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在心里叹了口气:“蠢女人。”
各地有各地的法则,方法可一不可再。
当初在古鹤庭的车上利用异能做手脚已经花费了许多心思,这种办法再用一次,只怕老窝都要被古德白抄出来。
倒不如说,现在就快要被抄出来了。
还有个死人要处理——啧。
九歌的腿脚不便,略有些伤脑筋地坐在窗边抚了抚额头,目光紧紧凝视着不远处的桥梁,对方追到这里来并不足为奇,可叫人奇怪的是,他居然什么人都没有带。情报上明明说他身旁有个非常强的异能者,热武器的确能解决许多麻烦,可在这样繁华的城市里,异能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初第一次实验开始时,九歌就与古德白打过一次交道,知道这人外热内冷,是个实打实的冰渣子,没半点人的感情,说是给古鹤庭报仇不过是哄莎乐美的话。这个女人喜怒无常,发起脾气来几乎没人拉得住,九歌并不敢把真相告诉她。
“难道……他真的要为了当初的事斩尽杀绝?”
九歌内心一紧,忽然转过身去,连地上的尸体都不管不顾了,轮椅很快就消失在房门后。
而古德白正在跟桥下拉二胡的老头扯皮,他虽然走的比蜥蜴人晚,但到的却比蜥蜴人早,看着对方上了车,本来想跟上去,哪知道对方也不是傻子,在这地方拐了几条路就把他甩下了。不过收获也不算小,蜥蜴人才刚到没有多久,他们就立刻出现了,在这样繁华的街道上二十四小时蹲点不太现实,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的根据点离这里很近,近到起码能一眼就能看到这座桥。
而且一定不在这条街上,要更远一些。
桥下水声潺潺,远处的河流倒映着灯光,古德白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天,搜寻着附近可疑的建筑物,其实这无疑大海捞针,只不过藏在这样的地方,本身就已经意味着很多情报了。
其实跟武赤藻想得不同,如果杀掉蜥蜴人能保住所有秘密,古德白会不择手段让他留下来变成花肥,可惜不能。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古德白想毁灭掉所有证据,反而要先由自己把证据挖出来。
假如刘晴不是那么死脑筋的人或者电人并不出现在这个城市里就好了,古德白也不会这么迫切。
拉二胡的老头眯着眼睛对久不回应的古德白开口道:“后生啊,你是不是想找什么人?”
“老先生看不见,猜得倒是很准。”古德白微微一笑,见老头身前放着个碗,里头空空荡荡的,不由问道,“老先生,你二胡拉得不错,怎么一天下来都没有什么收入?”
老头叹了声气,又重新拉起二胡来,声音幽幽,如泣如诉,似有无限凄凉苦闷,感慨道:“世人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何以解忧啊。”
倒是一派道骨仙风。
他拉完半曲,忽然又道:“你要是想打听什么人——”
这时人群里传来一声呼喊:“快跑!城管来了!”
只见这二胡老头忽然撅腚抄凳,将地下布料软袋连着小碗一抄,浑身上下硬币咯噔响了个遍,将头顶上的帽子一摘,长褂下摆撩起一扎,从布袋里掏出件大衣披在身上,顿时从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琴师变成了个健步如飞的老年人。
原来钱全在身上呢。
古德白从后头看他溜进人群里头的背影,不由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哑然失笑。
哪知他脸上笑意没停,那老头又钻出来,盲眼里发出精光来,显然是一对活眼,他嘿嘿笑了两声:“肥羊,看你老实,没往我碗里身上乱瞧,我也不让你做赔本买卖,你往前走,有个姓汪的神棍,的确有那么两手,不管你是求人求财,求什么都可以往他那儿去问问。”
反正左右无事,古德白就干脆按照这老琴师说的去做,果不其然,果真见街尽头摆着个小摊,坐着个没瞎的算命先生,要不是摊位风格明显,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大学生出来勤工俭学。不少摊子都收了,唯独这算命的没收,古德白远远看着几个城管路过,竟都跟没见着似的避过了。
看来即便没什么神通,也总有点邪门。
东羊街是个拥挤的地方,除了几家店面,大多小摊都没有什么营业执照,乱七八糟的喇叭摆得一地都是,颇有些得过且过的意思。这会儿收拾起来,倒显得两岸颇为空旷,这里并不怎么走车,偶尔也有,路倒是宽敞,来来往往的行人没被摊贩冲撞到,仍自顾自地走。
那算命先生就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四处闲逛的漂亮姑娘们,时不时感叹一声,不知道在叹些什么。
直到古德白落座,这算命先生才勉强回过神来,服务态度算不上差,只能说是一般。
街上本来气味混杂,古德白坐在这儿,忽然闻到股极浓的中药味,放眼看去,发现是家小药店,披着中药的皮,架子上还摆着不少西药,这会儿还开张着,老板正在给人结账。
这个拐角处人不多,古德白粗粗扫了眼,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算什么?”算命先生眯着眼看他,在摊子底下掏了半晌,摸出副眼镜来戴上,书卷味就更浓了。
古德白笑道:“能算什么?”
