我的卡吧。”
跟在他们后面的店员在憋笑，郁泊风意识到之后轻咳了一声，店员立刻收了表情，不敢再有动作。
郁泊风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微微扬起，不紧不慢地回了句。
“谢谢老公。”
轰——
温卷整个人被炸的稀里糊涂的，心想原来为美人一掷千金是真的，自己这卡刷的一点都不心疼，甚至还非常快乐。
“不，不用谢。”
他心里的开心好像跳跳糖，噼里啪啦叫个没完。这是他第一次给郁泊风买衣服，虽然不是以礼物的形式，但是对他来说意义已经足够。
温卷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袋子，心里暗暗地想，希望自己以后可以给郁泊风买更多更好的礼物。
两人先把袋子放到了车里，因为时间还早，两人决定去喝点咖啡。最近温卷在家里翻出一台咖啡机，高兴的不行，郁泊风平时咖啡喝得不少，所以他最近一有空就在研究咖啡豆，想给风哥煮好喝的咖啡。
商场附近有家私人咖啡厅，老板的手艺非常不错，切片蛋糕做的也好吃，温卷就拉着郁泊风去了店里。
“要喝什么？”两人进门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郁泊风问他。
“今天想喝拿铁，去冰。”温卷看了一眼窗外，今天阳光很好，心情也好，突然想尝尝奶味。
“好。”
郁泊风起身去点单，温卷掏出手机，准备在等他的时候看看新闻。
叮——
顶部通知弹出一封新邮件，在横幅显示的那几秒里，温卷看了邮件的主题是空白。
系统发送的邮件一般都不会无主题，八成又是哪个粗心的客户发送前忘了写。他点开邮箱，点开那个未读邮件的蓝点之后，愣住了。
他顿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动作都静止，然后指尖滑动着页面，把邮件一直拉到底部。邮件末尾的附件以图片的形式突然放大在他眼前。
“在看什么？”
温卷把手机屏幕按灭，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一丝异样也无，“没什么，就是垃圾邮件而已。”
郁泊风把盘子放到桌上的时候，他发现里面还有招牌的草莓切片蛋糕。当草莓沾着奶油和蛋糕一起融化在嘴里的时候，温卷眼睛里的开心又在闪闪发光。
“今天真的谢谢哥。”给他买了好多衣服，又给他买了好吃的。
郁泊风眉头一挑，没说话，但似乎对这个感谢不是很满意。
温卷被他看得一愣，叼着叉子想了一会儿，突然左后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又有些试探地开口，“谢谢……老公？”
郁总满意地想，这块蛋糕没白买。
第30章
嘟——
嘟——
等待音在微弱的电流声里跳动了一下，电话被接通了。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温卷在这长久的沉默中，听见自己略重的呼吸声通过听筒返回到自己的耳朵里。
“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忘了。”隔着电话看不见对面人的表情，温卷却肯定地从里面辨别出一丝笑意。
“可惜你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不然想问问你，是我的东西味道好，还是郁总的东西味道好？”
“你是不是有病？”温卷的嗓子哽得厉害，声音钻出一些沙哑。
“应该没有，我很健康。”徐恪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话，大概是温卷意料之中的反应让他的心情开始变得不错，“照片还满意吗？”
“你当初不是说……”温卷闭了闭眼睛，“你当初不是说没碰过我吗？”
徐恪听了这话嘶了一声，“没打炮没接吻，我确实没碰过你啊，只是打了一发，也没碰到你，放心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像个疯子？你到底想要什么？！”温卷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带上了颤抖，只觉得牙齿咬得发疼。
“是，既然走到这一步了，我也没必要跟你浪费时间。”徐恪往后一靠，叹了口气，“两个选择。一，我进郁氏，给我想要的职位。二，不要我去也可以，恢复旭腾所有的项目，顺便把明年的项目也提前签了怎么样？”
“郁氏是我的？”温卷忍不住问了句，他几乎用尽力气才克制自己的音量，不想让自己太狼狈，“郁氏我说了算？你有本事怎么不去找郁总？”
