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抢夺所有的食物,杀光男人,让女人陪他们玩乐,等他们玩乐够了,离开的时候会把女人也杀光,连孩子也不会放过。
“大人……”管家声音颤抖地说,“我让马车夫现在就送您去最近的其他领主那里。”
池晏摇头:“我必须在。”
如果他不在,奴隶们会慌乱,恐惧会打倒他们,那时候他们就会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池晏对管家说:“强盗总是会来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池晏板着脸,竭力让自己显得更稳重,更可靠一些。
他心里也慌,可是他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就像他自己说的,如果连他都慌了,这里就完了。
而他不能永远逃避。
火星越来越近,强盗们速度迅速的移动着,在快要靠近的时候,他们熄灭了火把,没有了火光,黑夜成了他们最好的掩体。
奴隶们几乎都有夜盲症,他们需要点起火把,这让他们成了更明显的靶子。
卡尔和艾伯特虽然看不起奴隶,觉得奴隶们都不能战斗,但是此时此刻也没有他们挑剔的份了,身为骑士,他们都接受过教育,知道在不清楚敌人人数和战斗力的情况下不能贸然出击。
艾伯特骑在马上,对奴隶和平民们说:“现在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我们就在这儿等着,等看到了人,你们一些人跟我,一些人跟卡尔,我们从两面包夹过去。”
奴隶平民们听不懂,只听懂了要分两拨人,不过他们也不知道跟着谁。
艾伯特没办法,只能骑马转了一圈,把跟着自己的人圈出来,其他人都跟着卡尔。
很快,他们就听见了脚步声,但是辨不明方向,卡尔和艾伯特互看一眼,狠狠咽了口唾沫,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就看现在的了。
艾伯特和卡尔一起下马,让马自己跑回马厩,他们在马上不能作战。
无法维持平衡。
骑兵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有马鞍,能在马上维持身形作战。
但现在的骑兵虽然有马鞍,可马鞍也只能勉强让他们坐稳,不能作战。
所以骑兵和骑士一样,只是门面,可即便这样,马也是被圣院管控着的,是重要的军事储备。
卡尔和艾伯特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坚决,而没有恐惧。
对骑士来说,死亡不值得恐惧,值得恐惧的是死得不光彩。
地精大河手里拿着斧头,他很害怕,他从出生开始就是奴隶,在这片土地上长大,他见过最高的山就在这里,见过最宽的河也在这里,但他从来没有跟人打过架,奴隶是不允许打架的。
奴隶都是领主的财产,一个奴隶把另一个奴隶打死了,领主大人就会白白损失一个奴隶。
大约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奴隶们已经被磨掉了所有的脾气和血性。
他们才刚刚听见强盗的脚步声,就忍不住想要趴在地上,似乎这样就安全了。
每当他们惹怒管事的时候,只要这么趴下,鞭子抽在背上,就不会太疼。
所以一旦遇到危险,他们下意识就要做出这样的动作。
大河被艾伯特选中,跟着艾伯特走向领地的另一边,这里有一条小道,如果对方从卡尔那个方向过来,他们就能一左一右的包夹对方,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艾伯特也知道这个时候要鼓励士兵,虽然跟着他的不是士兵而是奴隶,但道理应该是一样的。
于是艾伯特说:“只要你们能跟着我,击溃强盗,我向你们保证,大人肯定会奖赏你们的!”
他不敢替池晏打包票,于是只能说:“有面包!”
但对奴隶而言,有面包就够了。
他们鼓起勇气,看着前面漆黑的树林,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捏紧了手里的武器。
不是每个人都能分到斧头和锄头,更多的人拿的是木棍。
脚步声更近了,那是很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许多人在一起奔跑,在树林里急速前进。
艾伯特在脚步声忽然变大时吼道:“跟我冲!”
然后他身先士卒地冲了出去,他手里的长刀在刚刚出现的月光闪着令人胆怯的寒光,艾伯特手臂和额头都鼓起青筋,他甚至看不清前面的人长什么样,就一刀劈了过去。
他的力气太大,直接劈断了对方的一只胳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这个充满了血与火的夜晚,正式拉开了帷幕。
艾伯特不知道自己杀了几个人,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他不必在战斗时担心自己的剑会碎,不必捡起断掉的剑,不必划伤自己的手掌。
有这把刀在,他觉得自己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池晏依旧站在城堡上,他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自己玩的不是一场游戏。
这里的人是活生生的,不论是奴隶还是平民,骑士还是强盗。
他们跟他一样,都是一样的人,都想过更好的生活,都追求美好的事物。
池晏忽然张嘴,扯着嗓子大声吼道:“战胜他们!我免除你们奴隶的身份!”
