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胜志确实比蔡家那位会说话,可惜说的不是人话,听着刺耳得很,他不仅将宋怡临当做小厮,瞧不起文然,还要凭白将白雀牵扯进来,不张嘴则以,一张嘴尽得罪人。
“原来你元大公子不来夺人所好就叫做成人之美了?”李哲元可受不了这种闲气,两句话将人怼了回去,“宋哥赢下金线福月灯那是凭本事,你有不服?”
“服!”元二少爷抢在元胜志开口之前抢过了话头,“这位……宋哥是吧,奇技淫巧我们兄弟二人确实不精通,比不过宋哥,我们只是希望文先生能够看在元家的面子上让出这盏灯。”
宋怡临将灯递给文然,还是两个字:“不让。”
“你这小子莫要不识好歹!”
文然微微一笑:“抱歉元大少、元二少,这灯不卖,也不能让。”
文然看着宋怡临,心里喜欢,眼里尽都是温柔。只要不瞎都能瞧出些端倪来,白雀和燕诩忍不住偷笑,李哲元都没眼看了,可元家、蔡家那三位却是又瞎又聋。
“多少钱,文先生开个价吧。”
蔡公子伸手就想抢灯,宋怡临一掌拍开:“说了不卖,你是哪里听不明白?”
“好大胆子!”蔡公子大声一喝,身旁小厮就围了上来,眼瞧着要动手
掌柜的是个人精,先让底下的人将其他客人都引去了后院放灯,自己跑来劝架:“诸位公子、小姐,今儿是中秋佳节,放灯是祈福,图个喜庆极力,不值当为一盏灯动了肝火、伤了身体。”
“一边去,没你的事!”蔡大公子一手将掌柜的推开,“这盏灯本少爷要定了!”
文然皱了皱眉,他不想与人做无谓之争,一盏灯罢了,多值钱都不值得让宋怡临动手,他看了宋怡临一眼,轻声道:“宋哥,要不给他们吧?我回头给你做一盏,好嘛?”
宋怡临知道文然的心思,可他气不过,不过想跟文然一起放灯,怎么就这么难了?
宋怡临转向蔡、元三人,道:“就算文然想让,灯只有一盏,要不蔡少爷和元家二位少爷先商量一下究竟给谁?”
此话一出,原本要对宋怡临挥拳头的蔡公子一下对上了元家二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像是着了火的炮仗,眼看就要炸了。
郭梦颖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走出来,笑对文然说道:“文公子,可否送给我呢?”
这原本是蔡、元两家为了讨好郭梦颖闹出来的事,现在反而成了文然的事,他若答应送,非但不是息事宁人,更要两家一起得罪。
文然并没有将蔡、元放在眼里,宋怡临为他夺来的灯,他本就不想送给任何人,得罪也无妨,方才说了句软话考虑将灯让出去只是不愿多生事端,可将灯送给郭梦颖,像是他也要讨好郭梦颖似得,文继珉想撮合他和郭梦颖,文然难受得不行,此刻无论如何都不乐意,灯给谁都行,却不能从他手里给郭梦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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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灯是文然的,谁敢碰我咬谁
第89章
文然皱着眉头,道:“这盏灯是宋哥赢来的,自然是要宋哥做主。”
文然的话让郭梦颖脸上的笑僵了僵,这意思,就算是送,那也是宋怡临送的,与文然无关,而这宋怡临是谁?一个仆从?他哪儿的资格给郭大小姐送礼?这可真是个笑话了。
宋怡临领会文然的意思,可他真是不舍得这盏金线福月灯,不在乎它多精致多昂贵,而是一份心意,他想送给文然的心意。
李哲元挨着陆景小声嘀咕:“宋哥乐意送,我都不乐意。这是什么强买强卖的事儿?!大好的日子,都让他们搅和了。”
“那你想怎么样?”陆景一挑眉,“把人打一顿?”
李哲元一听这话不由来气,陆景分明又是“旧事重提”,教训他跟成严亮打架才被发配到徐州去的。
“打了又怎样?我都到了这儿了,还能将我打发到哪里去?”
“我听说赤峰营主将素来军纪严明,有违者从重处理,你这头惹是生非,恐怕连军营大门都进不去。再者,你胡闹便罢了,叫清逸难堪你就得意了?”陆景太清楚李哲元的性子,莫说这事不是冲着他,冲着文然、冲着他李哲元的兄弟,那就不能忍气吞声,他若不拽着些,只怕是要给文然惹麻烦。
“……我,我不是为清逸抱不平嘛!怎么给你说的都是我的错了?我干嘛了我?不是还没动手了嘛。”
陆景把李哲元拽好,悄悄藏到身后:“若他们敢先动手,你再抱不平也来得及。”
两边僵持了一会儿,郭梦颖突然笑起来:“今日是中秋佳节,这盏灯谁放都是放,我们去放灯吧?”
