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表现的形势不同,但一旦成为管理员,总有现实锚准的存在会出现在无限城,然而这个存在,如果有心的话,足以掌控管理员原生的姿态,或者最初的弱点。”
“比如皇帝的弟弟,因为两人兄弟情深,那么他弟弟本身就是皇帝的弱点,这也是皇帝最后妥协的原因。”
“又比如神使之于诈欺师。”钟里予看了眼诈欺师:“老实说我不觉得他在神使那玩意儿身上投入了什么感情。”
“但神使身上一定有对他不利的地方,但偏偏诈欺师对他无可奈何,甚至不能以任何形势干掉神使,哪怕是借刀杀人。”
陆清嘉接过话道:“一开始我以为那蠢货是假诈欺师的外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特地去现实将他拉进来的,因为他的存在实在是个笑话,蠢货无法突破你们的势力庇护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聪明人不屑对他这种一看就无所谓的角色多半分眼神。”
“这倒是如了你的意,老实说我也差点就放过了神使这条线。”陆清嘉冷漠一笑:“毕竟以己推人,一个六亲不认的人怎么会对那样一个蠢货另眼相待。”
但陆清嘉有一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含有老舅能力的手链会出现在那蠢货身上。
当然一开始他得出的结论是老舅根本就是诈欺师众多踏脚石中毫不起眼的一个,所以淘汰掉的道具落入对方手里,这也没有说不过去的。
但直到他将欧阳白加持的幸运元素剥离开,重新看待问题,就会发现未免太过巧合。
当然有欧皇在,任何巧合都是可能的。可那是他短时间内唯一出现在无限城的机会。
既然想到了,陆清嘉就绝对不会白白浪费一条路。
陆清嘉盯着诈欺师:“你猜那蠢货会给我带来什么?”
诈欺师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接着轻笑一声:“预言还真是准得离奇的玩意儿。”
陆清嘉的眼神如毒蛇一样扫过他,还有他背后的三人,在他们有些无法理解的眼神中道:“还不明白吗?”
“神使那蠢货确实跟你们老大是现实中的血亲,那家伙虽然死活无所谓,但他的存在对于你们老大来说足够致命。”
“每个病态的人格都有形成的原因,皇帝的弱点是自己弟弟本身,那么诈欺的弱点就是神使所指向的他的曾经了。”
“无限管理员的任职资格,便是得有致命弱点在无限城,这就是诈欺师的弱点。”
陆清嘉身体微微向前倾,以前所未有的压迫道:“如果追本溯源,找到了你最初病态的契机,早晚有一天,我可以利用你的心魔将你推入地狱。”
这是经历过修真副本的人都能理解的事。
所以那三个玩家脸色一变,看向陆清嘉再次溢满了杀意。
陆清嘉却轻笑道:“所以我让你收起高高在上的姿态。”
“没必要的拉锯对我们都没有意义,何不回归最简单直白的对决?你知道我不会放弃,如果你回避,我会一个个剪除你所有的党羽,最后你孤立无援面对的就是已经成熟,并且掌握你弱点的我。”
“选择给你了,你的回答呢?”
陆清嘉靠回椅背上:“是否愿意跟我来一场生命为赌注的赌局?”
