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到元恪这样说段干卓心里才恍悟过来,这事没差,一定是湛渊做的!那湛渊这几年在江湖上搞得腥风血雨,虽意在九鼎,但也缺少了个由头,倒也有可能是为了拿元恪前皇孙的身份做幌子,所以当初抓了那么多人做引毒人,费劲心思想救他。
只是那本书又从何处冒出来的?自己同小笼包讲了书箱里的书没看过那书箱里便多了一本……不,不会!可能真是因为自己大意才漏过了那本医书。虽然是太巧了些,但世上的事多是这么巧,自己兜兜转转找了一圈,能救元恪的法子不正是自己吗?想了这么些,段干卓越发不放心元恪,生怕他将来有天被那歹毒的湛渊捉了去,就想,以后一定保护好他,不能让坏人得逞。
看元恪仔细瞧着自己的脸色,段干卓忍不住咧着大嘴一笑,“小笼包,我找到救你的法子了。”
元恪愣怔了一会儿,才微张着嘴回过神来,“阿卓,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真……我又怎会拿这种事哄你?一会儿便替你医好,明日你不用再忍毒发了。”
元恪仰天闭眼轻吐了几口气,才把他拥进怀里,“阿卓……阿卓……”想自己七年的折磨总算要到头了。
元恪好半天才缓过来,搓了搓脸,“到底是什么法子能救我?”
段干卓一脸嘚瑟的挑了挑眉,又开始胡说八道,“不知道了吧?我也是刚知道,原来我这血可特殊了,世上绝无仅有的好血,能治百病!对付你身上的蛊毒很容易。”
元恪慢慢松开他,“你什么意思?要拿你的命换我的命吗?”
“你想哪去了?我怎么可能做这种舍己救你的傻事?”段干卓一白愣他,掏出那本书给他看,正经道:“不逗你了,你看,原来我中的毒与你身上的蛊毒相克,我先用我的血把你身上的蛊毒给你引出来,蛊毒进入我的体内正好可以食掉我身上的毒,竟然就这么巧!”
元恪疑惑地翻了翻,果真见书上最后一页写着蛊毒可以解引毒人身上的毒。就同段干卓对那万卷医书滚瓜烂熟一样,他对这本书中的每字每句同样记得烂熟,他记得书中原先并没有这一段,细看下发现那字迹与前面稍稍不同,便知道这几句话是段干卓自己加上去的。其实这书便是他放进他房里的,他费尽这些算计就是为了今日!当初关他五年,拿毒浸着他,好不容易等到他能为自己引毒了,他却又被辰司杀救走。元恪恨得牙根痒痒,多次派人打探无果,便又忍着蛊毒的病痛亲自寻了他一年,还好他竟也傻乎乎的在寻自己。再见他那日便想派人将他抓回去,但也知他武功奇高,辰司杀又在近处,不容易得手,好在他对自己倒也没提防,便想先应承住他,慢慢找机会下手。跟他来到这谷中后,看他面容身形姣好,不知怎地对他生出些欲望来,原也是羞辱他的意思,再加上恨极了他,便想看看他如女子般在自己身下承欢时是什么情态。后来见这傻子对言敏那般痴情,自己心中更是难言的嫉恨,便杀了言敏,三言两语将他哄上了床。再见他为自己寻法子,自己便把那本医书放进了他房里……
元恪之所以故意让他知道这个法子也是一时好奇,想试试他看他是故意装出对自己的这份好来还是拿了份真心待自己。若他肯心甘情愿的拿命换自己的命,自己就省了番功夫;若他只是装装样,将来再将他囚禁起来强与他换血也是一样的……只是,元恪总觉得他不会做出这种傻事来,现在,元恪倒真拿不准了,难道,他对自己还有真心不成?
事到如今自己一番算计总算没白费,可看见那几行字元恪心里却升了几分难言的滋味,他明知那蛊毒进了他的身子他便会发作得更快,更难逃一个死,他为何还会写这几行字来宽慰自己?元恪想自己都没有这番细致的心思,不然自己就添上这几行字了,让他死得更不明不白些……
事到临头自己却生出了不忍,忍不住的想这傻子对自己倒像实打实的好,当真要拿他的命换自己的命吗?元恪做事心狠手辣,从不拖泥带水,更何况是终于能使自己摆脱冰蛊毒的事,若换了任何一人,元恪必是眼都不眨,可现在却……元恪也不傻,知道自己怕是假戏做多了真动了几分情,只是这情有几分自己也拿不准……一想到这便又狠下心来,想这人必须得死,不然自己将来必会为他误事更多,不管情多情少都该趁早了结。更何况自己遭受这七年生不如死的折磨便是拜这人所赐,他也不过是故意装出这副对自己好的假面来,或许想弥补他几年前做的那些龌龊事?更或许有别的阴谋!义父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受了这人的蒙骗,自己怎么还不长记性呢?这样一想便觉得也该让他尝尝那蛊毒噬骨的滋味!
