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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现在要是再拒绝反而显得矫情，孙翔轻轻哼了一声，满脸要不是你求我我才不坐的表情，慢吞吞地坐在床边上，他将拐子放在手边，受伤的腿伸直了放好，干咳一声：“今天……”
“嗯？”叶修看了他一眼，见他半天不说话，又找出手机缩被子里玩起来了。
孙翔倒是没看叶修，也不是不敢，就是有些……难为情吧，毕竟自己之前挺讨厌他的，今天欠下了这么大一个人情，要是一句话不说就跟压在心头的债务似的，堵得慌。
磨磨唧唧地纠结了好半天，其中曲折叶修一概不知，他正纠结着下一块图形往哪里丢的时候，孙翔终于开口了。
“今天……谢谢你。”
他的声音不算大，甚至有些含糊，不过现下病房内就他们俩人，安静得很。
叶修半天没给反应，孙翔有些焦躁了，他转头就见对方拧着个眉毛，望着屏幕上纠结的堆在一起的图形发愁。
“喂！你听没听啊……！”
“哦哦……”慢吞吞地反应过来，叶修看了孙翔一眼，干咳一声：“你刚才说啥……？”
“……靠！”这回是真的火大了，孙翔瞪着他，觉得自己简直犯贱，没事来道什么谢啊？人家压根没听呢？
知道自己伤了对方的面子，叶修安抚地笑笑，抬手拍了拍孙翔的肩膀：“其实你不用谢我。”他一边说着，正色起来：“今天主要的责任还是在我。”
“救援行动从来都是首先保证自身安全，今天是我大意了一些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真要算起来，我应该向你道歉。”将手臂缩回来，叶修伸直了放在枕头上伸了个懒腰：“唔，不过我也没听见你刚才那声谢谢，所以这个道歉咱就免了吧？”
“……”你明明听到了好吧？！孙翔瞪他。
“咳，总之，保证你人身安全是我的责任。”叶修说：“当时那个情况不管是谁站在那里我都会去救的，所以你不用觉得自己欠了我多么大一个人情。”
叶修这算是一语道破他的心事了，被人看穿的孙翔顿时有些不爽，他支吾了一会儿，慢吞吞开口：“……不用你卖人情，我会还你的。”
知道对方脾气倔，叶修满不在意地笑了笑：“随你。”
两人间一时无言，叶修再一次缩回被子里打起了游戏，只是这会儿没玩多久，坚持了大半天的手机终于没了电。有些可惜地啧了一声，他随手将手机放在床头的位置，一转眼发现孙翔还坐在这儿，看着墙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叶修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背：“都快十一点了，你也回去睡吧？”说到最后还打了个哈欠，趴回被子里闭上眼，一副我已经睡着的模样。
看到对方都这样了，孙翔自然不好再留下，撑着拐子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
今晚没有明月，城市里的天空灰蒙蒙的，只有几颗零散的光点在一片深蓝色的黑夜中闪烁。
孙翔躺在床上，眯眼望着外面洒落在窗台下的灯光，继续发着呆。
脑子里不断闪动着这几天以来的片段，有晚会的狂欢，也有救灾时紧张严肃的场面，而更多的还是叶修。
叶修在孙翔心里的印象大部分都是反面的，比如说是个老烟枪啊，比如说大部分时间看起来异常欠揍啊……零零碎碎加起来，简直可以拼成一个反派大BOSS。
可是就在今天，这个‘反派BOSS’救了他。
从山坡上一路往下滚的时候，孙翔的大脑有那么一瞬的放空，背部不断撞击着粗糙的沙石，坚硬的石块隔着衣物硌得脊背发疼，扬起的尘沙眯了眼，不断颤抖的地面仿佛下一秒就会崩塌。
天旋地转间，只有叶修那双熟悉的眼看得分外真切。
他脸上沾着沙土，脏兮兮的，但那双眼底所散发出的光芒从未暗淡。
包括受伤之后独自留在原地目送自己离去的时候，孙翔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从背后传来，带着一种几乎让他认为是错觉的无声的鼓励，让孙翔能咬牙坚持着拖着受伤的脚，回到营地后再回来。
——也许，叶修这个家伙，也没有那么讨厌？
这个想法在孙翔脑海里一闪而过，仅仅只是一瞬，却依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妈的。”
烦躁地揪着头发，孙翔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累了。
他翻了个身，将被子扯过头顶。
黑暗的被窝里面，少年听见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第21章
第二天，一排的大家都来探病，大清早就将病房围得水泄不通，由于人实在有点多，有人商量着两两对开，一拨人先去看孙翔另一拨去看叶排，等过几分钟后互换。
这个方法得到了所有人一致好评，结果就是来查房的小护士被挤在门口进不去，急得打转，紧接着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咆哮。