诈欺师深深的看了陆清嘉半晌,不了解他的人可能不明白,但作为他心腹的三人多少能摸到诈欺师的情绪表现。
他生气了,并且对那个才升入高级场的小子产生了一定的忌惮。
不是因为他身后的欧皇和钟先生,是对这小子本身,这个认知让三人都不可思议。
最后诈欺师露出一个笑容,他旁边那个一身黑袍的人给他续了一杯茶。
而对方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却让陆清嘉无法冷静了。
他猛地伸手,扯下对方的斗篷——
第96章
斗篷的质地很好,甚至应该是一件道具。
因为对方脸上并没有戴面罩之类的遮挡物,但斗篷的兜帽一戴,陆清嘉却无法看清对方的长相——即便以他的透视能力。
所幸斗篷的防御力一般,或者说没有好到能够无视一个高级玩家的破坏。
在猝不及防的突袭,还有陆清嘉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其具有一定坚韧性,所以动用灵力撕扯的情况下。
那斗篷顿时四分五裂,黑色丝滑的布料散落下来。
对方此时站着,陆清嘉坐在沙发上,得抬头仰望才能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大块黑色面料坠出视线后,陆清嘉的瞳孔骤然一收缩。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真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仍旧无法抑制剧烈的反应,他的手还捏着一片斗篷的碎片,然而手指缺掐得发白,甚至微微颤抖。
还是一样的脸庞,与自己五分相似的长相,原本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人,此时却让陆清嘉感到出奇的陌生。
给他的熟悉感甚至不如当初在山神村发现的那具尸体。
然而陆清嘉知道,这个陌生的人就是他老舅。
对方因为失去了遮掩物,与罪魁祸首陆清嘉对视。
他的眸色很深,以前看陆清嘉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无奈和满溢出来的温情,但现在却如同两颗无机质的玻璃珠子,陆清嘉甚至无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面无表情,但神色并不紧绷,说明了这不是情绪的外露呈现,而是他整个人就如同行尸走肉。
陆清嘉这才第一次意识到,他老舅的长相居然是冷冽凉薄的类型,但看长相甚至比他更有攻击性。
然而这个人内心太过柔软,眉目和眼神总是散发着包容,让所有人甚至包括陆清嘉都下意思忽略了这一点。
此时甥舅俩隔着不足一米的距离对视,明明是相依为命的亲人,数年来的生离死别,此时好不容易相见,却没有半点温情可言。
陆清嘉心里盛着罪恶污水的瓶子仿佛得到了催化,源头受到刺激一般不断溢出浓稠的墨汁,甚至要从深色的眼眸中流出。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他陌生的老舅,视线落在诈欺师身上,犹如实质的杀意让诈欺师身后的三人甚至差点摸出了武器。
然而诈欺师却神色平淡,仿佛是责怪提前拆开还没有完成的礼物的小孩子——
“明明都猜到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他伸手,接过陆集给他续的茶。
无奈的看着陆清嘉道:“可以的话,我也并不希望你看到这种场面,毕竟对于亲人来说,这不是好受的事。”
“我想你揣度我的时候,太过于偏见了,以为我的每个举动都包含恶意,但其实不是。”
诈欺师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他说:“我让他戴上兜帽,出发点就是为了给你的情绪做一定的缓冲。”
陆清嘉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但钟里予和欧阳白眉头已经紧皱。
老实说他们作为局外人都差点被诈欺师的作态给恶心吐了。
这什么意思?这货还站在长辈的立场说教呢?还在愤怒悲伤的陆清嘉伤口撒盐呢?
仿佛就在说:看,一个劲的自说自话对你有什么好处?
钟里予和欧阳白相互对视一眼,有点想先下手为强了。
不管诈欺师留有多少后招,他们两人同时出手的话,至少要抢过陆集的尸体不是问题。
即便陆轻舟这回捡回一条命,但没了让陆清嘉最在意的筹码,以后多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跟他死磕。
然而钟里予低头看了眼陆清嘉,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很清楚的看到,嘉嘉这会儿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是个倔强且独断的人,一旦下定决心,谁阻挡便是与他为敌。
但此时他的内心绝对不算平静,被激怒的他还能维持冷静吗?这会儿真的是复仇的好时机吗?
钟里予不敢肯定,心里也很不安。
陆清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直到陆集回到诈欺师身后,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像雕塑一般。
老实说他没有暴起伤人,都让众人佩服他强大的忍耐力和深沉的心思了。
陆清嘉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问诈欺师:“这不是最近才这样的吧?”
陆集的实力远超过他死亡时候中级——稳压一般刚进入高级新手的程度,陆清嘉如今已经算高手了,但却探不出他的具体深度。
还是钟里予做的判断,之前诈欺师一行刚刚出场,就用心灵连接的方式告诉过他,来的一行人实力划分。
诈欺师作为管理员自不必说,其他三人也是高级玩家中的佼佼者,每一个都在陆清嘉之上,而那个浑身黑的黑袍人却是准管理员级别。
何为准管理员?那就是实力略低于管理员,或者与管理员相当只是缺乏丁点机遇气运,甚至偶尔还有可能出现一两个高于一般管理员,只是出于种种原因没有获得席位的玩家。
如果单看个人实力的话,见到准管理员将他等同于管理员看待基本没错。
举个离他们最近的例子,恐怖游戏管理员中最高调的美人鱼,她的弟弟也是一位准管理员级别的玩家。
单论作战实力在钟里予看来甚至胜过双头蛇,但因为管理员中已经有两个席位属于他们一系,所以美人鱼的弟弟永远不会成为管理员——
除非他姐姐姐夫一方死亡。
也就是说,准管理员的级别的玩家,同样是绝大部分人永远达不到的高度,并且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和机遇。
陆轻舟才将陆集的骨灰偷走没几个月,这点时间内,即便是频繁参与游戏,疯狂练级,从中级玩家升为高级玩家可能不难,但准管理员——说明白点准管理员又不是批量生产的廉价货,是资源堆砌就能捧成的?
