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陈最有意思?”
贺章听到别人说出这话,都有种难言的痛楚,心里插了一把刀,别人不在意地拔出来,每次都让他有种新鲜的疼痛。
“那看来我猜对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问题你有义务回答我。”
“我不知道。”贺章没说假话,他的确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陈最的,他们认识五年了,五年里,哪儿是那个开始的点呢?他要能说清楚,他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地步了。
开始他跟陈最是有一段愉快的时间的,后来随着陈最才华开始横溢,他开始蹿红,他得到无数掌声和鲜花,他就开始疯狂地嫉妒陈最,一切变得糟糕起来。
如果他们不是这种关系,他会坦然欣赏陈最的吧,他们会成为朋友,甚至恋人。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林渐青倒是一点没着急,又问:“那我换个说法,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没兴趣的?”他倒是想知道,贺章靠着跟他暧昧得了他多少好处。
林渐青不是不能大方,他总要知道自己的大方是不是喂了狗。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这轮到林渐青吃惊了。
“是的。我挺崇拜你是真的,某种程度上,我们一样为了自己想做的事,违背了家里的意愿,你做得比我出色很多,我当你是前辈和标杆,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什么?前辈?你习惯跟前辈眉来眼去的,就为了点好处?贺章,你家好歹也世代书香,用得着这么出卖色相吗。老实说,你有点恶心的到我了。”
“我也觉得很恶心。”贺章也挺淡然的,跟宋昭文解约后,他决定离开娱乐圈了。
“宋昭文让我来接近你的,我当时不得不听他的。”得不到家人的理解,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能,不得不低头。
果然还是宋昭文,林渐青早就想到了,但是他很难接受。宋昭文是他一块儿长大的发小,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就为了一点好处,怎么能这么玩弄他的感情?
他想起自己跟贺章示好,然后被冷落被拒绝,宋昭文信誓旦旦给他解释的样子,什么年纪小,考虑到家庭等等,他还很买账地全部都信。那会儿宋昭文肯定觉得他是个傻逼吧,林渐青真是快气炸了。
“那你现在就能不听他的了?”
“我解约了,不唱歌了,以后也不在圈子里了。”
林渐青冷哼一声:“正确的选择,要不然你以为我还能让你混下去?”
林渐青挂断了电话,咬牙切齿地默念“宋昭文”三个字,然后又阴着脸打了几通电话。
他这几通电话倒是很有用,没过两天宋昭文的电话就来了,气急败坏地质问:“林渐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渐青淡然地拿着剧本翻来翻去,装傻道:“什么什么意思?”
“你把何久和仇高朗给我的投资半路截走了,你可真够意思。”贺章走后,宋昭文也很恼火,这次他不准备把资源往一个人身上砸,这就意味着需要更多资金,他好说歹说才找了两个哥们给他投笔钱。没想到项目启动了,人家却要撤资了。
“他们觉得我下一部戏回报率更高,这有什么问题吗?”林渐青很容易就想到对方此时焦头烂额的样子。
“渐青,你不差那点钱,别这么搞我,我们这么多年朋友。”宋昭文请求道。
“哦,你竟然拿我当朋友,还真让人意外。”
“有话就说,没必要拿这种阴阳怪气的调调来揶揄我。”宋昭文已经有点感觉了。
“是嘛,过去几年看我热脸贴贺章的冷屁股看高兴了吗?看着我被你糊弄得团团转很有意思?”林渐青突然提高了声音,“宋昭文,我他妈真是瞎了眼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这天终于来了,宋昭文害怕得罪林渐青,但这天真的来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阵解脱。
宋昭文冷笑一声:“那不是因为你没有其他朋友,只有我还愿意扮演你的朋友角色吗?”