护士长果真不愧为护士长，扯着大嗓门把一群小伙子骂得狗血淋头，这回叶修算是知道女人的可怕之处了，所以他干脆整个缩到被子里装死，等对方骂完才探出头来，用眼神安慰了一下自家的兵。
不过来探个病就能把医院弄得鸡飞狗跳的，也难为她们护士不好做了。
那位一直候在门口的小护士等领导说够了之后，才进来给叶修抹药，薄薄病号服之下的后背大片青紫，还肿得老高，看起来怪吓人的。叶修本来觉得还好，结果等对方的手指按到皮肤上的时候，他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看人长的娇小，做这一行的手劲儿还没几个不大的。按了半分钟，叶修疼得冷汗都下来了，他将头埋在枕头里，轻轻喘着气缓解。药水被揉开，像是火落在了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疼痛混合着烧灼感传来，简直生不如死。
大家了解过叶修的病情，知道他伤得不是特别重时也松了一口气，这会儿看到自家排长难得的弱态一时间都还没习惯，结果就是无人说话。至于魏琛，更是环顾四周想找可以录像的东西，发现并没有后可惜地啧了几声，抱着臂倚在门口。
煎熬了大约五分钟，等到护士收好东西离开，叶修有些虚脱地趴在床上，懒洋洋地眯着眼。
魏琛龇牙笑着上去拍了拍对方受伤的背，满意地看见他眼角有轻微跳动之后乐呵道：“老叶你也有今天啊。”语气里是难以掩盖的幸灾乐祸。
对此后者只是牵起唇角扯开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呵呵。”
然后他就招呼其他人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魏琛布置任务。
虽然说魏琛从名义上来讲已经是退役了的，可是现下依旧留在荣耀，虽然是干着杂活儿，带兵这类的却依然有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套经验，可以说是不用白不用。叶修现在负伤在床，交代一下最近的训练安排这点吧，本来也没啥，而他故意说的好听点，硬是让所有人监督他，要是有偷懒情况一律上报，等他回来解决。
魏琛渐渐开始笑不出来了的时候，而一排的兵笑得个顶个灿烂，其中方锐更是举手，严肃保证他一定会严格监督，绝不公报私仇。
屁嘞，谁信这帮小崽子们不会想法子整他？魏琛在心里咒骂，却也无可奈何，恨得牙痒痒。
“好啦，你们这么一大帮子人站在屋里连空气都变得浑浊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叶修打了个哈欠，趴回床上拉好被子：“我过几天就回来了，别太想我啊。”
这拨人没走多久，原本去看孙翔的那一拨又被替换过来了，其中乔一帆还特别贴心地带了几个水果放在枕头边上，却被叶修吐槽要是烟该多好。
“……叶排，少抽点烟吧。”邱非皱起眉，似乎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早日康复。”
“谢谢啊，还是你们有良心。”叶修笑笑，冲着他们眨眨眼。
“老大！我们等你回来！”包荣兴临走前还吼了这么一嗓子，吓得床上的叶修恨不得扑上去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又把护士长招来。
倒是一旁的唐昊和于锋默契地卡着包荣兴的脖子将人拖走。
叶修松了一口气，缩回被子里继续补眠。
反观孙翔这边倒是有一些探病的气氛，不过他伤得也不重，加上年轻人恢复力好，修养个一周左右便能下床活动。期间还有之前受灾的村民来探望，淳朴的中年妇女在知道孙翔的伤情后特地煲了骨头汤盛在保温饭盒里带给他。看着对方真诚的眼神，孙翔满面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接受了。
肉炖得很烂，几乎是入口即化的程度，的确是用了心。
喝完了汤，孙翔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对方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等到人离开之后躺进被窝里，他看着头顶白晃晃的天花板，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孙翔比叶修先出院，他总算熬到了拆石膏的那天，小腿没了束缚，原地蹦了两下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恨不得立马飞回营地参加训练。
不过该办的手续还是要办好，等回到营地时已经到了下午，魏琛带着一帮小崽子参加越野训练去了，特意空出宿舍是为了修理之前地震时破损的房屋。