如果这样,皇帝早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准管理员军团,跟游戏造反了,用得着妥协?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诈欺师早在当初陆集在副本里死亡的时候,就带走了他的尸体。
也是早在那时候就将他‘复活’,变成了自己的随身傀儡,与自己一同通关,一同进阶,前段时间的盗取骨灰,只是为了补全而已。
果然陆轻舟闻言,点了点头,手放在了陆集胳膊上。
陆集此时穿着一身黑的作战服,身材挺拔健硕,形状完美,即便透过包裹着手臂的衣料也能看出每块肌肉都富有爆发力的手臂颀长坚硬。
陆轻舟的手指指节修长,肤色苍白几近透明,看得出他不是力量型的玩家,手腕看起来相对一般男子要纤细,整双手竟然呈现出玻璃艺术品一样完美易碎。
他的手和陆集的手臂相触,形成强烈的对比冲击。
陆轻舟的手指一寸寸从陆集手臂肌肉上划下来,简单的一个动作竟然透着缱绻暧昧。
他开口道:“他没了一半肉身,又缺失灵魂,凭我再怎么努力,也很快到达了瓶颈。”
“不过好在这些年虽然无法突破,但不断巩固的实力也是他现在厚积薄发的基础。”
“这不,才短短几个月,他就可以突破屏障,达到应有的实力了。”
陆清嘉笑了笑,眼神有些尖刻:“没有你,他早就可以达到应有的等级了。”
陆轻舟也笑了:“说这话就没有意思了。”
“从没有见到你之前,我就确认我们是同一类型的人。”
“诚然,在你的立场看来,我的所作所为简直十恶不赦,你想将我挫骨扬灰这是很正常的。”
“但你扪心自问,如果为了自己的心愿,得伤害到一些人,这些人的存在还并非一点无关紧要,你就会因此止步不前吗?”
陆轻舟停顿了一会儿,盯着陆清嘉不明的神色,笃定道:“不会的吧?”
“我们都是那种将自己利益放在最前面的人,一旦衡量好得失,便不会为任何事而动摇。”
“太过强大的行动力,我一向不觉得是坏事。”
说着他看了眼钟里予:“比如当初钟先生的事,虽然过程不近人情,但结果还是很好的不是吗?”
“与其为了一时的内疚裹步不前,不如爬到高处,那时候就会发现,其实很多结果都可以变得从容。”
钟里予闻言就笑了:“你是指即便你给这么多人带来痛苦,但只要结果还算皆大欢喜,那过程的伤害就无关紧要?”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陆轻舟疑惑的看了眼他:“钟先生这说法,好像对于我们嘉嘉把你父亲送到监狱的事不但没有半点遗恨,反而拍手称快一样?”
“是啊!”
“……”
饶是陆轻舟见惯风雨,自己也是个神经病,常人无法理解其脑回路,这会儿也不得不对钟里予叹为观止。
就更不用说他身后那三个玩家了。
看向钟里予的表情,只透露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管理员果然不是正常人能当的,因为在起步上就已经输了。
钟里予却冷笑道:“你可别替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能和嘉嘉比吗?”
“可能你们行为逻辑上确实有相似的地方吧,但嘉嘉是个凡事绝不会牵扯无辜的人,他本质已经被改变了,他是个温柔的人。”
“你不同,你是把所有人伤得鲜血淋漓,也要强迫局面维持你虚假的理想姿态的人。”
当初陆清嘉挑破钟父的身份,戳穿钟家的家族产业是怎么回事,甚至在钟里予围堵自己的时候为了转移视线反手将钟父的罪证质料上交,这些钟里予在一开始的震惊之余,都没有阻止。
更甚至,其实以钟家的势力,当地的警方根本奈何他们不得,甚至钟家扶植的政客以及各方权贵的勾结,钟父进去几天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不是钟里予自己大义灭亲的话,钟家哪有可能倒下?哪里有监狱足球明星,全球最帅囚犯?
钟父的咄咄逼人和当初翻车的危机自然也是一方面,但钟里予事后复盘的时候,了解到的是在他戳穿陆清嘉目的不纯接近自己之前,其实他就搜罗好证据做好准备要送钟父进去了。
甚至钟里予明显可以在线索中发现,陆清嘉当初是怎么纠结于从哪个角度说服自己的。
他跟安女士的亲密,从事后的问询中,也可见已经从安女士那里打探到了她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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