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太阳已经高照,黎继来到房间后看了眼司桦君,走过去将敞开的窗子关了起来。他在太阳光照射不到的魔界呆惯了,如今这样的阳光沐浴如春,他还真反而不适应了。
司桦君见此,并未多言。直接席地而坐,一摆手∶“师弟,过来坐下。”
黎继听话的坐过去。
其实所谓的疏导内力,引出邪祟怨气,也只是表面的意思。由强劲的内力引导着微弱的内力在体内不断循环,寻找轨道,讲那些邪祟怨气剥离开来。
引导过程并不痛苦,反而可以说很舒服。司桦君的内力很小心的游走过黎继全身经脉,没有横冲直撞,时不时还被黎继霸道的吞噬一些。
睁开了阖着的双眼,司桦君乌黑的双眸直视着黎继的背部,眼中有微光流转,情绪不明。在又一次感受到内力被吞噬了一些,确定了之前都不是错觉时,男人薄唇微抿,眼帘垂下,遮掩住黑白分明的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消片刻,一丝污浊的黑气从黎继体内被分离出来,自胸口溢出,被周围浓郁的灵力挤压,没过多久就悄无声息的消散于天地间。
感受到体内磅礴的内力退出,黎继悄然睁开眼睛,脸上一闪而过一丝失落∶“结束了啊……”
司桦君调息的动作一顿,随着微微一颤的耳尖,体内的内力也跟着动荡起一层波澜。半响,男人默默点头,声音有些发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且放宽心,急不得。”
黎继无所谓的点头。想他之前也算是天天住在魔气萦绕之下十年半载,难不成还怕这小小的邪祟怨气?
“谢谢师兄替我驱散邪祟怨气,那接下来……”该练剑了吧!黎继眸光暗含期待的看向司桦君。
司桦君被这一提醒,才想起来正事∶“嗯,接下来,也是时候该教化了。”
黎继∶“……什么?”
黎继现在简直想不顾形象的掏掏耳朵,看看是不是耳朵里堵了什么东西,才将话给听错了。
司桦君走到桌前,端正的坐下,将桌上堆高的书卷拿下一卷,打开∶“师弟不用再做挣扎之举。原本驱散邪祟怨气就是要接受教化,更别论你的情况复杂一些。只有由心而发,不惊慌、不迷惑,摈弃杂念,方能抵御心魔。”
此话如同一记天雷,将黎继整个人劈的外焦里嫩。
“……师兄,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黎继现在只能想到装傻。想一想,他现在还不是什么三界众人喊打喊杀的魔将,身为一个正道人士,还是一介宗主嫡子,如果这样一个人有了心魔的事情被人揭露,众人知晓了……不是魔将都会被喊打喊杀了。
天下皆知,心魔难生,亦难除。人间的小说话本上写画的容易,一闭眼一睁眼恍悟了,心魔就消散了。
天知道当初黎继去人间闲逛,看到这些话本的时候,眼珠子都要蹬掉了。如果不是场合和身份不对,他一定立刻站出来辟谣。
仇恨心、贪念、妄念、执念、怨念等都属于心魔;修仙之人首先入门就是要辟谷,其次是摒弃多余执念情感。只因沾染过多红尘之人,不易修仙,也不易有大作为。故此,淡心寡情的修仙之人,心魔难生。
心魔可一直存在、可突然产生、可以隐匿、可成长、可吞噬人的本心,或一个人;而往往一旦淡心寡情的修仙之人心生执念,只会比常人更加可怕,也比常人更加难以去除。试想一向清心寡欲,忽然之间一种情绪被无限放大……恐怖之处,不言而喻。故此,心生执念的修仙之人,心魔难除。
因为心魔的比喻十分不好,向来被修仙界誉为不详。故此一经发现有心魔之修士,都会被废掉一身功力,流落红尘人间。心都不干净了,还妄想在至情至善的琼楼玉宇有什么作为吗?
而因为害怕留恋,隐藏心魔的修士,无一人例外,都入了魔;或自爆、或以死谢罪、或放飞本性逍遥法外。
总之,最后都会被修仙界以之为耻。
一想到这里,黎继不由得握紧拳头,眸光闪过一丝暗芒。被发现了吗?没办法再留在修仙界了吗?难道还要去那魔界再走一遭?