于是孙翔再一次被老兵连的家伙们抓去做了大半天的苦力，等到晚上才腰酸背痛的回到广场临时搭建的帐篷，一路上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儿。
熄了灯，帐篷里回荡着他人的呼吸，孙翔挠了挠头发，突然想起今晚还没有去找叶修对练。
想到这儿，他有些激动地坐起身，衣服穿了一半才记起，叶修那混蛋还在医院呆着呢。
顿时，他觉得有些寂寞。
帐篷外的夜风呼啦啦地吹着，深山老林里的深秋有些凉，孙翔裹紧了身上的被子，一直折腾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被哨音统一叫醒，方锐揉着惺忪的眼睛迈出帐篷，就见张参谋掐着表将哨子放下，拍了拍手表示集合。
而陈果带着人从仓库里搬出几箱牛奶面包，给每人发了一份。
这些天的伙食都是类似于快餐这类，没什么营养，因为食堂的墙壁裂了一道缝，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因，上头决定先凑合几天。
用完早餐之后，各个排集合列队，分别由排长带往训练的地方。
这几天的训练，基本上就是越野、打靶、800米障碍、俯卧撑仰卧起坐这样最基本的体能项目，训练量大不说，重点是累了一天回到营地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也没有床睡，大晚上的就一床薄被，有时候帐篷的门帘被风吹得飞起，他们还要跑出去捡。
而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半个月左右。
这半个月，叶修一直呆在医院，手机里的游戏玩了又玩，总算把最后一关打过之后他放下手机，闭眼听着通关的提示音乐，突然感觉一阵空虚。
人躺久了就会有惰性，加上又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叶修觉得自己大概都胖了一圈，再不活动下等出了院就没法见人了。于是，他掐着时间，专门找护士查房的空挡做一些简单的锻炼，到了出院那天，黄少天带着上头批下来的档找到叶修时，颇为意外地挑挑眉：“哎呦我还以为你病成什么样呢现在看起来不是还可以嘛……”他一边说着，走过来用肩膀撞了撞对方：“我问你啊这里的护士漂亮不老叶你有没有跟人家发展出恋情什么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颇为无奈地斜了他一眼，叶修清了清嗓子：“咱们走吧。”
两人回到了营地那会儿，正好是一天训练结束的晚上八点钟，叶修跑去跟陈果要了一盒泡面、两个真空包装的鸡腿，就着篝火烧了一壶开水，坐在地上呼噜呼噜地吃完了。
等到填饱了肚子，他抹抹嘴站起身，准备去把垃圾丢了，刚走到入口就见魏琛带着一群小崽子们往回走，每个人脸上都脏兮兮的，落在最后面的几个人甚至连路都走不稳了，身体直晃悠。相比之下，魏琛的脸上也有明显的疲惫，他挥舞着手电筒喊着口号，新兵们发出嘶吼的共鸣让大地轻颤。
叶修站在原地点了根烟，等他们过来。
魏琛看见了叶修，便将队伍往这边带，路过时还顺手摘了对方刚放进嘴里的烟狠狠地吸了口，白雾喷了叶修一脸。
他将手里的电筒狠狠放到叶修手里，沉痛地发着誓：“以后要是再帮你带兵，老夫名字就倒过来写。”
叶修笑笑，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
拨弄了几下手电的开关，叶修立正站好，清了清嗓子，目光无声扫过在场所有人，半晌后弯起唇角：“好了，现在可以报告一下魏老大有没有偷懒？”
“报告！”方锐迫不及待地出列，换来魏琛一声靠。
“魏老大天天抽烟！有污染森林健康！”
“……呃，这个不算。”叶修咳了几声：“还有吗？”
“没有了！这几天魏……魏前辈很辛苦！”乔一帆说到最后，拔高了音调。
“良心啊小乔……”魏琛热泪盈眶。
闹了一会儿，叶修拍拍手示意解散。
累了一天的大家迫不及待地回到帐篷，澡堂不能使用，他们一般都是在河里洗完澡再回来，倒头就睡。
等到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叶修伸了个懒腰，还精神得很，就打算在四周走上几圈运动一下。
结果刚回过身，就见有人依旧一动不动立在原地，保持着军姿立正站好，双眼灼灼地望着他，在黑暗的光线里犹如火苗。
愣了半秒，叶修开口打招呼：“哟，你咋不走？”
“……”孙翔抿着唇，似乎有些不满地开口：“还没对练呢？”
“啥？”反射性地问出口，等到对方看他的视线里带上许些恼火后，叶修才一拍脑袋：“啊，你是说之前那样？”
“……对。”
“太久没活动我都给忘了。”毫无歉意地笑笑，他看了看四周：“这里光线不好，我们去亮堂点的地方？”说完就转身朝着广场中心的篝火走去了。
孙翔只好跟上。
等到了地方，两人拉开架势，对峙了没几秒，孙翔就率先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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