他喊了一次,怕人们听不见,一次又一次大喊,喊得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管家这一次没有阻拦池晏。
管家看着池晏的背影,眼里有闪烁的泪花。
或许这位看起来年轻脆弱的新领主,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
奴隶们听见了池晏的声音。
大河手里拿着斧子,他陡然爆发出更大的力量,他跳起来,斧子劈到了强盗的头上。
他不想永远当奴隶,不想他的母亲永远是奴隶,不想他未来的孩子也是奴隶。
卡尔也杀红了眼,他跟艾伯特不同,他没上过战场,他是贵族的孩子,但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地位最低的男爵,甚至很多人都不成为这是一个爵位,而他有两个同母的哥哥,爵位落不到他的身上来。
但父亲很喜欢他,就送他去了圣院,让他当一名骑士。
如果以后他能跟着一个强大的贵族,说不定也能拥有自己的爵位。
卡尔也没杀过人,他虽然告诉艾伯特他上过战场,那也是因为他担心艾伯特和领主大人看不起他,而今天,他杀人了。
但没有想象中的恐惧。
他发自内心的喜欢这里,他能吃到香软的面包,领主大人从来没有呵斥惩罚过他。
他也发自内心的喜欢领主大人,他觉得自己对大人的感情,应该称得上是“爱”了。
虽然大人并不“爱”他。
天终于亮了,这个夜晚漫长的令人咋舌。
当清晨柔和的阳光照射在这片大地上,卡尔和艾伯特才终于体力不支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遍地都是鲜血和尸骸。
他们没有放过一个强盗。
强盗们各个身体强壮,一看就知道他们以此为生,死在他们手里的数不胜数,好几个脸上都有狰狞的伤疤,手里拿着的是铁质武器,不知道是从哪一个领地里抢到的。
而被他们抢的地方……可能现在已经没有人了。
艾伯特呼出一口气,他已经站不起来了,但还是没有放下手里的刀。
战后要清点人数,艾伯特还记得这个,他让还能动的奴隶告诉自己他们自己这边死了多少人。
给他汇报的大河。
大河嘴唇干的发裂,脸上满是干涸的血痕,他说:“骑士大人!我们这边一个人都没死!”
艾伯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卡尔也是同样的眼神。
这怎么可能呢?
大河舔了舔嘴唇,厌了口唾沫,又说:“有十几个受伤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泪。
谁都知道,受了伤,基本就是死了。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奴隶,在树林里被一根树枝擦伤。
不过一个小小的口子。
后来那个伤口就开始变黄,发胀,流出黄脓,再后来,那个奴隶就死了。
他死之前一直在喊饿。
但他最终还是饿着肚子死的。
大河自己也受了伤,他的手臂有一条伤口。
他觉得自己可能马上也要死了。
但就算死,他也是做为一个自由人,而不是奴隶死的。
这就足够了。
第20章
天光大亮,难得没有下雨,虽然还是雾蒙蒙的,看不见太阳。
强盗的尸体还在原地,管家的提议是挖个坑直接埋了,但池晏要求他们把这些尸体烧了。
虽然气温已经降下来,不像夏天时那么热,但池晏还是担心疫病。
管家自然不会反对池晏的命令。
强盗一共有三十多个人,昨天池晏心神不定,加上晚上看不清,以为来的是一大波人。
这三十多个人只有不到十个看起来身强体壮,其他人都是统一的瘦弱模样,估计是刚加入这个团队不久,或者是地位太低。
池晏没有去看尸体,他还是有点过不了心里这个坎。
他以前连杀猪都没看过。
看过的尸体,也是亲戚家的老人死了,他们去火葬场送最后一程。
老人被家人打扮的很漂亮,穿着丝绸做的寿衣,脸上还化了妆,看起来很慈祥,就像没有死。
但强盗的尸体可不会有那么好看,几乎个个缺胳膊少腿,还有些被开膛破肚了。
这次池晏这边没死人,先要归功于艾伯特和卡尔,他们两个解决了身强体壮的那些人,毕竟对方的武器应该是从别的领地抢来的,都是生铁铸造,断的干净利落。
如果换做其他人,估计两人的剑都断了,只能一起俯身去捡,或者拼拳脚。
可卡尔和艾伯特手里拿着的是钢刀。