林渐青呼吸有些急促,他没有朋友是因为他不屑跟人交朋友,即便是交上所谓的“朋友”,别人也不过只想从他身上得到些好处罢了,他从没想过宋昭文竟然是在“扮演”他的朋友。
宋昭文又带着嘲弄的语气:“想不通吧,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大概从来想不到自己有什么问题,想不通为什么没人做你的朋友吧。”
“我他妈哪儿得罪你了?小时候帮你打架、写作业,中学帮你追女孩,就是这些年,我帮你捧你的人,给你找人投资,我他妈帮你帮得少了吗?我哪儿对不起你了?”他愤怒又茫然,宋昭文是他从小罩到大的人,现在竟这么说他。
“是,从小到大都是你在帮我,所以你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在我面前维持你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就理应屈从你的优越感是吗?别傻了,林渐青,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要不是想愚弄愚弄你,我对你早就敬而远之了。”
林渐青气极反笑:“哈哈,我帮了你,还是我的错。”
“你那不是帮,你那是施舍。对我,对贺章,包括对陈最都是一样。一旦认清你的本来面目,不会人愿意留在你身边,有天你会知道的,不过那也是你活该。”宋昭文说完挂断了电话。
林渐青对着忙音的电话片刻失神,回过神来怒从心起,把整个化妆间都砸了。当天的拍摄就此终止,其他人也不敢问怎么回事,剧组给他放了假,没多久张凯丽就来把他接走了。
林渐青一路走一路想不明白,他对宋昭文可以说是竭尽全力地在帮他,有时候甚至比对自己的事情都还要上心,怎么就帮出这么一个仇人来了。
他原本是想截走他的投资,让宋昭文主动打个电话,把话说开了,就这事给他道个歉,他就算了。林渐青心想,宋昭文不过是想要自己帮忙,又不好意思开口,才做出这种事。然而,从电话里得知宋昭文的真实想法,比起气愤,更多是的是吃惊。
“凯丽,你说宋昭文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渐青把手臂撑在车窗上,一脸失落的样子。
“斗米恩,升米仇,当别人得到你太多好处,有无法平等回馈,这种不平衡心理会让他憎恨你。”
林渐青玩着手里的钢铁侠钥匙扣:“可我也没让他回报我啊。”
“还有就是嫉妒吧,太优秀的人总是遭人嫉妒的。”张凯丽避重就轻地说。
林渐青想了一会儿:“凯丽,你觉得我真的太有优越感,太傲慢,所以让人很讨厌吗?”
“没有这回事。”
林渐青轻笑一声:“你倒是没比我大多少,比我妈还宠着我。”
张凯丽尴尬地笑了笑。
比起跟宋昭文闹崩了,反而是宋昭文说的话更让林渐青难受。
因为他说对了,林渐青的确一个朋友都没有。当然,有无数上赶着巴结他的人,但是那些人都不是朋友。林渐青也不觉得“朋友”是生活的必需品,只不过宋昭文那话却像在鄙视他一样。
*
春已经很深了,初夏时节就在眼前,每天都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陈最他们现在的房子是正南朝向,每天早上,第一缕阳光会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楼层也不高,小区绿化很好,天刚亮,鸟儿们就在窗户外叽叽喳喳的。
陈好还在阳台上养了几盆花,丢了点粮食,整一幅缩小的春趣图,莺飞燕舞、生机盎然的。
他早早起床,下楼去市场买了第一波最新鲜的菜,做好了早饭,才去叫陈最。
陈最却裹在被子里,不耐烦地咕哝:“我不吃,你让我再睡会儿。”
“你昨晚喝了酒,吐得那么厉害,不吃早饭对胃不好。快起来,我煮了小米粥。”
“哎呀,我真不吃,你别叫我了。”他又翻了个身,把脸向下埋在了枕头里。
陈好又去把他翻过来:“快起来呀,专门给你做的。”
陈最“噌”地坐起身来,皱着眉头,一脸厌烦:“说不吃就不吃了,你别烦我行不行,困死了。”说完又倒下去,扯过被子把自己脑袋一并蒙了起来。
陈好无奈,只好出去了。
他坐在桌子边,独自吃着饭,很是发愁。前两月陈最是睡不着,天天失眠,精神状态非常差。后来睡得着了,陈好还以为他很快就会好起来。却没想到,他现在天天睡不醒,一大半时间都在床上,状态更是差得不行。
他真的没辙了,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哥从这种持续的低迷中走出来。
第47章 颓
陈最一直睡到下午,饿得不行了,才从床上爬起来,从电饭锅里盛了一碗半冷不热的饭,拉开冰箱门,就站在冰箱前面,挑着里面的冷菜吃。
陈好简直看不下去,抢过他的碗,把他按在桌子边上:“等会儿,我给你热热。”
陈好把电饭锅通上电,把冰箱里的菜拿出来放进微波炉里,又去厨房给陈最打了个鸡蛋汤。
陈最趴在桌子上嚷嚷:“还没好啊,我就要饿晕了。”
陈好恼火道:“早上、中午我都叫你吃饭了,你自己不吃的。”
“那会儿不是困么。”
没过两分钟,热腾腾的饭菜和汤摆到了陈最面前,陈最拖过碗大吃起来,还夸奖道:“感觉你手艺越来越好了,够得上当厨子的。”
陈好不搭话,只是静静看着他。陈最头发长得更长了,乱糟糟油腻腻的,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没刮了,整个下巴上都是乱七八糟的胡茬子。这几个月他既没有上班,也不爱出门,肤色都白了一个号,天天睡不醒的样子,却有两个深沉的黑眼圈。
整个样子就一个大写的“颓”字,并且这状态持续很久了,还不知道会继续持续多久。
“哥,你这头发要不要去剪一下?”
