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事情做,这个小型社会才会稳定。
游手好闲的人多了,麻烦就会变多。
这个冬天比去年的更长,雪也更大,还下了几次冰雹,池晏几乎没有走出过城堡,不过他确实觉得身体变得更好了一些,不再那么畏寒,穿件单衣坐在壁炉前就感觉很暖和了。
冬天结束之后还得去圣院交税。
因为很多平民是冬天来的,还没有上名册,所以他们今年的人头税并不算在池晏身上。
不过提交了新的名册以后,来年就要交税了。
但去年来的平民就不行。
池晏让卡迪带人去问,这些人有没有愿意挂成奴隶的,只要成了奴隶,对方就不必交税了,除了每年交给池晏的地租以外,什么钱都不必付。
不过池晏不觉得会有多少人愿意。
只是去问一问,总比不问来得好。
卡迪现在俨然成了除管家以外,池晏最看重的心腹,这种变化让卡迪的地位得到了明显的提升,现在安娜都会在每天下班的时候给卡迪送去一些做多了的零食。
比如肉干或是肉松。
池晏也知道,不过他不怎么管。
水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池晏是懂的。
不能把所有人都当成圣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池晏自己都不是一个道德标准特别高的人,只能算是在普通人的道德标准内。
卡迪哈出一口气,搓了搓手,他现在终于是真正的贴身男仆了,事情也逐渐变得多起来。
虽然嘴里说着累,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累有什么不好。
城堡里多得是男仆想跟他一样累,只是没这个机会。
卡迪先去了埃布尔家,这些家里有人当过仆人,服侍过大人的人家应该能好说动。
埃布尔给卡迪接了水,卡迪也不喝,放到一边就把来意说了:“大人的意思是,你们愿意最好,不愿意也不强求,不过你家有四个人,还是挂到奴隶那边更划算。”
埃布尔有些纠结,还有疑虑。
卡迪就问:“你怕什么?”
埃布尔跟卡迪私下关系好,因此很直白地说:“大人在的时候我不担心,要是大人以后被调去其他地方了呢?有新的领主过来,我们就真成奴隶了。”
其他的领主和贵族可不会把奴隶当人。
当平民,至少还能在过不下去的时候离开。
卡迪点点头:“这个大人也跟我说了,如果大人要被调任,管家会在名册上把你们的名字划除。”
虽然圣院看似管得严,但是在没有信息化,交通不方便的现在,要做点手脚很简单。
比如划除一个人的名字,可以直接报死亡,这里的户籍管得并不严,只要池晏出一份文书,这个人就可以改名换姓,成为一个新的人。
但只有领主有这项权力。
文书不是人人都能写的。
必须要有领主的印章才能起作用。
埃布尔看着卡迪,他还是拿不定主意。
卡迪这时候又说:“你想想,以后你们家只交租,不交税,一年可以省下多少粮食?你还有个哥哥,你们年纪都不小了,总要考虑结婚的事。”
埃布尔:“……但是成了奴隶……还有谁跟我结婚?”
卡迪眨眨眼:“怕什么?难道你身上还有奴隶的烙印吗?还跟以前一样,你们照样能出去行走,挣得食物和钱还是自己的。”
埃布尔小声说:“我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他一个人拿不了主意,成为奴隶的好处显而易见,但坏处也显而易见。
问题在于,一旦答应了,就没法反悔了。
卡迪也不强求,又跟埃布尔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带着人去了其他人家。
大多数人家也都表示自己要考虑。
只有两户人家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两户答应的爽快,是因为他们家里人多,而且不少人都丧失了劳动力,要么是年纪太小,要么是受过伤,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能做的事很少。
如果给圣院交税,他们的生活就会难过很多。
不过跟平民的纠结比起来,奴隶们的生活就简单了很多。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不用担心口粮,也不用担心挨打,偶尔也会跟同族聊天,甚至因为冬天白天短夜晚长,而成了好几对。
奴隶们的孩子现在并不用做重活,母亲挣到的食物足以养活自己和孩子,如果知道父亲是谁,父亲也会养育幼童。
