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见这个人这样过,连同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焦丞抠弄着自己的手指,感受到男人的局促,小声道:“我没事。”
“老婆,你别生气,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刚跑出去雨还没那么大,也没料到会成这样……”李飞惮一手环抱住他。
焦丞抹了抹酸疼的眼角,推开他的手,“我没生气。”
李飞惮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就没见你承认过……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就想着好不容易在外头过生日,不想浪费蛋糕,哎,早知道昨晚睡前全吃光了好了。”
男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就想抠着几个字眼让气氛活跃一点,可焦丞依旧什么回应都没有。
牛棚外的雨依旧。
“丞丞,你是不是还给我打电话了,我手机掉在水里黑屏了,只能听见声音,看不到画面了。”
“其实刚才我是因为闪电才看见你的,你看我这个角度正好绕过去就是你站的那地方。”
“丞丞?老婆?宝贝?你理理我嘛……”
“蛋糕虽然泡软了,但是这层面包还可以吃,我昨晚切的时候特意留了一双鞋子,哎,现在都化了。”
李飞惮还想说些什么,他觉得是自己惹自家老婆担心和生气了,又懊恼地只会道歉。
“李飞惮。”
“嗯?”片刻,李飞惮听见焦丞终于念他,喜悦地抬头。
“你回去吧。”
李飞惮歪头:“回去?唔…外头现在雨太大不安全,再等等咱们。”
焦丞咬咬嘴唇,“回英国跳舞吧。”
李飞惮像是没听懂似的,整个人呆住了,许久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才愣巴巴地笑说:“怎么了?我回来不好吗?接你天天上下班,还能去咱爸家和他下下象棋,姑姑不也现在整天念着我……”
刚说到一半,焦丞就打断了他的话:“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关系。”
“宝贝,我们不是情侣吗,还能是什么关系?”李飞惮看着他严肃的脸笑得越来越勉强。
“不是这个。”焦丞平视前方,“李飞惮,我们都是男人。生理上势均力敌,不需要谁去依附谁,同样人生也是,我不用别人为我牺牲,包括你。”
李飞惮急起来:“不是,到底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安娜吗,还是刘维丝?所以你才突然回来的?”
“不关他们的事,只是我以前不肯承认罢了。”焦丞道。
“我不明白。”李飞惮突然站在身子。
焦丞侧头不去看他,却依旧能感受到这种压迫感。
“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焦丞:“我没说不好。”
“还是你觉得我现在很糟糕,连我自己都养不起了?这就是你查工作室流水单的原因?”李飞惮语气逐渐加重,不知是不是受了冻的缘故还咳嗽起来。
焦丞心烦意乱,明明眼下说这话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可他真的是忍不下去,李飞惮越在乎他,他就越无法无视这份在乎,心头窜起一股无名之火,“你知道我查了流水单?”
“我能不知道?一沓那么明显的A4纸放在包里,你还专门找人…咳咳……做了分析的报表和预测,我又不是瞎了看不懂。”李飞惮声音混杂在雨水里。
“李飞惮,我不想这样,但工作室的情况确实也不好,我很担心你……”焦丞掐了掐眉心。
不知道是不是“不想”两个字突然点燃了男人,李飞惮猛得咳嗽起来,转而涨红了脸,“你到底不想什么?是不相信我吗?不相信我能做好这一切?焦丞,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真的如此差劲?”