不管怎么样,黎继都想报复那个一直害得他变成今天这样乱七八糟的姽之。如果修仙界真的容不下他,那他就只有去魔界这一条路可走了。
“邪祟怨气可影响你的情绪,可影响不了你的心志。”司桦君淡淡的说道∶“昨日下午我来找你,便看到了你赤手空拳与姽之搏斗着。明明无痕剑就在你身边,为何不用?想来,应当是失去理智,已经忘记自己有佩剑可以用了吧。”
句句戳心,让黎继不知如何反驳,也不想反驳。黎继也知道,伪君子可不好欺负,也不好骗。
“算是吧。”黎继含糊不清的说完一句,转身就要往外走。
司桦君愣了下∶“等等,你去哪?”
黎继跟着顿住动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假笑∶“还能去哪?当然是离开修仙界……”然后去魔界重新修炼,迟早要作了姽之!
司桦君身子顿了一下,皱眉∶“我的意思不是要赶你走。这件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黎继听后一愣∶“你……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
“只是想让你了解到事情的重要性。”司桦君抬手指了指一旁的书堆∶“现在,坐下。你的心魔虽不知何时而生,但总归还是要试一试。”
黎继∶“……你不拆穿我吗?”
司桦君不解∶“我为何要拆穿你?”
黎继∶“……”因为你是个自诩正义一心向道,冷心冷情的伪君子。
左看右看,黎继花了一会儿功夫才终于意识到,司桦君是真的要帮他。心中一股暖流流淌而过,心也是涨呼呼的,仿佛有一种位置的情感在发酵。
“你……”黎继开了口,但又有些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就是想说点什么……
司桦君静默,等待着黎继的后话。但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于是开口∶“我只是不想看到师弟落入歧途,你也不必多想。”
黎继∶“……”刚到嘴边的对不起和谢谢猛地被咽了下去,黎继有些纠结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成了一抹淡然。
“师兄虽不在意,但一声‘谢谢’还是不可少的。”黎继规整的弯腰。
司桦君指尖一颤,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垂下眼帘,隐藏住自己的情绪。如此一来,白衣男子自然也没看到自己眼前的白衣少年规整的鞠躬下一脸狰狞的表情。
我去你的司桦君子!刚想道歉再道谢就被你给憋回去了……以后再对你说这几个字,算我黎继不是人!
黎继后来当然说了,还是心甘情愿的。没办法,谁让他不是人,是修士呢。
第14章 有何不同
“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明于天,通于圣,六通四辟于圣人之德者,其自为也,昧然无不静者矣。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铙心者,故静也。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鑑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圣人修焉。”
黎继坐姿端正,闭着眼睛,身体一动不动,似是在认真感受司桦君所说之语其中意境。
“夫地者,宇宙之微尘也。天者,绵邈之空间也。地脉交融,洛书难记,天象运转,河图未谙。乾刚坤柔,幽玄妙远;天阳地阴,动静相关。天道本无冷暧,人心所感。大道常变,真德无栏。天道无情,难以性情究参。物无主宰,接触即行转化;世事真实,不信念经以成仙。”
司桦君收起又一个竹卷,刚将手伸向下一个竹卷,就见黎继坐在对面一动不动,紧闭双眼,呼吸平缓,像是进入到了什么境界之内,又像是……
‘嘭’的一声,黎继倒在地上,睁开了紧闭的眼睛。龇着牙的捂住了后脑勺,黎继一脸睡意朦胧的坐起身子。
司桦君在他对面,平抬的手还没放下。推到他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黎继揉着脑袋有些愤愤的嘟囔道∶“干嘛啊~扰人清梦……”
司桦君不为所动∶“放才我讲的,你听懂多少?”
“听懂了。”黎继立刻点头,恭恭敬敬道∶“师兄,我全都听懂了!那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到练剑的时间了?我去拿剑!”
话音未落,黎继已经起身,想要去付诸实际行动。
司桦君眉头一皱,轻斥一声∶“站住。”
黎继背影一顿,乖乖站住了,却没有回头∶“师兄,还有事?”
“天道人论本就謷牙诘屈,怎么可能短短几息之间就被参悟。”司桦君笃定的说,肯定了黎继没有听懂却说了谎,遂重新拿起竹卷∶“坐下。你没听懂的话,我就再讲一遍,直到你能有所了悟。”
黎继当即懊恼的皱起好看的脸皮,可饶了他吧!这种天地大义、世间大道,在之前手下无数亡魂的他听来,简直比那无脑的小说话本更让人感到枯燥、无聊,且不睡着的话还容易心生暴躁。
思来想去,黎继露出一抹灿烂的假笑,转过身去∶“师兄,你自己也说了,那种东西謷牙诘屈,又怎么能是你再多念几遍就能听懂的呢?不如~我们先去练练剑,放放风。这天地还有阴阳调和,我们更要讲究劳逸结合嘛~”
司桦君受不了一样闭上眼睛∶“莫要与我在这里玩弄字眼、颠倒是非,耍一些小聪明。过来,坐下。”
黎继∶“……”饶了他吧!