“这当然是什么都能算。”算命的说道,“你要是倒霉,我这里还有几张符纸让你回去烧了。”
古德白挑眉道:“不用喝吗?”
“哎呀,那都是图个安心的,哪能喝啊,喝坏肚子你还不得找上门算账啊。”算命先生拧开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显然被烫了舌头,叫唤两声后道,“要是你不信这个,咱们就按命理来说。”
“你这算命的倒是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是看人下碟。”算命先生轻描淡写道,“这要是铁口直断,看得人清清楚楚,把人的命定下来,我还在这儿摆摊?我就直接去找古德白给他算命去了,人家身家那是多少个亿,我哪怕说准一件,下辈子可不就吃穿不愁了。”
无端被提名,古德白不由眨了眨眼:“你这说法,还有生意吗?”
算命先生吹了吹保温杯,斜着眼看古德白:“有啊,怎么没有,你这不是看着不好骗嘛。换个人我可不是这套说辞,再来,我在这街上远近驰名,嘿嘿,就是没人找我算命,除了几个不怕死的。”
“既然这样,我倒真有点好奇。”古德白看了下,“怎么收费?”
“十块一次。”算命先生倒也痛快,“免费送次吉凶。”
古德白挑眉道:“看手相?”
“都行,不过你要测什么?瞧你这年纪,来求姻缘——”
“不是。”
算命先生反应跟嘴都快:“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这么一表人才,英俊帅气,哪家姑娘看着你不能春心荡漾,绝没可能来求姻缘。”
古德白只是觉得与他说话倒算有趣,其实并不真信这个,也不伸手,不提八字,微微笑道:“你看看我的面相,能活到几岁吧。”
“这嘛。瞧你天庭饱满——”算命先生叨叨了一堆有的没的,有些听着更是佶屈聱牙,不知道他是哪本古籍上看来的玩意,最终一锤定音道:“时也运也,我瞧你六亲缘薄,往后情分怕是更为单薄;子嗣无份,想来晚年无后;命宫阴暗,定是流年不利冲撞太岁。”
“你不怕我砸你的摊子?”
“你要是信了,砸我摊子也无怨;你要是不信,何必砸我的摊子。”
这算命先生嬉皮笑脸,看起来浑然不在意,简直像是活生生在脸上写了句“我就是来恶心你的”。
古德白半点神色不变,只道:“你叫什么?”
“好说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汪鉴。”
“嘴巴果然够贱。你的十块。”古德白含笑道,“既然如此,可否改运呢?”
汪鉴利索地收下钱财,露出和善的笑容:“这嘛,福自天来,万事难强求,好风尚需借力,既然谋事未必成,不如待运来。”
古德白听这算命先生的一通鬼扯,唯有最后这句话说到痛处,不由得目光一寒,一时竟然分辨不出这人到底是满口胡言不小心说中了,还是在暗示什么。他对说疯话的耐性已经耗尽,当即站起身来,还没完全离开板凳,就听见对方笑嘻嘻道:“对了,免费送吉凶,今夜务必要小心,说不准天上掉馅饼就中了招。”
“天上掉馅饼难道不是好事?”
