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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漫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总之也躲不过去的。她在水里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从礁石后面游了出来。
“先说好，不可以嫌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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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抹鳞
三公主拢着一袭黑红镶边的披风, 蹲在岸边, 压抑着风寒引来的咳嗽，脸庞犹带着病态的晕红，听了温漫的话之后, 她摇摇头。
“怎么会。”
话落，温漫已经游到了她跟前, 微微仰起脸，看向她。
微卷的长发披散在后背上, 原本浓浓染墨般的发色如今受分化的影响, 褪去了些许颜色, 在阳光下显出淡褐色，衬得人鱼的肤色尤其雪白，近乎梦幻。
宛如莲叶边缘波浪弧度的水流漫在她发丝之下未有寸缕的雪背上, 有一下没一下地漫上, 又退下，周而复始。
在流动的清水之下，一条近乎透明的鱼尾若隐若现，翘出了水面。
鱼尾顶端的尾鳍开叉, 透明质感的银色在阳光下宛若圣洁的光芒，不染一丝尘埃。
沿着鱼尾线条姣好的弧度往上，是一片片交叠着整齐又繁复的光滑鱼鳞，同样是晶莹剔透的质感，只是在银色周边泛出了蓝绿色，虚幻般映衬着, 随着温漫的动作，渐变隐去，又复现，简直令人在惊叹之余又忍不住目眩入迷，试图捉住那抹忽隐忽现的颜色。
水花哗啦一下，人鱼的尾巴轻轻甩了甩，溅起迸飞的水珠，宛如透明珍珠纷纷落在尾鳍上，透过这水珠，隐约可见几分冰蓝色闪过。
这完全不是人间景，三公主长久没有说话，只是羽睫轻颤，一瞬不瞬地看着。
温漫在水里朝岸上的三公主伸出了自己的手，优美的双臂上缠绕着神秘繁复的鱼鳞花纹，一直延伸到手腕脉络深处，手指纤细修长，淡红的指尖盈盈坠着透明水珠。
三公主很快拉住了她的双手，然后十指相扣，紧紧交缠在一起。
温漫借着她的力，将鱼尾翘到了极限的弧度，最后整条鱼尾宛如镰月般浮出水面，通体玲珑剔透，水流宛如瀑布纷纷坠落，在底下的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近看那交叠繁复的鱼鳞，片片细巧如小扇子，每一片都长得弧度饱满姣好，透着淡淡的蓝绿色，净如莲瓣。
冷艳矜贵的女郎将目光肆意流连其上，正欲要再往上欣赏，温漫却失了力，啪嗒一声，弯曲着鱼尾倏忽间舒展开来，扭动间有隐隐的力量在涌现，然后重新落入了水里。
溅起了好大的水花，三公主的绝艳脸庞都因此蒙上了一层水汽，鼻尖盈盈坠着水滴。
幸而双手还紧紧握着，温漫浮在水中，面色浮现羞涩，“你……看清楚了吗？”
三公主艰难地收回自己的视线，重新看向温漫那张娇美灵动的脸庞，轻轻地将舌尖抵在唇齿间，湿润了一下忽然变得干燥的红唇，所谓的困顿早已一扫而尽。
三公主换了个姿势，直接坐在岸边，精致的披风松松搭在肩上，衣摆铺在身后，坐姿依旧不忘端庄优雅。
她垂眸，面色隐晦莫测，轻声道：“没有看得很清楚，漫漫，你再过来一点。”
温漫讶然，怎么会呢，她刚才都那么努力地把整条鱼尾都浮出水面了！
简直发挥了人鱼柔韧性的极限。
三公主见她不相信自己，又轻轻抬眸，尽情流露出生病的柔弱和难受，“刚喝的药里有味延胡索，容易使人困顿昏沉，故而我此刻目力不及平常。”
温漫只好依言靠了过来，披散的长发落在三公主白如雕玉的手指上。
三公主下意识地用指尖缠绕住了她的发丝。
温漫半趴在她身边，一旁的水池破裂了水面的平静，涟漪越来越大，然后一条玲珑鱼尾破水而出，在阳光下鱼鳞闪烁，蓝绿色如流芒滑过，透净魅惑。
三公主垂眸，这距离——
已经伸手可触。
温漫还在尽责地展示自己的鱼尾，侧过头仰起脸，淡琥珀色的眼眸含着隐隐的羞怯，“这次看清楚了吗？”
“嗯，很美。”三公主由衷地赞叹道，然后就看到了这条初长成的小人鱼忽然红了脸。
不仅仅是脸庞，那近乎透明的蓝绿色鱼鳞边缘也透出了淡淡的粉。
三公主翘了翘唇角，“这一定是这人世间最美的一条鱼尾。”
温漫被夸得更加羞涩难抑，鱼尾随意地在清水里晃荡着，晃出朵朵水花，尾鳍已经高高翘起。
三公主看着这一幕，以手抵唇，浅浅咳嗽了几声。
原来人鱼族也跟兽族一般，被表扬赞赏后会得意地翘起尾巴。