如此下定了决心,元恪还装出一副纠结的神色,“阿卓,这个法子能成吗?若不成我倒不打紧,就怕连累了你。”
“能成!”段干卓胸有成竹的一拍胸膛,“你没看这上面都写了,好几个人都解了蛊毒,再说你还不信我吗?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我是不会同你说的。虽然几日前我便看到了这个法子,但苦于没找到双头水蛭,不能叫咱俩的血调混,将你身上的蛊毒引进我的体内。刚巧昨日我下河洗澡一只双头水蛭就爬到了我的腿上,你说这不是就是天意嘛。”
那水蛭也是元恪抛入水中的,他也知道自己做的太着急了些,容易引起他的怀疑。但眼看蛊毒又要发作,元恪一想起那滋味便害怕,便急着做了。
元恪不知他是否疑心自己,便试探着说:“阿卓,你……你不觉得太凑巧了吗?怎么刚找到法子便寻到了双头水蛭?而且你中的毒正好能解我的蛊毒?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段干卓不想将自己疑心这一切都是湛渊安排的事告诉他,怕引起他的恐慌,便道:“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能保你平安。”
元恪躺在床上,看到他拿出了那只一扎长的双头水蛭,一时心慌得砰砰跳,不由脱口而出,“阿卓!算了吧,我们别试了。”
“怕什么?”段干卓躺他身旁轻笑,“你想着过了今天便不会再遭那罪了,也就不怕了。”
元恪咬牙,虽然明知结果,也明知不该再动摇,但还是问出了口,“对你当真无害吗?那蛊毒不会转到你身上吗?”
“不会。”段干卓抓起他的手亲了一口,把水蛭一头放了上去,咧嘴一笑,“想想也知道,我这人顶自私,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傻事来?你别傻了。”
觉得手腕一痛,看那水蛭急不可耐的一头扎进自己手腕里,元恪惊得扯出了它,坐起身痛苦的捂住了头,“不试了……你好好活着。”
段干卓将他搂紧了怀里,温存地拍着他的背,“信我。我没同你说过,我这人不仅胆子小,更怕疼,怎么舍得让自己遭那份罪?这实在也是救我,不然我身上的毒发了,只怕将来比你死得还惨。”
元恪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怕是要毁在他身上了,明明就要摆脱这纠缠自己这么多年的噩梦了,自己却又偏偏舍不得……甚至在刚刚那一瞬间他想的是,哪怕自己死了,也得让他活着……这情怕是深得……
元恪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的就要往外走。见段干卓想跟来,元恪闭了闭眼,“先生,你让我静一静,让我再好好想想……”
元恪转身奔了出去,脑袋里不住的转着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好,这世上再也没人这样对他好过了,他心里通透,知道连义父对自己也有几分利用,却看不清他对自己的好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元恪恍惚间走到了出谷的崖边,忍不住向下望了一眼,猛然生出了离开这里的念头……离开,便是给他条活路。
那自己呢?以后还要受这些折磨不成?自己这些年的苦等又该怎么算?
不等想清楚,身体的几大穴位针扎似的迅疾一疼,那熟悉的疼紧接着如潮水般宣泄而来……后面的事元恪便记不大清楚了,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又痛的发了疯,又是他将自己背了回去……
再醒来时暮色昏沉,元恪按着脑袋想了半晌忙伸出手腕一看,一颗红豆大小的伤疤。强拖着步子挪出门去,却见那人正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在树上上蹿下跳的摘桃子。
一看到他,段干卓吓得从树上掉了下去,不等爬起来便叫道:“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好好躺着。”
元恪不动,等他跑到自己身边时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看清后,元恪心中大恸……虽然一切都是自己的安排,但却在这一刻实实在在的恨毒了他。
“小笼包……你去哪儿?走反了,床在那边。”段干卓陪着笑拉他,却被狠狠甩开了手。
“小笼包,怎么了这是?这是好事!真的,你看,咱俩现在都没病了,将来肯定能白头偕老。”
“你想去哪?你跟我说,我背你去好不好?来,上来。”
元恪住了步子,一趔趄半跪在地上,咬牙切齿道:“好……那你送我出谷……我今生都不愿再见你!”
元恪发觉自己一眼都不敢再看他了,一看到他就想到他活不了多久了,心里就跟剑刺似的难受……
段干卓一呆愣,“你睡糊涂了吧?说什么糊涂话?”