女地精去年生的孩子还不到一岁,刚刚学会走路,但走不了几步,翻身打滚和爬倒是都没有问题,女地精白天在纺线房里工作,孩子就放在旁边,有时候孩子的爸爸也会拿些食物过来。
纺线房里工作的绝大部分都是女人,女地精要去解手的时候,旁边的人就会帮她照看孩子。
这不是女地精第一次生孩子,她记得自己十年前似乎生过一个孩子,那时候她似乎只有十四岁,或者更小,孩子成功生了下来,但很快就死了。
她那时候懵懵懂懂,只觉得小孩都容易死。
女奴隶生的孩子,能活下来的很少,除非领主仁慈。
这是她第二次当母亲,却是她第一次知道当母亲是什么感觉。
女奴隶拒绝了好几个想晚上跟她一起睡觉的男奴,在这个孩子长大之前,她不准备再生孩子了,她想多干点活儿,比别人干得都多,这样就能在来年向管事申请自己建一间房子。
她可以和孩子一起住,好好把孩子养大。
就像……就像这世间任何一个普通母亲一样。
第53章
今年的冬天延续的时间更长,去年这个时候雪已经化了, 可今年不仅没化, 还下了几场冰雹,各个都有人拳头大小, 当时在屋外行走的人好些还被砸伤了,被砸伤的地方都留下了乌青。
幸好那个时候池晏没有出门走动, 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依他现在的身子骨, 被砸几下, 估计得在床上躺一整天。
“我这个花纹有没有什么讲究?”池晏换衣服的时候低头看自己胸前的花纹。
自从爬到胸前之后,花纹就再也没有移动过位子, 池晏摸了一把自己的皮肤,触感跟没有花纹的皮肤没什么两样。
克莱斯特在一旁看着:“只是成年的标志而已。”
池晏“哦”了一声,然后十分庆幸地说:“幸好是黑的,换个颜色也太骚了。”
克莱斯特:“……”
池晏挠挠后脑勺:“我去拿我昨晚画的图纸。”
棉花到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棉花籽,俗称——弹棉花。
棉花具体怎么弹的池晏不知道,但是搅车池晏是知道的。
明代发明的四足搅车可以供一人手足并用操作,比手工剥籽、铁杖赶搓以及悬弓弹花法的效率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因为一个人就能操作,所以不会浪费多余的人力。
搅车利用曲柄和杠杆的等结构, 按照矮人们先在的工艺水平,打造搅车估计还要走一段路,但池晏没有时间去等他们慢慢磨练, 只能一边做一边摸索。
至于种棉花,池晏也是抱着种出来算运气好,种不出来也只能算自己倒霉。
毕竟种棉花是算是农耕中很有技术含量的活了,并且对土地的肥力要求很高,对水的要求也很高,同时容易生虫害,为了不让虫害蔓延到其它土地,还得专门给棉花圈一块地。
这些棉花池晏也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播种,他准备今年秋天种,先晒种,耕种之前还得深耕土地,暴晒几天,然后灌水。
因为现在的地肥就是农家肥,肥力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所以如果能成功终于棉花,采摘之后必须要停耕至少一个季度,等土地恢复肥力,再施农家肥,才能再次耕种。
总得还说,种棉花就是耗时耗力耗人,还不一定能成功。
但如果能成功,积累了经验,那好处也是无穷的。
至少池晏觉得明年冬天,自己应该就有棉被了,棉被上再铺一层毯子,他觉得自己一个人睡应该也不会觉得冷,跟克莱斯特睡还是有些尴尬。
两人都是男人。
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池晏都觉得尴尬。
毕竟那个时间段最活泼,克莱斯特正值壮年,火气旺,池晏又在发育期,池晏醒来的时候如果姿势出了问题,两人就一副下一秒就要拼刺刀的架势。
“我先让多特把图纸拿过去。”池晏搓搓手,打开门以后,多特果然就守在门外。
卡迪最近几天忙着游说平民,所以多特这个平时并不起眼的男仆就走到了池晏的眼前,平时有什么事,池晏也愿意让多特去干。
多特的话很少,沉默寡言,但一旦交给他一个任务,他就会忠实的去完成。
属于那种默默做事,却不会被注意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卡迪忙过了头,或许池晏还是注意不到他。
“拿去给矮人们。”池晏对多特说,“让他们有不懂的就派人来问我,需要什么东西只管提,明白吗?”
多特接过羊皮纸,点点头:“明白了,大人。”
多特走后,池晏还在心疼自己的那张羊皮纸,那是他仅剩的三张羊皮纸里的一张。
不对啊……他有苎麻了,为什么还要用羊皮纸?他可以自己造纸了!