“不剪,我故意留着的。”
“那胡子刮一刮吧。”
“不,留着胡子有男人味……哎,我说你别一天唧唧歪歪地管着我。”
陈好面露苦色:“陈最,你真要一直这么下去吗?”
陈最抬起一张疲惫的脸:“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挺舒服的。”吃完饭,他把碗一推,给自己点了一颗烟。一边抽烟一边打着呵欠,又往卧室走过去了。
“你都多久没碰你的乐器了?”自从搬过来之后,陈好还专门给他腾了一间工作室,结果他就从来没有进去过,反而陈好隔两天就去扫扫灰尘。
陈最脚步一顿:“无聊,不想碰。”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头钻进他屋子里,躺在床上玩手机游戏。玩着玩着又呵欠连天,身子一缩,又睡了。
没劲,干什么都没劲,不睡觉又做什么呢。
陈最又一觉睡到傍晚,起来下楼去了他常去的那家烧烤摊位,点了一盘子肉,叫了一箱啤酒,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老板给陈好打了电话,让他来把陈最给弄回家了。
陈好拍着陈最后背,一脸苦涩看着陈最抱着马桶呕吐不止,吐得涕泪横流,感觉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很是难受。吐完了,陈好又给他洗脸洗澡,好一通折腾。
陈好本来身体不好,陈最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但好歹一米八几的个子,陈好弄着他也费力。喝醉了酒的人跟一团软泥似的,陈好从浴缸把他拖出来时,瓷砖地板打滑,两人一齐摔倒在了地上,陈好垫在下面,手肘擦伤了很大一片,陈最脑袋也在浴缸边缘磕了个大包。
陈好看着自己手臂疼得呲牙咧嘴,陈最还醉着,眼睛迷离地看着陈好,不停地说他头被磕到了,他变成傻子了,让陈好赔他。
陈好简直又好气又好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把陈最弄到床上躺下,他给自己包好了手,才拿了药水去给陈最抹。抹完药,陈最却拉着陈好不让他走。把脸埋在他胸前,跟他道歉,说他是不称职的哥哥,都是因为他把房子卖了两人才没有家了,他对不起陈好。
陈好不停地安慰他,但是陈最一句都听不进去,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又开始说自己没用,什么都不会,说着开始哭起来,说别不要他,不要离开他。他带着哭腔有时候喊爸爸,有时候喊妈妈,有时候也喊林渐青。胳膊把陈好箍得死紧,似乎要勒进肉里似的。
陈好又恨又难过,恨他爹妈,也恨林渐青,恨自己没办法替陈最承受这种生活的痛楚。
他哥原本是个很积极也很坚强的人,他们最难的时候,差不多快到生活绝境的时候,陈最最多也是跟他抱头痛哭一番,然后重新在生活里寻摸着出路。而且,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还坚持在写歌,哪怕给别人当枪手,也从来没有放弃过音乐。
他对音乐的热爱,就像他对生命本身的热爱。
如今他这行尸走肉的样子,陈好看了别提多心酸了。
陈最发泄了一阵,终于哭着睡了过去,陈好回到自己房间,坐在窗户旁边,点燃了一根从陈最那里偷来的烟。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想了想,陈好给毛遂打了个电话:“毛毛哥,睡了没?”
毛遂打了个呵欠:“还没睡呢。小好啊,你哥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这样下去不行啊,他都颓了多久了,颓废颓废,再这样下去,迟早人都废了。还有,你劝他少抽烟少喝酒,对嗓子不好,他还想不想唱歌了。”
陈好夹着烟挠了挠头:“我知道,所以才给你打电话,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没招,每次叫他出来玩一玩,认识认识朋友,他就一个人在旁边也不说话,光喝酒。我是看着着急,又不能打他一顿。”
陈好轻笑了一声,说:“我想到个办法,毛毛哥,你们得给我帮个忙。”
六一儿童节那天,毛遂他们那几个人,一大早就来到陈最家里,把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陈最生拉硬拽给拽起来了。
陈最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一脸起床气。看着毛遂那几个穿得花花绿绿的,还拿着乐器,更是不解。
毛遂赶紧跟他解释道:“今天六一儿童节,居委会孙婶儿让我们去阳光福利院给小朋友表演节目,唱唱歌,你也一块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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