三公主示意温漫将脑袋靠在自己大腿边上，然后摸出一方帕子。
先细细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阳光洒落在四周，晒得熏暖，此刻风光正好。
温漫不解地看着三公主，“好端端的，擦手做什么？”
放下巾帕，三公主看过来，“我的手已擦干净，现在，我可以……摸一摸你的尾巴吗？”
温漫凝视着她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甲温润淡粉，骨节分明，又漂亮又寒冷。
不语。
三公主满目真挚，近乎恳切地又请求了一遍，“可以吗？”
温漫咬着自己的嘴唇，犹豫了一下，“好吧，你要轻点……摸，人家的尾巴才刚刚长出来。”
三公主被她这幅娇软乖巧的模样弄得心软苏苏的，“漫漫，我发现，你现在脾气变得好软好乖啊。”
温漫：……
这是人鱼天性，渡过暴躁的分化期之后，大多数人鱼如果是在安全的环境之下分化成功，那么脾性就会变得温柔多情，柔软乖巧。
这也是为什么人族总是将人鱼视为解语花尤物的原因之一，若是能让一条人鱼乖顺依从自己，得到的回报几乎是一辈子享受不尽的温柔乡。
温漫垂下头，硬起脾气，“殿下，你还摸不摸了？”
她以为自己这句话说得骄纵不耐烦，落在三公主耳里，却如天籁鸣吟，撒娇抱怨而已。
三公主伸出手，探入水中，然后指尖碰到了冰冷光滑的鱼鳞。
她顺着弧度，往下摸去，这鱼鳞刚刚长出来，确实娇弱，还没有完全坚硬，跟人族指尖刚刚长出来的指甲差不多。
温漫紧紧靠着三公主，忍不住用双手环绕住了她的腰身，然后低低说道：“有些疼，你别摸了。”
三公主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关切地看向她，“怎么了？”
温漫略带嫌弃地看向她的手指，“太热，太干燥，不舒服。”
三公主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手。
平常颇具冷感的手此时却因为发烧着，有了不太正常的热度。
她环顾四周，最后落在用了一半的玫瑰花露上。
温漫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三公主拾起琉璃瓶，将玫瑰花露倒了满手，然后涂抹均匀。
“这回应当可以了。”
温漫看得莫名眼热，默许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三公主不辞辛苦，将人鱼尾巴上几乎每一片鳞片都抹了一层芬芳四溢的玫瑰花露，也意味着她将每一片鱼鳞都摸了一遍。
温漫将脑袋舒服地搁在她的膝盖上，阳光洒在她娇媚的脸庞上，细小的绒毛在清风里微微拂动。
耳畔忽然听到三公主沉吟的声音，“漫漫，这是什么？”
她的手指正微微挑起鱼腹连接之处的鱼鳍，露出了底下的月牙形，“似乎跟你之前腿边的印记一模一样？”
温漫正晒着日光，舒服得昏昏欲睡。连日来的分化，让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此刻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分化关键期，她也松懈了下来，只感觉浑身都酸软起来。
她闻言，慵懒温吞地睁开眼，朝三公主手指所在之处瞥了一眼。
下一瞬，池面猛地激烈泛起几簇水花，鱼尾狠狠地拍打着水面，然后稀里哗啦，毫不客气地溅了三公主满脸。
作者有话要说：我尽力了，今天只能赶出这么多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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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清姬
晚膳的时候, 贝壳和抹香两个人端着饭菜进来。
三公主已经整束干净, 端正地坐在案几旁边，膝上铺着书折，目不斜视, 一脸淡漠。
两个侍女碍于殿下在这，并不敢朝池水里瞧, 将菜肴布好，便恭声退了出去。
在饭菜旁边, 还有一碗刚熬煎好的药汤。
温漫闻香而浮出水面, 却瞧见三公主正好起身, 手执药碗，直接走到玛瑙雕成的珊瑚树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将药汤倒掉了。
“殿下, 你为什么不好好喝药？”温漫奇道。
三公主挽袖走回来, 不过几步已经疲倦至极，她弯腰将搁在案几上的饭菜端到池水边上，然后坐了下来。
这才开口解释：“这药汤有助眠功效，这会儿还不能喝, 之后我自会让鸢尾再熬一碗过来。”