外头的雨滴滴答答地下着,风缓了,雷声也不再那么密集。
两个人争辩得面红耳赤,这是七八年来他们第一次这么大型的争吵,和事业与生活挂钩,彼此努力输出自己的观点,又好像无意中偏离了对方的想法。
暴雨之后终于归于平静。
两人保持着沉默。
李飞惮什么都没说,又连续咳嗽了一会,默默帮焦丞挤干了衣服上的水。
“小丞哥!飞惮哥!总算找着你们了,川哥快来,他们在这儿呢——”
远处传来饶泠的声音。
焦丞迷茫地抬起头,眼前突然跑出浑身湿透的柳伯茂,他气喘吁吁道:“找你们很久了。”
焦丞道歉:“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们的手机都用不了了。”
男孩递过来两块毛巾,焦丞接过伸手擦着脖子,另一块直接扔给了男人,柳伯茂看着他们,觉得气氛好像不太对劲,来不及多思考,后头所有的人都聚集过来了。
“小丞哥,你没淋坏吧。”饶泠问。
“我没事。”焦丞笑笑觉得有点疲惫。
外头的雨变小很多,路况也逐渐好转。他们扎营点是不可能回去了,但是田主家也收留不下这么多人,最后联系到家一稍远的农家乐,有几间房间可以供他们夜宿。
田主开着送瓜的大卡车带他们过去。
杨雪柔坐着打了个哈欠,开始数落李飞惮:你也真是,下雨了还跑回去,真把人家焦丞急死了,几岁的人了都,害得我们一通好找。”
说罢,本以为李飞惮会和平常一样插科打诨,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淡淡一笑,愧疚地说了句“抱歉”。
杨雪柔吃惊,也没再多说。
他们去的农家乐是很农村的那种,本来也不提供住宿,条件不言而喻,只是闹了一天,大伙儿都疲惫了,也没人抱怨。
焦丞带少了衣服,背包里随便抓了一件,无意间拿到了红头小麻雀的衬衫,是上次陪着李飞惮彩排时穿的,不免盯着多发了会呆。
外头的雨还在下,农家乐的屋里也停电了,李飞惮今晚睡觉的呼吸声比往常来得大,焦丞坐起来看了会,套了件外套搬了张板凳出去了,一直坐到了天亮。
第71章 冷战
山上的早晨微凉,一夜的暴风雨之后更是瞬降了十度左右,焦丞搓搓衬衫的袖口有点冷。
四点多,鸟叽叽喳喳,拂晓晕过柔软的色调渡在天际,像是一览无余的天幕泼上了颜料。
“小伙子,起那么早啊。”农家乐的老板娘给散养的土鸡撒了一大把谷子,回来时正好看见坐在门口的焦丞。
焦丞笑着点点头。
其实对于他而言,整宿不睡觉是极其少见的事,哪怕是高中出柜,又或者在和白掣分道扬镳时,也不是这种心境。
挺奇怪的,可能和年龄有关吧,他想。
山色每一刻都在骤变,屋里终于来电了。
焦丞蹑手蹑脚地去房间冲电,李飞惮的手机就放在床头,他没忍住拿了起来,屏幕浸水全花了,拿起来有一种不协调的重感。
数据线连入手机发出“滴”的声音,李飞惮突然翻了个身子,房间里的床板“吱嘎吱嘎”作响。
焦丞偏头,男人眉头蹙紧,胸口大力地起伏,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他伸手本想抚平,可想起昨天晚上的争吵,犹豫地停在了半空中。
“焦丞!”
外头突然有人喊道。
他紧张地收回手,赶紧关上门出去了。
门外沈川换了件短袖,站在在外头看他匆匆跑了出来问:“我刚听老板娘说你起床了,就喊了声,没打扰你吧?”
焦丞也不理解自己紧张什么劲,笑笑:“没事,确实醒了,袁羽他们呢?”
“还在睡呢,大家都淋坏了吧,小路都有点咳嗽,估计跑累了,昨晚我们都准备睡了他还在骑旺仔玩,李飞惮呢?”
“他…他也还在睡呢。”
沈川喊焦丞是想找人一起回山头把留在那儿的东西给收了,两个人车都不在附近,只能先借了老板娘家的小型卡车。
焦丞虽然一宿没睡,但好像也没什么明显的感觉,吹着窗外的风反倒是更清醒了。
“没想到你还会开卡车。”
沈川:“之前从警局辞职后找不到活干,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就跑去送货,驾照也是那时候考的,但小路还小不能没人陪,后来就不干了。”
焦丞喉咙里应答着,“你现在不顾虑袁羽的年龄了?”
“哎……也不是,等我五十岁了,他才差不多我这个年纪。”
沈川拐了个弯,到了小路上,正好路过瓜地,远远就看见田主戴着斗笠在干活,悠悠继续道:“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挺傻的,浑浑噩噩这么多年,连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忘了。你们应该都觉得我性格很懦弱吧,做什么都陪笑着。以前的我打死也不会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不说我了,听说昨天李飞惮回去特意拿的你做的蛋糕了?”
日出的光洒入窗子里,映入焦丞的眼睛里,“嗯。”
沈川停了车,看他的表情也没说什么,“到了,果然乱七八糟,得赶紧收走了。”
扎营点的几个帐篷抗风能力还行,都健在,但哪里抵得过这场暴雨,软塌塌地散落在地上,还有一个直接勾在了树枝上。
焦丞和沈川趁着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把这块地收拾干净,烧烤架肯定是坏了,少不了赔偿。
最后挨个儿查一查帐篷下有没有遗漏什么贵重物品,被子肯定是带不回去了,焦丞翻了翻竟然翻到了那沓A4纸,被雨水打湿墨水糊了,凑近仔细看了看,似乎还有一部分蓝笔的印记,或许是李飞惮后来写的。
沈川和他解决了垃圾就直接回去了。
旺仔和芝麻站在鸡棚的栅栏边看鸡,陆橧青怕他们一不小心搞谋杀,也在旁边看着。
其他人除了李飞惮都围在桌子边上吃老板娘做的农家小炒当早饭。
“你们回去收拾东西了?”袁羽打了个哈欠问。
沈川揶揄:“嗯,还收拾到几个奇怪的东西。”
袁羽看着他的脸突然意识到什么,憋红了脸挑/逗地直视着沈川。
饶泠:“???”狗粮的味道。
老板娘给他们俩盛了粥,沈川一坐下来就发现对面一个碗没动过,似乎已经凉了,“李飞惮呢?他不吃饭吗?”