心中愤愤,黎继并没有上前,留在原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着着实让人手痒。
司桦君抿紧双唇,拿着竹卷的手一紧,忽然‘啪’的一声,黎继的额头被打出一块红印。司桦君一愣,就见一身蓝衣的黎承不知何时出现在黎继身旁,偏生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这个臭小子!你知道人家桦君是推了多少事情才来你这里帮你的吗?不知感恩,还敢顶嘴!”
黎继愣住了,一时忘记了黎承不停点着他额头的手指。
……哥?即使人就在眼前,还活生生的在那里气愤着他,可黎继心中仍有不确定,眼前这个人戳他额头的,真的就是那个被他……的亲哥黎承?
黎继鼻尖一酸,大胆地伸手在眼前人的脸上胡乱地摸索了一番后,更加大胆的双手捏上了眼前人的两侧脸颊,趁着那人还没回过神时,一左一右的两手向两边狠狠一拉——
“嘶!”黎承闷痛的皱紧了眉∶“你这个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看来我是我太长时间不揍你,还把你养皮实了?!”
还没等黎继认识到亲哥还是活蹦乱跳的这个事实,黎承一记头槌狠狠地打了下来。
黎继下意识道∶“啊!你敢打本!本……本、本二少宗……”
黎承皮笑肉不笑∶“二少宗?我还大少宗呢!黎继,出息了~什么时候都学会高位压人了?”
很久以前就学会了……黎继在心中默默答道,表面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是低下头,任由眼眶默默地红了一圈。
虽然表面上黎承是一副温文君子的派头,对谁都温柔有礼,但其实就是个闷骚的叛逆大魔王。在家里,黎冠玉是嘴硬心软一根筋,黎继跟他都能硬钢,但唯独害怕黎承。更别说以前他还……
总之,黎继现在对于黎承是绝对不会反驳,惹他生气的。
都怪你!黎继抽空用红红的眼眶狠狠的瞪了眼司桦君,坚决不认为是他惹了他亲哥生气。
‘咚’的一声,瞪人被发现的黎继又迎来一记头槌。
黎继一时不妨,惨叫出声∶“奥哦!”
黎承更生气了∶“还知道叫疼?刚刚那股硬气的痞子劲儿我去哪儿了?”
黎继∶“……”不敢吱声。
黎承∶“我问你去哪儿了?!”
黎继∶“……”不敢吱声,更不敢动。
“你——”黎承刚开了个话头要继续训斥,门外忽然走过来个人。
“大少宗。”来人拱了拱手∶“宗主有请。”
如同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黎承将怒火憋了回去,脸上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好,麻烦你来通报,我这就去。”
黎继低着头,心里一乐。这个老头子别的不行,某些时候还是挺好的,比如现在。
心中刚松了口气,黎继就听黎承严肃的说道∶“过来,跪下。”
黎继当下便忘记自己红红的眼眶,抬起头来一脸惊悚。什么?让他跪下?!
黎承被那红彤彤的眼眶看的为不可查的一顿,却还是固执的伸手指着小桌旁边的垫子,催促道∶“还不快过来!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跪在这里听完。”
黎承其实也不想让自己亲弟遭这一般,但司桦君是谁?天骄之子;从来都是只有他给别人脸色看。相处多年,黎承可是充分地摸清了司桦君的脾性∶看似平和,实则冷漠;看似善于助人,实则矜持高傲;看似知音挚友,实则不过一层表皮浅交。
现在既然不想让小继再受伤,那就要瞒着那暴躁一根筋的父亲;瞒住了那暴躁一根筋的父亲之后,唯一能帮小继的人,就只有司桦君了。
小继今日这般无礼,难保司桦君内心不会有什么想法。
看着黎继不情不愿的一挪一挪,黎承心下着急,干脆走过去扯住黎继的长袖,将他领了过来,指着坐垫∶“跪下。”
黎继∶“……”
纵使心中一百、一千个不想,黎继最终还是在黎承的目光中举起白旗。双手一撩衣摆,双腿膝盖弯曲,笔直的跪在软垫上。
不过即使有软垫当缓冲,却还是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黎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还是捏了一道法诀,打在黎继身上。让原本想偷一下懒,跪坐着的黎继身躯猛地一僵,保持在了大腿笔直的端正跪姿中不可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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