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汁流了出来,香气四溢。
墨色长睫静静垂下,纪梵神色浅淡。
纪安喝了口酒,淡声道:“就是让你拨款给他投资,小事儿,你用不着躲着他不接电话吧。”
纪梵低着头,白皙单薄的眼皮垂着,眼尾长而淡,含着冷意。
“我没有躲他。”
纪安声音变得严厉起来,眸子里带着冷光,继续逼问:“行,他的电话不接可以,我的你也敢不接?你翅膀硬了,能飞了,但你不要忘了,目前为止除了你,最大的股东还是我,你——”
纪梵把杯子轻轻一放,发出一声轻轻的声音。
空气忽然变得很安静。
“您作为父亲,问过我为什么不接电话么?为什么觉得我是故意不接,而不是出事了,根本就接不到呢?”
“你少跟我找歪理!”
纪安的慈祥像一层单薄的纸面一样,瞬间就破碎开,露出里头毫无感情的冷眼:“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你就是心里有气,一直觉得我对你不好,偏心。”
“我都忘了。”纪梵抬眸:“您怎么对我不好,怎么偏心了。”
纪安不知她是真忘了,以为她想算账,心里一阵冷笑:倒开始摆谱了。他把酒杯“啪”地一声放下,淡淡道:
“你毕业从基层做起,你哥一上来就是副总,你一直记恨吧?”
“还有么。”
耳畔滑落一缕长发,纪梵却仍低着头,眸色微敛。
“后来安排你给你哥打下手,当文员,你不服气是吧。”
“还有么。”
“你生日那天把你赶出家门,还把你额头撞破了,但后来我又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
“还有么。”
“扇你那巴掌,把你耳朵弄的差点聋了的那次,那天是我喝了酒,而且你当时态度太冲......”
......
纪安显然没把包间里的几人当外人,刚开始端着的架子都放下了,一边喝酒一边和纪梵讲道理,把陈年旧事一桩桩一件件翻出来、解释,大概意思是,她被扇巴掌、被打骂都是有原因的,是她有错在先。
还说,孤立她、冷暴力都是为她好,为了让她成长。
姜茶却是越听越心惊。
她以己度人,觉着纪梵虽没了生母,但还有父亲。她以为全天下的父亲都一样,嘴上不说,实际上还是宠着孩子的。
可纪安——
根本就没有心。
姜茶从前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纪梵不受宠,在家里处于被排挤的状态,地位不如她哥。那些报道都是些不入流的媒体写的稿子,姜茶一直以来没当回事,觉得这些都是凭空捏造的。
都是连着血脉的,哪里能不喜欢孩子。
何况这些事,纪梵自己都和她没提过。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纪家氛围的诡异。
当父亲的这样,对孩子不是爱,而是像对待商品一样评估价值,价值高就青眼相加,价值低就弃置不顾。
根本就是势力。
姜茶只低着头,墨玉一般的眸子被水雾蒸腾的微湿,含着冷意。
“您可能不知道,她......”
姜茶很是愤懑,想质问他,纪梵那时候在手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陪着?为什么她病了连最亲的亲属都没人可以依靠?为什么她都快死了你们想的却是让她拨款?
桌下的手却被纪梵轻轻捏了捏。
“别。”
包间里开了冷气,几个人没出声,气氛有些肃杀,窒闷的紧,压根不像家庭聚餐。
-
一顿饭匆匆结束,几人不欢而散。
夜色降临,屋子里很安静。
长长的过道里只开了盏壁灯,把纪梵的影子慢慢拉长,投在白墙上。
纪梵停顿片刻,转身进了书房,蜷缩在飘窗的软垫上,瞧着窗外一片月色,变得很沉默。漆黑的眸子映着一弯月,藏着不知是迷惘还是落寞的神色,在光影明暗之间扑朔。
她经历了什么?