“温卷，激将法没用了，先前的路都是你亲手堵死的。”和他正相反，徐恪听起来从容又平静，“因为你，我工作基本砸了，小宇现在还要跟我离婚，你爽吗？”
听到边宇的名字，温卷瞳孔缩了一下，心里像是有一块地方陷了下去，像有种终于到来的叹息。
“郁总不是很听你的话吗？难道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哦，那就更应该告诉他了，让他给你出气才对。”
“你说这个照片是直接发给郁总好呢，还是送给媒体好？郁氏那几个总爱唱反调的董事应该也会喜欢？”
温卷没有说话，徐恪顿了几秒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不过我想了想，还是发给峻海最合适，温助理，你看呢？到时候怕是温伯父温伯母都能在新闻上看到你。”
峻海是郁氏长久以来的竞争对手，从数据上看郁氏在市场份额上总是占着大头，但峻海与其差距并不大，一直紧随其后，伺机而动。而峻海的公关是出了名的恶毒，风平浪静的时候就已经给郁氏泼过不少脏水，这里面的斤两他又怎么会不清楚。
电话挂断之后，温卷有些脱力地坐在床上，他闭了闭酸疼的眼睛，手机已经被捂得发烫，眼看着电量飞快地往下掉。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些慌了，以至于在这通电话里被徐恪问得哑口无言，被堵得节节败退。
恍惚间，他觉得几年前的那场噩梦好像裹挟着回忆又袭到自己面前。
这么多年过去，一切好像都没怎么变。他还是那个说不出话的受害者，却被看作一个彻头彻尾的傻逼。但略微不同的是，他这次还被当作了一个要挟的工具。
那天的邮件确实是徐恪发的，正文就写了一串手机号码，带着一个附件，是一张照片。
他又低头打开邮件，强迫自己去看那张照片。
背景是黑色的皮纹，应该是某处的沙发，拍的人开了闪光灯，整个照片显出一种奇异的氛围。
照片的主人公，是他自己，只有他自己。
自己在照片里穿的那件短袖现在还躺在他衣柜里没有扔掉。
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穿着这件衣服去做了什么事。照片上他毫无意识，但是脸上还浮着红晕，温卷想了想，大概是他曾经跟郁泊风提起的，大学里“一杯倒”的时候。
但如果只是这样，那也没什么要紧。
温卷的手指往后缩了缩，本能想让他离照片远一些，但心里又有声音在叫嚣着，让他再看看清楚。
他脸上沾了不少异物，照片照得非常清晰，以至于他第一眼就辨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他窝在沙发里，被人摆成了一个仰头的姿势，露出一段脖颈，像一个没有神智的木偶。
那些东西落在他额头上，睫毛上，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他扔下手机，冲进浴室，扒着水池开始呕吐，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视线被生理性的眼泪弄的一片模糊。
他半跪在水池边，脑子里空茫一片，情绪激动消耗了他的体力，他花了一些时间才站起来。
温卷在遇到郁泊风以前时常消沉，但是从来没有特别消极的想法，现在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倒霉呢？
为什么应该美好的东西到了他这里就变成这种样子。
自己是犯了一个错误，自己是傻，是没用，但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
我是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所以才遭遇这些吗？
几年前执着不解的问题又突然出现在温卷的脑海里。
他在镜子前呆立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回到房间，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按了回拨。徐恪接起来的时候有些惊讶，大概是觉得他做出决定的时间有点短。
“你发吧。”
徐恪狠狠一愣，他怎么也想不到，温卷又给了他一张最不可能的红牌，让他准备的所有筹码瞬间无效，“发？你有没有听清楚清楚，我会把这些照片……”
“发吧，我劝你发给峻海，然后他们就会告诉你，我跟郁泊风没有婚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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