郭梦颖开口,蔡、元两位大少爷相互对了一眼,显然是心里又气又燥又急于分出个胜负来,怎么可能开开心心携手相挽一起去放灯?
宋怡临将金线福月灯递还给掌柜的,道:“麻烦掌柜的将灯挂回去。”
“啊?”掌柜的一时没弄明白宋怡临的意思,但客人说挂回去,那只能先挂回去,于是命身边小二再挂回去。
宋怡临笑着对郭梦颖说道:“郭大小姐,说的不错中秋佳节大家都是图个热闹。昨日琼林宴上,蔡、元二位公子文斗不分伯仲,今日凑巧,不若来一局点到为止的武斗,胜者得灯,这样公平,不知郭大小姐意下如何?”
郭梦颖脸上一僵,冷眼瞪着宋怡临,一时没来得及开口,元胜志已大声应道:“好!如此甚好!不知蔡公子可敢应战?”
“呵!有何不敢的!”
两人立刻摆开架势,众人不由地纷纷后退出去。
宋怡临将灯一送,蔡、元二位想打架拦都拦不住,李哲元忍不住偷笑起来,白雀轻轻挑眉不由地也笑了。
掌柜的又给文然宋怡临送来另外一盏花灯,连声赔罪。
宋怡临把灯接过,含笑对文然说:“别管他们了,我们去放灯。”
文然点头,他本就不想理这一场闹剧。
蔡、元两位大少爷文墨不通,武也是花拳绣腿,只有起手的架势还能看一看,一动起手来可就难看极了,力道速度不论,干净利落都说不上,就差没跟姑娘家似得薅头发、扯衣服、满地打滚了。
李哲元看了一眼,忙是摇头:“走走,没什么好看的。放灯去吧。”幸好方才没动手,就他俩这身手,说不好能被李哲元一拳打死,那就是人命案子了。
李哲元拉着陆景先往后院去了,文然和宋怡临转身跟上,白雀却看着打斗中的两人你一拳我一腿,颇有些乐趣,轻轻拢了拢而后的发。
宋怡临回头想叫上白雀,就看她从而后秀发中摸出一枚小针,手一轻扫,小针飞掷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刺入蔡大少爷的肩背。
白雀是女子,魏楚越只教了她一种功夫,就是暗器,又给了她许多毒,那一枚小针上该有剧毒。
宋怡临一惊,停下了脚步,让文然先走。
白雀做完这些,旁若无事地回身跟上,一眼瞧见宋怡临的一脸惊疑,笑了笑:“宋哥,不去放灯?”
白雀敢突然向蔡家发难,只能有一种解释。
“魏少吩咐的?”
白雀微微一笑,点头:“说让我见机行事,只是没想到好时机来的这么快。”
宋怡临又看了一眼打斗中的两人,没再问下去。魏楚越交代的事情从来不容旁人置喙,一个任务交代下来,其他人都不会知晓,而他们用什么样的手段达成目的也都是各凭本事。无忘斋的规矩,魏楚越说什么是什么,不用问。
其实也不用问,实在太好猜。早些时候在晁云楼,魏楚越说琼林宴是西南宗族合纵连横的契机,郭家显然不愿意蔡、元两家太要好,才出了个给郭大小姐选婿的戏,今日蔡、元两位显然是不能和平共处的,郭大小姐都不用说什么,他们已经入斗鸡一般忍不住要互啄。白雀一枚针,不管射中了谁,结局都是另一个众目睽睽之下行的凶,从此蔡、元两家可想而知会是怎么一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现在白雀在樊府落脚,又善暗器、精通用毒,让他们死得不知不觉并不难,此事交给白雀最合适不过。若是给宋怡临,定会惊动玄剑山庄的暗哨,说不定还有寒崇文。
放灯的时候,宋怡临不由自主地晃神,文然不知他的心事,轻轻一拖,宋怡临手里的灯就慢慢腾起,飞走。
***
多数人都去放灯或者看放灯了,河道旁骤然清净不少。
魏楚越随意走走,路过一个荷花灯的摊,说可以题字,放河灯。
魏楚越想了想,停了下来,花了五文钱买了盏荷花灯。
韩牧川陪在魏楚越身边,从隔壁摊上买了包绿豆糕,上次魏楚越说过好吃,却不知这家做的合不合魏楚越的口味,韩牧川将绿豆糕递到魏楚越面前:“尝尝。”
魏楚越愣了愣,道:“一会儿吧。”
魏楚越取了笔来,往莲花灯上写: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韩牧川看着魏楚越写完,不禁愣住了,他以为魏楚越会写些祝愿、或提诗词,却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心经。
魏楚越自己也没想到,拿起笔的那一瞬,这一句便跳在他心上,仿佛是最配这盏莲花灯的,也是最配他的。
韩牧川总说他的心不静,练剑不能静、打坐不能静,那便抄经吧,一遍一遍,一篇心经不过二百多字,十遍不能静那就抄百遍,魏楚越总共抄了多少篇经文、抄了多少遍,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那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他都以为自己忘记了。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这一句说的是执念、妄心,无明不能断,无非惑业苦。
魏楚越没瞧见韩牧川此时此刻的表情,他只看着手中的灯,和灯上的题字,幽幽一笑,脸上的神色似乎是满意。魏楚越将莲花灯推入河中,让它慢悠悠漂走,汇入河中灯流,成为那千千万万烛火中的一支。
人生诸多苦,这一支与那一支又有何不同?捧在手里的时候是他手里唯一的一支,放入河中之后便不再是他手中的一支了。
魏楚越笑起来,他怎么忽然想起这样的禅机来?是不是该找个时候去庙里拜一拜了?