造纸术能成为四大发明是有原因的!
低廉的造价,并且取材也很容易,只要造出来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而且正是因为造价低,人们才用得起。
知识才能转播开。
不让就像这里的羊皮纸,只有少数人才买得起,用得起。
虽然中国古代读书也很贵,寒门庶子说的也不是真正的贫民,但比引进造纸术之前的欧洲好得多。
最早的造纸术,蔡伦用的就是渔网麻布,传到欧洲时,也是麻布造纸,麻布造出来的纸是黄白色,跟木制纸有些微区别,麻布造纸的好处在于比木制纸的前期准备更方便简单。
后来随着工艺进步,木制纸才取代了麻布纸。
现在还有少数地区制作麻布纸,用来卷烟,这种烟卷价格还不低,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跟普通的烟卷有什么区别。
池晏野心勃勃地对克莱斯特说:“可能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有一整个本子用来记日记了画图了!”
克莱斯特一脸疑惑。
池晏穿上羊皮靴,找到了管家,完全不管克莱斯特被自己抛在了身后。
池晏把自己造纸的计划迅速地告诉了管家。
管家抬起头,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迷茫。
池晏:“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管家很像装成自己懂的样子,可惜完全不懂,一个字都没懂,他思索了一会儿才问:“大人,您的意思是,可以用苎麻,做出跟羊皮纸类似的东西?”
池晏摇头:“不是类似。”
管家更迷惑了。
池晏捏紧拳头,一脸兴奋地说:“是取代品!麻纸一定会完全取代羊皮纸!以后你也可以书写,有很多纸可以给你用。”
他见过管家练字,他这个领主都没有几张羊皮纸,管家更没得用,只能用羽毛笔在木板上写写画画,写完之后用清水洗干净,干了之后还能再练。
虽然这种练字的方法价格也很低廉,但是纸,肯定是比木板好的。
否则也不会有造价那么高昂的羊皮纸。
管家听池晏仔细的叙述的麻纸的好处。
很轻,很薄,管家问:“那不是很容易坏吗?”
管家又说:“不能沾水,不能被火苗碰到,轻易就能撕碎,没有羊皮纸好。”
池晏:“……”
他竟然被问住了!
而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幸好池晏还有别的技能,他嘴一撇,眼睛一扁,很不讲道理地说:“我就想要麻纸!我不管!”
耍赖,是每一个青少年必备的技能。
池晏只用说这一句话,管家就投降了。
“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管家虽然不知道池晏为什么这么执着,但是池晏发话了,而且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他就会让步,而且反正苎麻那么多,祸害一部分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
池晏满意了:“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准备挑一些人,专门让他们造纸。”
苎麻皮还要进行炮制,变成浆以后还要经过交织铺平,晾晒干燥后才能用。
如果炮制的不好,做出来的纸就没有韧性,一碰就碎,这种纸是不能用的。
现代的白纸看起来易得,它凝聚的是上千年的智慧。
是先人们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促成的。
其实了解的越多,池晏就觉得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创造力是超越时代的,很多做出发明改造的人,其实都是最常见的劳动者,比如黄道婆,贫民出身,流落到海南岛崖洲,她在那里向黎族学习了棉纺织技术。
然后在元朝元贞年间,她回到故乡,把技术教给了家乡的女性,并且改革了棉纺织机械和纺织技术。
她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甚至可能都不认字,但她在这方面的天分却并没有因此被抹杀。
可惜闭关锁国,几乎把前人的智慧扼杀了。
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出现新的人去改良前人的发明。
发明不改良,就跟不上时代,提高不了生产力,就注定落后。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看起来跟武器没关系的发明,欧洲的工业革命,也是从珍妮机开始的。
纸张能让智慧传播开,让获取知识的本钱变低。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就是建立在知识能被廉价获取的基础上的。
否则读书识字,就只是少部分人的专利。
池晏对管家说:“你别小看纸,一张薄薄的纸,经不起火烧,受不了水淹,甚至一撕就会碎,但它可以改变世界!”
管家:“……”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池晏这个模样,不过他也没有反驳。
大人还是个孩子,喜欢玩,那就让他玩,又不是付不起代价。
于是矮人们开始制造搅车,而一部分新来的人族被挑出来造纸,这些人都是由管家亲自挑出来的,只挑年轻人,细心手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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