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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觉想起当年在唐栩直播间常年霸榜的“替小璟璟献上爱意”，还有那会儿自己的直播间，排行榜上几乎没有不带唐栩名字的ID。
历史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重演。
接着弹幕进入每天固定的第二环节：劝打野开直播。
“他真的不直播。”陆璟笑着替唐栩解释，“他怕生，不爱说话。”
弹幕对于这种解释很不买账，纷纷充满怜爱地哄劝“野酱”开直播。
陆璟手机疯狂震，唐栩给他发微信说，快帮我想想怎么打圆场。救命。快。江湖救急。
简直能看到手机屏幕那边唐栩一脸尴尬的表情。
陆璟想逗他说你不回应不就行了？谁也不能怎么着你。
但这么一想，他又想到当年唐栩确实是这么对他的，不回应，他也不能怎么着唐栩。想到这儿他就很烦，逗唐栩的心情也没有了。
陆璟于是半真半假地对观众说：“债主不想把野酱放出来见人，大家理解一下。”
弹幕瞬间又爆炸，【666】和【兔了】齐飞，【有嗑到】共【求求主播做个人吧】一色，礼物像雪花一样纷纷刷屏，直播间的弹幕栏直接被卡死，唐栩在游戏房间发了个句号，陆璟装没看见。
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甚至常带着些暧昧，但也可以说是越来越差。
因为就像现在这样，他们之间横着一根高压线，一旦靠近就不可避免地会触及三年前发生的一切，所以再近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
这盘陆璟选了皎月，皎月这个英雄最近刚重做，很猛。
即使到了竞技水平更高一筹的韩服，陆璟和唐栩双排也有很强实力，他们会打得比在国服更重视阵容搭配。
唐栩选了皇子，皇子是个控制很强有肉有输出的工具人，他一直围绕中路做事，并且把人头全部让给陆璟，很快陆璟就发育起来。
一波小龙团战，拿下四杀之后陆璟心情很好地问：“我是不是国服第一皎月？”
唐栩在聊天框里打字：是。
弹幕唰唰飘过一排【FFFF】【我柠檬了】【野酱好乖】之类的话，还有疯狂给刷礼物的CP粉。
在观众热情高涨的反应中陆璟笑了笑。
这其实不是他期望的回答。
以前陆璟也问过唐栩同样的问题：“你说我是不是国服第一皎月？”
那时唐栩tab了一下看陆璟战绩，陆璟的皎月9-0，超神了。
唐栩脸上带着笑嘴上却很嫌弃地说：“你可算了吧。”
“是吗？”被嫌弃了陆璟也不生气，“那你说，谁皎月玩得比我好？”
唐栩答不上来，陆璟就开始笑：“你看，你说不出来，那说明还是我皎月玩得最好。”
唐栩也笑：“行行行，你玩得最好。”
现在中间这几个回合都没有了，唐栩直接说，你玩得最好。
弹幕说唐栩好乖，但陆璟知道他原本不是这样乖的，反而是这种乖一次次让陆璟感觉到无法掩饰的客气和疏离。
即使走得再近，三年时光横亘在那里，亏欠的那个解释仍然没有解释。
陆璟忽然有点没心情。他这几天一直告诉自己别想那么多，享受和唐栩的相处就好，难得糊涂，不要琢磨。
但琢磨是几乎不可避免的事情。
这盘游戏打完，他跟观众道个别，下了直播，给唐栩弹去微信语音。
唐栩都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这才八点多，不打了吗？”
“不太想播了。”陆璟说，“有点累。”
唐栩啧了一声：“现在是黄金时段，下播一分钟少赚多少钱呢。”
陆璟应付着嗯了声，开直播间后台，看了下自己这一周的收益。
然后给唐栩发了一笔两万块钱的转账。
转账刚发过去三秒，唐栩已经震惊地问道：“你干嘛？”
“你的分成。”陆璟说，“这是我这周收的礼物的一半，你既然是我的搭档，这是你应该得的。”
“我靠。”唐栩感叹了一声，“现在直播这么赚钱的么？”
唐栩三年前出国时正值国内电竞低潮期，伴生的直播行业也不怎么景气，那会儿他的直播收入跟现在陆璟的收入比不可同日而语。
但唐栩没领那笔转账。
“收钱啊。”陆璟说，“你一天跟我打十几个小时，等于是给我打工了，钱都不要么？”
“我已经欠你很多了。”唐栩说，“再要你的钱我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随你吧。”陆璟心里一阵无名火，又是这么客气，在基地里旁边还有队友，他又不可能和唐栩吵架，何况就算他想吵，唐栩也会一直对不起。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对眼前这个人无可奈何，才会动不动就想发脾气吧。