魏楚越站起来,从河畔退回来,一转身就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想退又被一下擒回来,掐住了后脖颈,逼迫着面对韩牧川,正视他。
“为什么写那句。”
“什么为什么。”魏楚越蹙眉,“松手。”
“从前给你讲佛经,听没两句你就犯困,现在为什么要提在花灯上?”
魏楚越不明白韩牧川怎么突然生气了,将他箍得那么紧,都要喘不上气了。
韩牧川总像个老和尚,仿佛是个没脾气的人,他的心就如同他的剑,只有收在鞘中时的平宁,和出鞘之后的杀伐决断。
而此时此刻,魏楚越居然在韩牧川眼神中找到了不寻常的心慌意乱?
“福至心灵,随手一写罢了。”魏楚越本想推开韩牧川,可不知怎么,仿佛心软了一般,撇开眼去。
“阿越,你看着我,”韩牧川将魏楚越板回来,逼他看着自己,直直看进魏楚越的双眸中,“为什么要写?”
魏楚越怔愣了片刻,眨眨眼,说:“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这也是你教我的,难得我都记得,你不该高兴嘛?”
“我是你的苦厄吗?阿越,我是吗?”
魏楚越微微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言。韩牧川从未这样看着他过,眼神里满是复杂难辨的情绪,又像搅和进了许多贪婪欲望,又急又怒又苦又愁,让魏楚越一下好像不认识韩牧川了,他一直在逃避看向韩牧川,是不是因此才一直没有发现,韩牧川看着自己的眼神已变得不一样了?
“不是,你不是……”
听见魏楚越这样说,韩牧川才松了口气,却又听到了后面半句:“喜欢你才是我的苦厄。你没有错,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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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文案里说的小甜饼呢!!!为什么给我的都是玻璃渣!!
作者:……【摊手
第90章
韩牧川心里狠狠一咯噔,像是古寺中的一座古钟突然坠落,砸下来的那瞬间钟声如悲鸣震荡在天地间,如山崩。
韩牧川手臂猛然一锁将魏楚越紧紧圈在自己身前,双眼映着灯火都成了赤红,好像要吃人。
魏楚越突然伸手抚在韩牧川的脸侧,又说:“韩牧川,你不是我的苦厄,正相反,你是我的幸,像度过了冗长黑暗之后的光,在我死的那日降临,将我带向新生,那些年,只有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才是那个叫做阿越的少年……韩牧川,若我只是感激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包容和慷慨,将你视作兄长、师父,若我没有情不自禁……”
韩牧川没有让魏楚越把话说完,直接吻上了魏楚越,他听见了他说自己是他的幸运、是光、是他的情不自禁,这是世间最动听的情话,足够他抛却所有理智遵从本心,他不想听其他的,不愿意听之后的转折,他不要但是,不要可惜,他接受不了魏楚越的拒绝!
压在魏楚越唇上的炙热霸道地掠夺着,仿佛是一只要将他的魂魄吸走的饿鬼。
魏楚越喘不上气,无从抵抗,脑海里忽然空白。
千万盏灯冉冉升起,将夜空点亮恍,与星月争辉。河岸边的人都不由抬头望灯,无人在意重叠紧拥的两人。
韩牧川贪婪地吮吻渐渐变得温柔,像是试探、像是呼唤,渴求着魏楚越的回应,一个吻仿佛是吻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纵然他千万遍告诫自己不要犯蠢,可又忍不住伏在韩牧川怀里,悄悄贪恋这一片温柔和炽热,他并不是做梦啊,就连他做梦的时候韩牧川都不曾这样吻过他啊。
“阿越,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不辞而别,原谅我浪费了三年、迟来的道歉,原谅我的蠢笨和迟钝……我错得这样离谱,本不值得你原谅,我知道,若一时三刻求不来你的原谅,那我还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可以慢慢求,只要你不要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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