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忱心中酸涩,喉间仿佛也哽着一个硬块:“我宁愿你保留那些愿望。”
他迎着雌君困惑不解的目光,伸手从旁边的软垫上将乖乖待在原地的虫蛋一把捞入怀中,尽量平静地说道:“前几天有虫对我说,我们的雌子注定要卑微地服侍其他雄虫,他的全部价值只约等于一个‘道具’。”
话音刚落。叶泽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凶狠,连瞳仁都在微微变色:“是谁?谁敢这样轻贱我们的幼崽。”
军雌的胸膛随着怒气剧烈起伏了几下,追问道:“雄主,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
陆忱抚摸着光滑平整的蛋壳,轻声答道:“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说着状似无意地再度抛出问题:“你也认为这个说法十分荒谬吗?”
“何止是荒谬!简直可笑极了。”叶泽依旧愤愤不平。
雄虫微微颔首:“我也这样想,性别虽然是无从更改的先天属性,但幼崽可以选择自己理想的生活和理想的伴侣,如果一生都活在他虫言论的阴影中,岂不是一场悲剧。”
军雌大力点头,真心实意地赞同着雄主的发言:“嗯,大环境确实压抑了雌性的成长,但我们并非普通家庭,观点开明、经济实力也够强,一定能保护好两只幼崽。”
陆忱眼中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那如果雌子爱上了一个很不体贴的雄虫,对方坚持要他放弃钟爱的事业、甚至要求他做失去自我的附庸品呢?”
叶泽的目光有些挣扎,似乎在“保护亲崽”和“服从主流”的天平两端反复徘徊,半晌才咬着牙下定决心,掷地有声地答道:“其他雌性暂时轮不到我插手,但我们自己的小雌崽,我绝不允许他为任何虫完全放弃自我。”
“您也会支持崽崽追求梦想,对不对?”军雌自觉发表了违背主流观点的悖逆言论,情不自禁地希望得到雄主的认同、将对方争取到与自己相同的阵营中,一起抵御欺负自家幼崽的假想敌。
陆忱被这急切又炽热的目光盯得哑然失笑,伸手在他柔软的发顶上揉了揉,无奈地说道:“这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轮到自己就变傻了?”
雌虫不经意间获得了一个摸头,着实愣了一下,半晌才意识到雄主话中的所指,顿时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脸颊泛红地追问道:“您的意思是……”
“你不希望雌子为雄虫放弃自我,难道我就会对你放弃其他愿望的选择感到高兴吗?”陆忱叹了口气,委婉地表达着心中的不满:“连虫蛋都有了,还不知道我爱你吗?”
——真是一只好傻的雌虫。
他第一次直截了当地说出“我爱你”,虽然有着特殊语境,依然感到自己老脸一红,像面前端坐的傻雌君一样笨拙。
陆忱咳了一声,在叶泽愣怔的目光中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雌君冰凉的侧脸,再接再厉地陈述着己方观点,试图从根本上动摇“对方辩友”的顽固观念:“我不会阻拦你的任何愿望,甚至会因为你放弃它们而觉得生气,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一点。”
叶泽记忆中从未见过雄父,关于雌父的印象也早已在漫长岁月中变得稀薄,这是他第一次被如此温柔地“训斥”,顿时既羞愧又感动地垂下了头,讷讷无言。
“南明说你是直行军最英勇的战士,我现在怎么完全看不出呢?”陆忱拭去他眼角的泪水,温和地谴责道。
“我、我以为您——”叶泽心中有太多感情在反复激荡,他不再试图解释此前的暗自揣测,只觉曾经对于“雄主会因为自己过于沉迷工作而生气”的猜想都十分荒谬,简直称得上对陆忱的妄自亵渎。
他将脸埋在雄主肩上,强自忍耐眼中的泪水,感到片刻前的惊慌无措都在此时烟消云散,从婚配后就被压抑的种种愿望也重新变得熠熠生辉。
原来陆忱并不是他诸多梦想中需要被唯一选择的那个,而是会给他勇气、使他有机会实现梦想的奇迹本身。
“从你在布鲁克林从天而降救了我的那时起,我就把你当作盖世英雄。”雄虫温柔地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你怎么忍心让那位如此强大的战士也像其他雌虫一样,成为困在家里的保姆呢?”