而且他们是受过教育的骑士,知道哪些地方是人的要害,绝不会乱砍一气。
还有就要归功于奴隶和平民们执行了卡尔和艾伯特的命令,他们从两边包夹,对方才反应过来这一边,另一边也完蛋了。
有时候能够听从命令,就已经是非常大的优点了,大到可以左右战局的结局。
毕竟是人都怕死,临到战时,只要有一点恐惧,就会忍不住后退,当看到敌人手中的利刃,就会下意识的转头逃跑。
逃兵不少见,还曾经有骑士从战场上逃下来。
说不怕都是假的。
池晏觉得要是他自己上了战场,会不会逃他也不能打包票。
虽然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怕死。
“受伤的人都安置好了吗?”池晏问卡迪。
管家毕竟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池晏就把照顾伤患的任务交给了卡迪。
这让卡迪兴奋的脸颊通红,眼睛亮的要命,他咽了口唾沫,先暗自清了嗓子以后才说:“都安排好了!专门腾出了一个房子,让他们进去之前也打扫干净了,还兑了盐水给他们洗伤口。”
池晏找不到草药——他也不知道什么草药能够消炎止血,就只能用现代人知道的方法,用盐水或者酒清洗伤口。
酒是不行的,这里的酒甜的就像果汁,没什么度数,于是只能上盐水。
如果伤口里有脏东西的,那就要受点罪了,用盐水一遍遍的洗,洗干净就用干净的布条裹住。
所以一到换布条的时候,受伤的那些人惨叫声比受伤时还大。
伤口上撒盐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他开始想念克莱斯特了,他觉得克莱斯特什么都懂,说不定也懂草药知识。
如果可以的话,池晏还想找个巫医过来。
反正他不要只会放血和让人不吃东西的正经“医生”。
国王都能被他们放血放死,更别提其他人了。
不过巫医难得,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处死,因为跟巫有关系,所以都是火刑,绑在柱子上,下面堆着柴,烧给所有人看。
久而久之,就算真诱人懂巫医,懂草药,也都藏着,哪怕最亲密的人也不敢说出口。
有一段时间情况更严重,很多采野菜的人被抓,说他们是去采草药的,然后统统烧死。
其惨烈程度大约也只有西方浩浩荡荡的猎杀女巫行动可以比拟了。
如果她哭求,证明她是女巫,罪证确凿,只有真正的女巫才会这么恐惧。
如果她镇定,那她依旧是女巫,因为只有女巫才能在大难临头时这么镇定。
把她扔到井里,如果她淹死了,那么她就不是女巫。
如果她没被淹死,证明她是女巫。
一旦被“举报”,无论是不是女巫,都得死。
所谓的辨别方法,无论正面反面,都只有一个结论。
这里的巫医也是这样,圣院认为巫医是在跟魔鬼沟通,用其他东西交换病人的生命,辨别巫医的方法也很多,很杂,并且非常莫名其妙。
现在每年都还有上千“巫医”被处死。
池晏对卡迪笑了笑:“你做的很好,这几天给他们熬小麦糊糊吧。”
不加麦麸和豆子,纯小麦熬出来的糊糊。
卡迪吓了一跳,他想劝,但看一边的管家老神在在,只能抵着头答是。
等卡迪走后,池晏才对管家说:“幸好这次强盗不多。”
如果来的是一个大的强盗团,人数在百人以上,估计就悬了。
伤员们待在房子里,卡迪正让仆人们给他们换布条,有几个伤口深的又要用盐水洗一遍伤口,正被好几个男仆一起按着,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把他按好。”卡迪让男仆们去给伤员端排泄物。
因为大人说要保持干净,所以这些东西都要端出去埋着。
处理好了以后,仆人就端着厨娘做好的小麦糊糊进来了,那股香味浓得要命,伤员们拼命咽着唾沫,全都支着脑袋看过去,一脸的垂涎欲滴。
卡迪在分发糊糊,一人一碗,多了也没有。
除了伤员以外,昨天参与的人都能得一碗。
大河此时就和母亲一起喝着小麦糊糊,手里还拿着之前存放下来的黑面包,黑面包很能放,不容易坏,放久了会很硬,但一口面包一口糊糊,对他们来说已经非常美味了。
大河原本脸上就有一道疤,现在更多了几道伤痕,不过不深,手臂的伤也用布条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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