杨雪柔:“刚才看他突然匆忙地跑了出来,脸色惨白,衣服也没穿好,我还以为生病了,可他傻愣地看了会我们就去洗手池那里了,去挺久了。”
饶泠咬着白面馒头:“今天飞惮哥确实不太舒服,耳朵痛还是头痛,我看他一直摸耳垂,是不是淋雨感冒了?”
柳伯茂抬头看了眼焦丞,放下筷子:“那我去找他。”
焦丞依旧没吭声地吃着饭,大伙儿没有留意到他的情绪,继续嘻嘻哈哈。
本来他们是准备下午三四点再回去的,但也没料到会碰上这么大的暴风雨,装备也都坏了,商量着午饭后就打道回府。
没睡觉的后遗症逐渐上头,焦丞吃着榨菜和宫保鸡丁打了几个哈欠。
不一会,李飞惮和柳伯茂就从后边走了出来。
李飞惮的脸色非常差,像是被用力搓过,脸颊两侧异常红,还连连打喷嚏,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几分,边走还一直在摸他的耳朵。
“不舒服吗?”杨雪柔问。
李飞惮坐了下来,随便加了几筷子,嗡声道:“还好。”
听到他明显嘶哑的声音,焦丞愣是抬头看了眼,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下,随后又都偏离开来。
一行人付清了“债务”,总算是开车回家了,回去时为了顺路,杨雪柔和饶泠都是蹭的陆橧青的车,焦丞开一辆,李飞惮开一辆,两个人再也没说过话。
焦丞先回了一趟爸妈家,把旺仔送回去,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旺仔玩野了的缘故,撒泼着半天都不肯他走。
随后焦丞硬是被他妈一起扣在了家里,说是吃完晚饭再回去。
下午他混沌地补了个觉,起床时整个人乱糟糟的,口腔里也不舒服,妈已经开始盛晚饭,闻着空气里,全是是萝卜乌鸡汤味道。
“丞丞快吃饭了,刷个牙吧,你看看出去玩个什么劲儿,说是去放松,看把你累的。”
焦丞对着镜子,两个大眼袋尤为明显,“还好吧,主要是昨天下了暴雨。”
焦建翔下棋刚回家,放下钥匙就看见自家儿子穿着睡衣睡眼惺忪,有些意外,低头逗了逗扑过来的旺仔,又四处张望,随后才漫不经心问:“那臭小子呢?没回来?”
“儿子说他有工作没来得及回来,哎,今天家里正好有只乌鸡,这可是飞惮最爱喝。”焦妈可惜地摇摇头,拔高声音对着洗手间喊:“丞丞,你等会晚上回去带一点,热热给飞惮补补。”
两老夫妻还在嘀嘀咕咕,不知为何焦丞听出了一股失望,他把嘴巴里的泡沫全部吐光,随着水流顺着旋儿全部流下去,伸手看了眼手机。
没有任何消息。
从回来到现在他和李飞惮都没有联系过。
又或者说从昨晚自己提完那件事后,两人再也没有吱过声。
也不知道李飞惮有没有去买新手机。
焦丞想着,外头爸妈又开始催了。
一顿晚饭被塞得特别撑,本来农家乐那边的早午饭还没消化掉,又吃了这么多,实在是顶。
焦丞开车一个人带着保温箱回家时,脱鞋进门,发现家里客厅一片漆黑,他开了灯,愣了一会,没人。
李飞惮不在家。
照理来说,今天工作室是放假的,他应该在家的。
焦丞把乌鸡汤放进冰箱保鲜,身上的衬衫脱下来扔进洗衣机里,坐在沙发上发呆。
朋友圈里一片祥和。
陆橧青带芝麻洗剪吹换了个新造型,照片里小博美漂亮精致,全然没了早上跟着旺仔撒泼的劲头。
刷着刷着,又刷到一段视频。
是没加几天的刘维丝发的。
焦丞点开来看,画面混乱,手机拍得摇晃,只看见几个女舞者在化妆,后背的镜子里映着男舞者的背影,一晃而过,有个影子格外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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