叶泽紧紧抱住了雄主劲瘦的腰,由于埋着脸,声音显得有些沉闷:“我明白了,我会努力重新成为您所看重的强大军雌,绝不让您失望。”
虽然这语气还是与下级回答上级时的毕恭毕敬有些相似,但感情这样复杂微妙的事毕竟不能着急,陆忱有信心使患得患失的雌君重新学会如何与伴侣相处。
毕竟,相处的时间天长日久,只要彼此相爱,其他暂时的磕磕绊绊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问题。
陆忱做通了雌君的思想工作,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追究,而是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顺势说道:“我相信你能做到——所以我准备通过那份离星申请,放你去出差。”
叶泽的脊背瞬间僵硬,有些心虚地在他怀里抬起头,与雄主相互对视。
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就像一只咬坏了主人拖鞋的大型犬,面对被当场逮捕的尴尬境地,还没想好要不要坦率认错。
陆忱屈起指节在他额角轻轻弹了一下,温和又无奈地笑着说道:“放弃了可能立功晋升的大好机会、只为留在家里照看我和虫蛋,少校,你既然敢做,还怕被我发现真相吗?”
作者有话要说:又到了夫夫谈心时间,小叶即将短暂出差,搞事业+赚奶粉钱,
小陆马上开启单身奶爸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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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一场虚惊
从布鲁克林返回主星后,叶泽始终在元帅授意下牵头调查疑似拥有异能的帝国退役雌虫。
军雌们拥有很强的身体修复能力,又长期受到特殊训练,所以尽管生产过程十分艰险,却往往能很快恢复到平时的战斗水平,无需在家中休养太久。
景尧对于自家晚辈所报告的信息十分重视,近期一直将以蒙家曾经的医疗队为立足点开展调查,希望尽早摸清那些违禁药品的最终流向。
因此,叶泽在生下虫蛋、离开医院后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元帅的亲笔指令,他被要求即刻准备返岗复工、重新接手产假前的各项工作,还获得了一部分特殊权限,能够暂时接管直行军信息处,以便更高效地展开调查。
这支由元帅亲自点兵的秘密小队既包括擅长星际作战的军雌,也有若干位专职处理情报的雄虫信息员,分别以叶泽和南明为最高长官,两方面业务能力都十分精湛,在短暂的调查僵局后很快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某支帝国商队将在近日到达联邦边线,很可能准备秘密入境,而它恰好曾与蒙家医院有过多次交易的大主顾之一。
调查小队在碰头会后达成共识,迅速征得了景尧的同意,准备主动出击,抢在蒙上将可能插手以前获取可靠证据。
这是一个立下军功的大好机会,甚至可能实现越级晋升,小队成员们纷纷摩拳擦掌地为出差做准备,办公系统也自动生成了全队的离星申请,叶泽却在正式递交前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虫蛋处于破壳前的最后时期,正是需要精心照料的重要阶段,而陆忱自身学业繁忙,作为一个合格的雌君,他不想将全部重担都交给雄主。
雄虫已经十分大度地允许他在婚后依然参加工作,自己怎么能因此恃宠而骄、逃避责任呢?
本次调查活动中担任他副手的是一位雌虫上尉,性格沉稳可靠,也充分具备带队执行任务的能力,叶泽在经过几次慎重考虑后决心撤销申请、让出机会,由对方担任最高长官。
他刻意忽略了心底那点微弱的怅然,面色平静地主持了离星前的最后一次集体会议,将行动中的各种细节交代完毕,又为副手开通相应权限、不动声色地拒绝了南明欲言又止的挽留,这才独自离开办公场所。
年轻的雌虫上校远远望见雄主正在枢纽站等待的身影,像平日一样登上了对方专门接自己回家的飞行器,并照例收获一个温柔的摸头,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想道:只要是为了雄主,放弃任何事都值得。
叶泽自以为将这件事隐瞒得□□无缝,却不知道办公系统的程序更加严谨,会自动将已婚军雌的出差报告发送到雄主的通讯终端,这导致陆忱在第一时间收到离星申请,并很快再次接到了取消申请的通知。
面对被当场戳穿计划的尴尬局面,军雌将头埋在雄主肩上,红着耳朵答道:“您都知道了?”