过去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把人牢牢地锁住,动弹不得。
纪梵皱眉,试图把一闪而过的记忆碎片捕捉到,可终究却只留下残影。
老旧的大宅,青石板路,细雨。
黑白照,骨灰盒,袅袅的烟雾,以及火红的香烛。
她试图找出因果,却徒有迷茫。
纪梵去洗了澡,正准备和前几天一样,同姜茶分开房间睡觉,出门的一瞬间,指尖一热,被轻轻拉住了。
她转过身。
姜茶穿着雪白的睡裙,目光安静地瞧着她。
“怎么了。”纪梵问。
姜茶脸颊微红,垂下轻纤的长睫,停顿片刻又惊蝶一般掀起,轻声道:“你不是想睡这边么。”
纪梵微微讶然地瞧着她。
一股清浅的香味缓缓浮动,似是花香,却又更加淡,更加悠长。纪梵一低头,鼻尖触到她发丝之间,闭眼轻轻闻了闻。
她喜欢这种味道。
让人沉醉,想要更加近。
温暖的灯光洒下,室内的气氛旖旎而静谧,宛若在密密织着的柔软蚕茧里。
纪梵试探着,轻轻环住她的腰。
姜茶没有挣扎,反而顺从地把她带到床边。
姜茶抵着她的肩,让她靠在床榻上,接着分开双腿,跨坐在她身上。
纪梵长发发尾沾了水,一缕一缕卷在肩头,在锁骨上划出一道微亮的湿痕。皮肤冷白如玉,披了件黑色织金的丝质睡衣,黑色丝绸长裤,唇色却因为在热雾里蒸过愈发明红,冷冷的气质里又多了一丝微妙的艳丽。
姜茶安静地看着她,目光很仔细,从眉心到鼻尖,鼻尖到红唇。
气氛旖旎。
纪梵白皙指尖微微蜷缩,眸子里闪过一丝紧张的情绪。
姜茶却一点也不着急。
“你觉得她怎么样。”
姜茶凑近她耳边,轻轻吐气。
“谁?”
“洛妍。”
“跟你长的很像。”
“还有呢。”
“没了。”
姜茶坚持不懈地逼问,像在审问犯人:“还有呢。肯定还有。”
纪梵猝然垂眸 ,白腻耳根浮起浅浅的绯意:“的确还有。”
耳畔微热,纪梵悄悄靠近,轻声道:“你比她好看。”
姜茶一怔,忍不住笑了。
这算什么。
纪梵见她笑了,道:“我也想问。”
“我母亲呢?是和我父亲离婚了么?”
她母亲早就死了。
姜茶不知道心底突如其来的一阵悲意如何平息,只用微凉的食指轻轻抚上她的红唇,在她唇上摩挲两下,柔声道:“别问了。”
纪梵的长睫扑动了两下。
唇上的触感撩人至极,纪梵却堪堪压下那股冲动,看似淡定地轻声问:“做什么。”
淡淡的胭脂色浮在姜茶雪白的侧脸上,她的皮肤薄而透白,稍稍的脸红在灯光下便无处遁形,长而卷翘的睫毛扑动片刻,倏然凑近,鼻尖若即若离,几乎碰上了纪梵的侧脸。
姜茶吻了一下她的红唇,轻声道:“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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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脑洞,和正文无关,某个平行世界里,纪是受,姜是攻,大概是个渣受的追妻火葬场叭。感谢在2020-06-17 00:45:34~2020-06-17 23:2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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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茶对纪梵的暗恋从一次误会开始。
从高中的某个清晨开始。
她在走廊背书, 腰上忽然穿来柔软温热的触感。有人抱住了她。
姜茶转过身。
从背后轻轻抱住她的女生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干净, 黑白分明, 纤长的睫毛犹如早稻田, 在秋日的阳光下一下一下扫在她心尖上。
这个女孩她不认识,姜茶迷茫地瞧着她, 看了一会儿,她就惊惶地放开了自己, 低头说了句“对不起”就匆匆离开了。
是认错人了?
还是说别的什么。
比如, 她只是想抱一下自己——不然为什么脸红、觉得不好意思呢?