“掉的是个铁饼就未必了。”
这算命看着年纪轻轻,满嘴却都是□□味,可看他眼睛清澈,加上古德白并没有跟这人碰面的记忆,因此只是回敬道:“那我也给你提个醒,这样说话,小心以后摊子被砸。”
汪鉴屈指敲了敲自己的小龟甲,看着古德白远去的身影,漫不经心道:“这样都不生气,即便是人,恐怕人性也有限。”
而转入一条幽深小巷的古德白看着砸在脚前的外设空调跟自个儿血淋淋的胳膊,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他真的该回去砸了那个算命的摊子。
第48章
外设空调的架子年久失修,掉下来时被电线拽着, 发出哐啷啷的响动。
这声音提醒得及时, 虽然电线到底是没能拽住空调, 但好歹为古德白拖延了点时间, 他往后退了两步,可手上还是被刮出一长道血口子,激起火辣辣的剧痛, 总之这衣服算是废了。
这东西沉得要命,看架子布置,绝不可能是人亲手丢下来的, 除非是异能。
古德白用手抚着自己胳膊,想到方才那算命开口,心里不由一沉,亲缘淡薄是真,无不无后无所谓,撞太岁跟今晚掉铁饼都对上了。不过这种算命也太虚了些, 比起相信这算命是张乌鸦嘴,他倒认为是背地里有人在搞鬼,这次只是个警告。
既然踩了尾巴,那就要踩重一些。
古德白伸手去摸手机, 给武赤藻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受伤的胳膊仍然一阵阵发疼,得找个地方包扎一下, 刚刚算命那里似乎有个药店。
“咦?”巷子里忽然出现一道人影,那人在繁星下走过来,模样却看不太清楚,手上提着塑料袋,先是瞅了瞅空调,再是看了看古德白,“原来是你这个倒霉蛋啊。”
古德白不解地看过去,发现这人长得十分高挑,夜深时看起来跟条鬼影似的,脸上带着医用口罩,一双眼睛满是笑意,虽看不见正脸,但却是个让人忍不住放松跟信任的人。
“你流着么多血,怎么一声都不吭,跟我来吧。”男人一只手空着,声音闷在口罩后头,仍是听得非常清晰,他看了看古德白的伤势,目光清澈,“哎呀,有点深,得缝一下,你别怕,我是个医生,正儿八经的那种,除非收费稍微贵了一点点之外,毕竟这地方多得是不好说的事,可以理解吧。”
他声音清爽,态度也讨人喜欢,古德白不知道这是在搞什么鬼,却觉得这人可信,正因这种荒谬的信任,他心里犹豫了片刻。
“就算你嫌贵,伤也得先处理一下不是?”男人见他不回话,并不以为然,“行了,总不能傻站在这里吧,你这样自己跑去医院,路上还不得把行人给吓坏。”
最终古德白还是决定跟他走,看到底背后在搞什么鬼,就点点头道:“那麻烦你了。”
男人哈哈笑起来,在路上自我介绍了下,他叫做南野,是东羊街比较有名的医生,开了个私人小诊所。刚刚古德白看见跟老板结账的人就是他,医生跟药总是分不开,每次买药扯皮都能扯半天,因此拖得更慢,这才遇到了受伤的古德白。
除此之外,南野还告诉古德白,那个算命的汪鉴是街头巷尾出了名的乌鸦嘴,好事没几件说得准,坏事一谈一个准,刚开始的时候差点被人揪着打个半死。后来别出心裁办了个套餐服务,算一命免费送次吉凶,居然还真唬住不少人给他掏钱。
街头巷尾不少人都拿过汪鉴的好处,因此经常坑游客去他那看相。
要是南野没有撒谎,今天这事儿倒是一桩巧合。
古德白想起之前那个二胡老头,本还以为这人是好心提醒,原来是故意坑人骗钱,这种浅薄又平庸的恶意常见过头,他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中招,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南野见他竟然笑得出来,不由感慨道:“说实话,你是我见过头一个被汪鉴坑了之后,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跪地痛哭的。”
古德白似笑非笑道:“福祸相依,我虽然受了伤,但也遇到了南医生你,谈不上太坏,是不是?”
南野顿时焦虑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胸膛:“你这该不会是在撩我吧……”
古德白:“……你多心了。”
南野虽然住在这个地方,出现的时机又巧合莫名,但冥冥之中古德白的确不认为他是个坏人,也许是对方身上那股祥和稳定的气质实在叫人感觉如沐春风,不由自主地信任。这种气质对于一位医生来讲,能很有效地稳定住情绪恐慌的病患,让人对他产生信赖感。
这条巷子尽头转进去就是住房区,南野开办的是个小诊所,却没有在一楼买房,而是待在二楼,外头的宣传牌子支棱着闪闪烁烁,上面的小灯泡似乎是坏了,只留下残存的几个字。
古德白受伤不重,只是血滴滴答答往下流,看起来视觉效果颇为恐怖,他将外套脱下把伤势掩住,一路跟着南野进了诊所。
医生不在,诊所里自然没有什么病人,古德白四处打量了下,发现与寻常的小诊所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家具看得出来有些年头,全赖主人认真打理,他心下稍安,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不同之处。
南野进来后把药物放下没多久就去准备处理外伤的工具了,古德白自己打量了下,还是忍不住开口。
“南医生,你……为什么要在诊所里挂这么多大蒜?”
小诊所大多都差不离是外头看诊,里头打针,躺椅或是病床都在内室,而隔开内外的一般是门或者帘子,南野的小诊所格外别出心裁,挂了好几串大蒜做门帘,风一吹就互相碰撞起来,看起来格外富有童趣。
南野在里头原本没听清楚,他一边应着一边出来,见着古德白看向那道独特的大蒜帘顿时了然道:“噢,这呀,其实大蒜有驱霉祛湿,镇宅辟邪的功效。”
32/63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