温漫闻言打了个哈欠，“我倒是很困，待会吃饱，我想睡觉了。这回应该可以睡到大天亮了。”
三公主略有迟顿，随即又嗯了一声，端起已装好饭菜的小瓷碗, 用勺子舀起一勺饭，美艳的眉眼间含着淡淡的笑意，“我喂你。”
温漫就着她的手，嗷呜一口，将勺子含入嘴里，然后吃掉了上面所有的饭菜。
这是一盘虾仁炒饭，炒得金黄喷香，颗粒饱满。温漫觉得过于美味，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一方丝帕轻柔地抹着她的嘴边，三公主声线温柔清淡，“慢点吃，不着急。”
她坐在岸边，这个位置，正好可以喂鱼。
温漫吃得油光嘴滑的，指向一旁的紫菜蛋花汤，“殿下，我要喝汤。”
三公主依言将汤盛了一碗，白瓷勺舀起，一口一口地喂给了温漫。
最后，温漫仰起自己的脸蛋，菱唇微翘，“殿下，帮我擦一下，我不想把水池弄得油油的。”
垂眸便看到泛着光泽的红唇，弧度姣好，三公主捏着瓷勺的手指用力起来，目光陡然幽深起来。
她说道：“好。”
然后，倾身。
柔软的唇覆上。
果然擦得干干净净。
温漫红着脸，钻入了水里，半天也不出来。
三公主坐在岸上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开始安静优雅地用饭。
吃到一半，平静的水面传来细微的动静，她眼角余光瞥到了这条美人鱼正鬼鬼祟祟地从水里看过来。
在偷看她吃饭。
三公主没有戳穿她，继续坐在岸上，慢条斯理地将剩下的饭菜用了。
转瞬黄昏余晖散尽，寥落的几颗零星挂在夜空之上。
三公主最终也没有喝药，她将沉泪摆在软榻边上，然后枕在上面，陪着温漫睡了个好觉。
因为知道岸上有人帮自己守着，温漫靠在金玉礁石旁边，踏实安心地坠入梦乡之中，果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而三公主在软榻上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烧终于慢慢地退了下去。
温漫睁开眼，耳畔就听到哗啦的水声。
她连忙闻声望过去，在另一方小池里，热气腾腾，不知谁临时倒了热汤在里面，弄了个小温泉。
雾气缭绕中，长发披散的大美人儿正在安静地沐浴，发丝泼墨般浓黑，映衬得底下的肌肤白如初雪。
温漫所待的清池与这一方小温池紧邻而建，她这才发现那温池后方便是蜿蜒至外墙的金管道，热水便是从这管道缓缓流入。
而两池之间隔着的玉壁乃活门，旁边有一机关，若不想温水了，活门一开，便合并为一座水池。若想这样泡个温泉，玉璧阖上，自成一方小小天地。
温漫游在宽阔许多的大池里，第一次好奇地打量着这精工细作的金池，又发觉了不少之前没有注意的地方。
比如那金玉礁石旁边，竟是一方浅水区，上摆檀木矮几，可放瓜果糕点，一边泡水一边品尝。
而在礁石后方的岸上，种着几丛茂盛的芭蕉树，巨大的芭蕉叶挡下清凉的绿荫。
在对面的金池岸上，则种着几株梅花，想来是为了冬日落雪时添一抹景色。
温漫好奇地打量完，方才游到小温池旁边，双手趴在玉璧上，下巴抵着手腕，目光灼灼地看着还在慢条斯理沐浴的三公主。
温池里飘着几片红火的玫瑰花瓣，三公主正细致地为自己的脖颈抹上熏香膏油，她闭着眼睛，感受到温漫靠近了自己。
白雾里，她冷艳的面庞若隐若现，“这金池，你可喜欢？”
温漫托腮思考，身后的鱼尾高高翘起，带起一串透明水珠，惜字如金地评价：“还行。”
三公主闻言睁开眼，“若是哪里还需要改造的，你可以提出，宫廷的建筑大师那里还有很多温池图纸，可以重新依照你的心意设计。”
温漫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三公主勾了勾唇角，“自然。”
她养的人鱼，必然是要过着寻常人等也过不上的日子。
温漫在水里愉快地翻了个身，在泛起的水花里说道：“那我要在水里建一个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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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的珊瑚宫殿深处。
久封的宫门缓缓打开，一群碧衣侍女垂手分立两旁，从她们中间走过一位祭司打扮的人鱼女子。
在人鱼王室，鱼王之下，便是海祭司，往往由王室里每一代最先分化的人鱼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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