姜茶倾向于后者。
她觉得这女生真好看, 气质也很特别,孤寡、清冷, 像是阳光照在雪地里的感觉,冷而夺目。长这么大, 很少有人能让她差点看呆了, 这么久都缓不过神来。
后来她在学校礼堂遇见,才知道女生是高年级的学姐,叫纪梵,已经毕业了, 很多人都知道她, 还有人在高中的论坛挂她照片表白,底下的学弟学妹一片狼一般的嚎叫,在帖子上盖起了高高的楼。
姜茶觉着很开心。
因为这么优秀的她居然主动问自己名字了,还夸自己的名字很好听。
年少的喜欢就是莫名其妙且单纯。
姜茶偶尔会在梦里梦见她, 梦里的场景单纯美好,有时候是两人一起撑伞,走在淅沥沥的小雨里;有时候是一起坐过山车。
有的时候,还会多一些别的。
旖旎的梦境,姜茶羞于启齿。
本是很常见、很普通的青春期暗恋,本应该和很多无疾而终的感情一样,随着时间慢慢消逝,可姜茶却又一次在大学里遇见她。
她在大学甚至更耀眼了。
纪梵什么都会,什么都好,竞赛评优大创样样不落下,关键是她模样还好。追的她男女都多,可她似乎打定了注意要单身,一直以来都形单影只、孤家寡人的。
有人说,她是心里有人。
心里惦记着谁、得不到,所以留不出多的空位给其他的追求者。
姜茶只敢仰望她,只敢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
她太高太远了,像是飘在天上的存在,自己够不着。
可她仍然忍不住去追寻纪梵的身影。
纪梵在小提琴社当社长,姜茶便也报了名,加入进去。
她以为能经常见面,可纪梵忙,隔一周才在社团的课里出现一次,第一次瞧见姜茶时纪梵认出她了,有些惊讶,后来却也淡了,并没有把姜茶和其他的成员区分开,生疏而平淡。
姜茶有些懊恼。
这发展和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终于一次,她等到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音乐馆早上七点开门,但那个时间大家不是有课就是还在补觉,很少去练琴的。
姜茶本是想进去练习一下,没想到碰到了纪梵。
纪梵睡着了。
她伏在桌上,乌黑浓密的长发散着,把脑袋蜷缩在白皙瘦削的臂弯里,露出冰玉般的鼻尖,呼吸平缓。
别人说她高冷不近人情,可姜茶没觉得。姜茶只觉得她可爱,不说话沉默的样子可爱,睡着的模样也可爱。
姜茶瞧了一会儿,见她仍睡着,忍不住慢慢凑近,仔细地观察她。安静的睡颜,长睫毛浓黑纤软,一根一根都数的清,目光往下挪,还有红润的唇瓣。
唇瓣轻轻地闭着,光滑柔软,嫣红的柔唇唇角微翘,吻上去感觉一定很好。
霎那间她开始口干舌燥。
心脏跳的很快,像是要撞破胸腔、跳出来似的。
四下无人,音乐室里没有人,安安静静。
她紧张的手心都渗出一层薄汗,却什么都不敢,只站在那瞧着她。她看了许久许久,纪梵毫无动静,似乎是真的睡熟了。姜茶被蛊惑似的,慢慢凑近,在她雪白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如鸿羽的吻。
只是一个吻,这样轻,这样柔,只是碰了一下就离开,应当不会惊醒她。
可下一秒,长睫一颤,纪梵醒了。
姜茶宛若石雕,狠狠地僵住了。她登时紧张的手足无措,热气从心底一路蒸腾往上,形成一层浅绯色的轻纱,笼在雪白的脸颊上。
耳朵也红了。
纪梵瞧着她,看了片刻,倏然笑了。
轻嘲似的,她唇角勾起一个薄情的笑,目光有些鄙夷:“你亲我?”
姜茶没说话,抿着唇,白皙指尖蜷缩起来。
很难堪。
“你该不会喜欢我吧。”纪梵侧过脸瞧着她,那张脸精致优雅,无可挑剔,说出的话却像冰锥子一样,一下刺进姜茶心窝里。
“可别。”
纪梵轻嘲似的笑了:“我受不起。”
姜茶抿着唇,眼眶有些酸。
纪梵站起身,一只手拎着桌上的小提琴盒挎上,本想离开,脚步却是一顿。
她有些惊讶:“怎么哭了。”
姜茶一声不吭,眼泪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那天纪梵是怎么手忙脚乱地安抚她、怎么把联系方式给了她,又说了什么做普通朋友一类的话,姜茶已经不大记得清了。
她只是心底又燃起了希望。
也许,她有机会呢。
交换联系方式后,两人却联系的并不频繁。
纪梵不怎么主动联系她,可姜茶偶尔和她提起别的关系要好的女生,或者是和某些男生走的近、看起来关系暧昧,纪梵又会不高兴,一连很多天不理她。
久而久之,姜茶摸清了她的脾气,便习惯性地事无巨细跟她汇报,纪梵稍一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或是忽然不回复信息,姜茶便开始解释,她和谁谁谁只是朋友,和谁谁谁只是闺蜜。
解释完了,纪梵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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