元恪抬眼紧紧盯着他,“先生若真对我好……送我出谷,一生不相见……元恪还有活路。”
段干卓心疼得一缩,连他也嫌弃自己了……顾自强笑了笑,“我们不是说好了嘛……好一辈子,呆在这一辈子。”
“我后悔了……我不想呆在这……更不想再看到你……”
“你别说这种话……我们当初说好要相好的,也立了盟誓……这种事不能当儿戏的。”段干卓无措地紧紧拉住了他一只胳膊,“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你说,觉得我哪里不好你尽管说,我以后一定改成不成?嫌我絮叨是不是?以后我少说话,我也觉得自己很聒噪,我也很嫌自己这样……你放心,我一定改一定改。还有床上的事,我都听你的成不成?你想怎么来怎么来……哦,我知道了,你想当家是不是?以后咱家就你说了算,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
元恪一只手痛苦的按住了头,“别说了!”
段干卓试探着拉了拉他,见他没反抗忙把他背了起来,往肩上托了托欢喜道:“我知道你刚刚是难受才说这些气话的,再忍忍,一会儿就不难受了,以后都不难受了……”
直到把他背到床上,元恪还是紧紧咬着牙不做声。段干卓心里惶恐又不放心,不知道他为什么有了要离开的心思,挨他躺下小心翼翼道:“锅里给你炖着鸡汤呢。你还想吃什么尽管说,我去给你做。”
见元恪拂袖背了身,段干卓心里更加忐忑不定,笑嘻嘻道:“我人虽然有些小毛病,但总的来说也不错,真不是我自吹,你看,我做饭这么好吃,武功又高,可以保护你,相貌也不赖,名气又大,你再上哪找个跟你那么般配的去?”
元恪刚也是恨极了才说出要走的话,现下虽稍稍冷静了些但心里还跟乱麻似的扯不开。要照他的原意,想法子跟他换血后再哄他说出无归剑的秘密,然后一剑杀了他,也好出出心里憋了这些年的怨气。可事真成了,元恪心里没一丝喜悦,反难过的很,杀他也是无论如何做不到……忍不住闭眼想,罢了,他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让他自生自灭也好,况且自己对他的情也早该断了,此时不走只怕将来更难脱身。于是暗暗定心要走,脸上反而舒缓了些,还是气吁吁道:“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我为何生气?”
看他肯跟自己说话了,段干卓受宠若惊,急得抓耳挠腮,“小笼包,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你……你也知道我这人憨,你快告诉我你为何生气,我马上就改!”
元恪又转过身来瞧了他一眼,飞快的低下了头,低声道:“我不想同你换血就是怕你出什么事,虽然我们两个现在都好了。可你也不该自己就做了,若你真被我连累出了事,那我怎么办?”
段干卓听罢他的话心里更是感动,又往他身上贴了贴,“小笼包,原来你是担忧我才生气的,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照顾好自己,再也不让你担忧了行不行?”
元恪不再闹,笑出来声,“你自己数数,自打咱俩好了后你向我保证了多少事了?真有哪件做到了?”
段干卓嘿嘿笑,“我毛病是多,但我段干大侠说话算数,保证了的事绝不犯第二次。还有……你也别再说要抛下我的话了,我听了心里怪难受的。”
元恪浅笑,“好,再也不说了。对了,阿卓,无归剑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世人都哄抢?”
第27章
元恪浅笑,“好,再也不说了。对了,阿卓,无归剑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世人都哄抢?”
段干卓眼一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那块废铁连人都砍不伤,你说它能有什么用?”
元恪一耷拉脸,“你还是不信我。”
“哎呀,你这说的哪里话?”段干卓抓过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咱俩现在都情同一个人了我还瞒你做什么?那玩意儿真不值钱。我当初拿它不过就是防防身而已,不知道哪个跟我有仇的王八羔子放出风去说它是个宝贝,得了它能得天下,把小辰手里的几十万大军当鸡毛啊?这不纯属瞎扯淡嘛。”
“当真没瞒着我?”
“当真没有。”段干卓信誓旦旦,“不过你倒提醒我了。你快把它给我,我想个法子毁了它,省得将来惹麻烦。”
“不给。你舍得,我可舍不得,那时没了你我可是日日对着它思念你。”
段干卓不好意思的一笑,“那你便留着吧。对了,我都没问过你,这些年你跟着医死人过得可还好?为何我一年前去那寻你时见那一片荒芜,医死人去何处了?”
“他这些年疯癫得越发严重了,不甚管我,且常常寻不见人影。大概两年前吧,他跑出去了就再没回来,我也寻过他,但没寻到。也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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