陆忱好笑又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早就知道了。”
他在床上盘腿坐直了,将乖巧的虫蛋放在一旁,伸手与黏糊糊的雌虫拉开一点距离,注视着对方明亮的双眼,正色说道:“我看到申请报告上写着三天后出发,你不要担心我和蛋,只管放心去执行任务。”
他是叶泽一生最爱和最信任的虫,又在“对雌君连哄带骗”这件事上修炼到十层功力,成功将年轻少校忽悠得心服口服,并再次递交了出差申请,准备与同僚们一起准时离星。
本次任务是元帅亲批的秘密行动,为掩虫耳目,战士们对外宣称去边缘星探寻一处珍稀矿产,需要在出发前先到军部完成集合。
离星当日,陆忱像平常一样将叶泽送到直行军门前的公共枢纽站,与雌君短暂相拥,在对方温热的手心里捏了捏:“注意安全,保持联络。”
雄虫眼中带着淡淡的关切,叶泽心中一热,不顾路过虫族的探寻目光,再次张开双臂抱住了雄主的脖颈:“我很快回来,请您照顾好自己和两只幼崽。”
说罢,他不敢再与陆忱继续温存,松开手头也不回地沿着通道匆匆离去,将心中翻涌的私虫情感统统压下,瞬间变回了那位军容整肃、不苟言笑的年轻长官。
留在原地的陆忱目送他的身影在通道尽头完全消失,察觉到袖口还遗留着叶泽掌心的余温,一向沉静冷淡的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失落。
——这是他们缔结婚姻后的第一次分离,为此感到怅然若失的不只有叶泽自己。
陆忱没有理会附近诸虫隐晦的围观,他记挂着被独自留在家中的虫蛋,从离情别绪中强自抽身,迅速重启飞行器,准备回家照看幼崽。
然而,他的手刚按上操控杆,却立即注意到原本正在实时显示虫蛋动向的光屏此刻一片漆黑,似乎突发故障,导致了视讯信号中断。
这是主星上最新款的幼崽追踪器,比莱恩曾使用过的那款改进了很多,能够全天不间断地发送监控画面,同时将声音信号也一并收录,陆忱临出门前刚确认过它的运行状态,知道这台刚投入使用的仪器本不该发生黑屏。
新手雄父心中一紧,虽然对于家宅防御系统十分信任,脑海中依然浮现出许多打着马赛克的社会新闻,立刻转动旋钮打开了声讯开关,试图通过声音判断幼崽房中的情况。
由于某种暂不明确的原因,仪器本身确实发生了损坏,陆忱一只手操纵飞行器高速前进,另一只手仍在锲而不舍地寻找声音信号,尝试从嘈杂的背景音中辨认出与虫蛋相关的有效信息。
一阵不规则的“砰、砰”声从漆黑一片的屏幕中传来。
陆忱顿时感到血压飙升,他握着驾驶杆的手有些颤抖,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中“有歹徒私闯民宅、正在拿虫蛋当球拍”的悲惨联想彻底擦除,把驾驶速度提升到交通法允许的最高值,同时指令终端进行分屏、立即调取监控器发生故障前的拍摄画面。
故障仪器的加载速度慢如老牛,陆忱担忧幼崽,急得几乎双眼冒火。
按照主城区正常驾驶速度,从军部到仲夏角需要花费半小时以上,S级雄虫在心急如焚的状态中将家用飞行器开得快如小型星舰,甚至在监视器将存档画面加载完毕前就踏入了院门。
他将飞行器匆匆泊在院内,与终于接起通讯的莱恩语速飞快地报告情况,一只脚已经踩上了小门厅前所铺的柔软地毯。
育蛋室设置在整幢房屋采光最好的二层,陆忱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暗金色精神丝线比主虫的实际行动速度更快,抢先穿过封闭的房门涌入室内,探查起了幼崽的状态。
下一秒,雄父本虫也解锁电子门、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
站在门旁的陆忱由于刚进行过剧烈运动,胸口仍在快速起伏,他的视线在屋内快速扫了一圈,立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假想中的“拍球歹徒”并不存在,那枚图案瑰丽的暗金色虫蛋似乎察觉到了雄父的到来,正无比乖巧、正直地静止在房间中央,没有五官的蛋体上硬是成功向外传达出了“我好乖我没闹、我要雄父抱”的强烈欲求。
如果不是注意到那块地毯上的可疑浅坑、准确猜中虫蛋曾在此处进行过高速下落,陆忱大概会真的相信它跟表现出来的一样乖巧。
S级雄虫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将蛋捞在怀中,像敲门一样屈起指节在坚硬蛋壳上扣了三下:“小坏蛋,才多大就会装乖了。”
确认过幼崽的安全,陆忱心里一松,顿时感到有些疲惫,他在育蛋室的柔软地毯上席地而坐,正准备告知管家虫这是一场虚惊,却刚好看到反射弧超长的监控器终于将存档画面监控完毕,正尽职尽责地将发生故障前的录像投射在光屏上。
仪器镜头被固定的角度刚好能俯拍到整个房间的情景,在监控范围内,意想不到的肇事者跃跃欲试地原地蹦了几下,极其敏锐地试探着将蛋尖转向监控器所在的方位。
那是天生感知力超群、但生活经验约等于零的小雄虫发现正在被不明物体窥测,立即懵懵懂懂地将情况汇报给了行动力更强的雌虫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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