陆璟气得不想说话，唐栩也没主动说，彼此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但两个人都没挂电话，在微信语音里互相沉默着，这种妥协式的冷战仿佛也成了一种常态。
陆璟退了和唐栩的双排队，一只耳朵挂着airpod，烦躁地开了盘人机。
这时有人过来问陆璟：“璟子哥开着直播呢吗？”
“没，你见过直播打人机的么。”陆璟回头看了一眼，是队里的教练，张潇。
张潇也是LSG的老成员，从队员变成教练，以前唐栩在时他是唐栩的替补，唐栩走后他打了两盘主力，就因为玩的实在不行退役了，反倒是在教练这个岗位上发掘了自己的新才能。
“没播就行，现在屋里的都是自己人，随便聊两句。”张潇笑了笑，“春季赛没多久了，冬转会期还有几天结束，咱们队现在打野位置可能还需要一些优化，各位有什么想法么。”
第10章 梦总会醒
陆璟没想到张潇居然直接就跳到这个话题，他吓了一跳。
环顾下四周，屋里有自己的小替补兼迷弟阿龙、教练张潇、队里的ADC阿脆、阿脆的绑定辅助阿盾，确实都是自己人。
傻[哔——]打野小飞还没归队，常游离在队伍之外的上单阿塔今天也照旧游离在队伍之外，好像是跟家里聚餐去了。
陆璟放松了点，往后靠了下，左耳朵忽然传来轻微异样感，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和唐栩还挂着语音，顿时整个人都尴尬了。
Airpods没有线，陆璟又戴着电脑的头戴麦，再加上原本的头发，遮遮掩掩把左耳朵那只单个的耳机挡住了，张潇没看见。
陆璟纠结了下要不要挂语音，但感觉现在当着张潇面挂语音的话，似乎更加尴尬，还得跟张潇解释现在在跟谁连麦的问题——职业战队因为早年管理不严出过一些海王哥，现在对队员的私人生活有一定程度的监管。
最后陆璟想，对面是唐栩，不是现役选手，而且一般会主动回避这些话题，没关系。
所以陆璟硬着头皮没挂语音，回答张潇：“要不看看青训提两个上来？”
“青训的也不行。”张潇皱着眉叹了口气，“目前来看没一个打得好的。”
“潇哥自己上吧。”阿龙开玩笑，“你之前不也是打野位么，脱下教练服你就是王。”
“闭嘴，你转打野吧要不。”张潇笑着逗阿龙，阿龙赶紧摆手。
然后张潇问陆璟：“我看你最近直播带了个双排打野是吧？感觉挺不错的，多大年纪？”
“啊……”陆璟心里咯噔一声，品出张潇的潜台词，顿时感觉自己脸上笑容僵住了。
他下意识想去扶耳机，手伸到一半又觉不妥，整个人保持着一个极其尴尬的姿势，蹦字一样地回答：“应该，年纪，不太小了吧？”
“那也没事，打野这位置主要看思路，头脑清晰比什么都重要。”张潇说，“要不你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来试训？”
陆璟硬着头皮对张潇说：“他应该没兴趣，我旁敲侧击问过，不是特别合适。”
“啊，那真遗憾。”张潇说。
张潇其实没真指望直接拉个路人来做冠军战队的打野，但有一说一，队里现在换打野的需求也着实比较高。
现在的打野小飞，整体实力一般，最近一年更是节奏和队伍格格不入。
去年LSG夺冠，赛评人基本都认为是三线个人实力超过对面才赢下来，和打野关系不大。
原本小飞跟队友就处的不怎么样，赛评人这么说，小飞态度就更差，现在全队几乎都回基地了，就他还在家呆着，一副想要把春季赛前三分之一赛程鸽掉，直接在家呆到过年的样子。
目前的状况基本上是LSG全队上下都有默契，一旦有人接盘就会把小飞换掉，小飞自己也没有很想留队的样子，冠军打野去别的队，没准待遇还会好点。
“之前老李跟我聊过这个，现在能买到的几个打野感觉都一般。”陆璟说。
“确实。”张潇叹了口气，“最近两年LPL整体打野水平不太行。”
“LPL无打野，我大洛神又要嘚瑟喽。”说话的是队上的ADC阿脆，也是从唐栩那年代过来的老队员。
提到洛神这名字，屋里其他人发出会意的笑声。
洛神ID是阿洛，是隔壁Qpop战队的打野，玩的确实还行，但性格极装，99分的水平把自己吹成150分，天天自称“LPL真·野神”“国服第一打野”，这就搞得他在圈内很不招人待见。
大家洛神洛神的叫他，其实是个黑称。
而且Qpop战队和LSG的关系也很不好，从几年前两个队就针锋相对，后来发生了种种争执以后仇恨日益加深，两边打比赛粉丝都得分开坐，要不没准会引发斗殴。
“Qpop的打野还真是个个都奇葩。”阿龙接着阿脆的话说，“洛神就不说了，天上地下独一份的逼王，还有他们队改名之前，叫MG那时候，队里那个三姓……”
我靠。
陆璟脑袋“嗡”的一声。
他下意识看了阿龙一眼，阿龙猛地想到什么，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眼睛慌张地看着陆璟。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陆璟身上，带着小心翼翼，带着紧张。
“璟子哥，我不是故意提他……”阿龙垂着头，看都不敢看陆璟一眼。
“没事。”陆璟心烦意乱地摆手，“你们聊，我上楼呆会儿。”
“嗯。”阿龙怂怂地答应。
提到那个人，陆璟瞬间不爽是正常的，所以陆璟沉着脸上楼时没人阻拦他，反倒是阿龙一脸自责。
陆璟顾不上其他人的表情，快步上楼，直到过了楼梯转角，他才敢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心里祈祷，他挂了他挂了，他没听见他没听见……
可惜陆璟还没看到手机屏幕，唐栩的声音已经从耳机里传了过来，甚至好像还带着一丝笑意。
“三姓家奴唐栩，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我了。”
——
三年前，LSG战队与MG战队被看做是LPL顶尖实力的象征，两队不分伯仲，因而竞争格外激烈。
那年春季赛半决赛，苦战五局之后，LSG不敌MG被淘汰，这场的失利也导致他们没拿到足够的积分，失去了参加季中冠军赛的机会。
那个系列赛确实MG状态更好，除了打野位置之外，比赛过程中LSG三线都是劣势。
比赛局的打野必须依靠整个队伍的联动，LSG整体打得不如MG，唐栩也无力回天。
比赛结束，和MG的欢呼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LSG的沉默。
陆璟坐在位置上抹眼泪，队里原本的二把手这赛季刚退役，他作为队里的新星，应该扛起帮助队长唐栩的职责，却没做到，甚至因为太着急想打出优势，对线还失误被对面单杀。
唐栩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发温柔安慰：“你还年轻，夏季赛咱们再来。”
陆璟受到鼓舞，泪眼婆娑地狠狠点头，打了一个通宵排位，想着要尽快变强，夏季赛帮队长把冠军从MG那里拿回来。
陆璟从当天比赛结束开完总结会打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他实在太困了，去睡了。
一觉醒来，他得到一个重磅消息：
LSG队长，打野选手jugX（唐栩）于昨日与队伍达成协议，即将转会至MG。
陆璟以为是个玩笑，急匆匆冲到唐栩房间，那里却已人去屋空。
再相见，就是在夏季赛赛场上，身份是敌人。
——
从LSG转会到MG，再以MG首发打野的身份在夏季赛遇到LSG，被陆璟带队的LSG横扫，接着被MG扫地出门，卖到欧洲联赛，这就是那短短半年里唐栩的经历。
一个标准的叛徒被主角逆袭打脸而后不得善终的结局。
从那以后，唐栩就被LPL的粉丝谑称为“三姓家奴”。
回忆起这些，即使已经被生活锤炼得很佛系，唐栩还是难免心生波澜。
陆璟在那边也很沉默，只听到他回房间关门的声音。唐栩知道，他一定也回想起了同样一段往事。如果说唐栩是主动选择了一切后果，那么陆璟就是被动承受。
一样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几天来他们一直默契的不提，只在彼此身上寻找失去的情感慰藉，但依然时不时会有摩擦，会沉默。过去既然发生过，就终有一天会无可回避。
这场沉溺在虚幻中的梦境，或许是时候醒来。醉生梦死固然快乐，可人总要清醒。
“唐栩。”
依稀听见陆璟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很低，有轻微的颤抖。
“现在这样太奇怪了，总让人觉得虚幻，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对你好我不甘心，对你不好我又做不到，这种感觉很折腾人。我们不能这么稀里糊涂下去了。”
“嗯。”唐栩应着，这几天确实过得乱七八糟，陆璟想清醒过来，太正常了。
他等着陆璟说结束。
却等到了另外一句话。
“我想见你。”陆璟说，“我们见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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