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俊德只笑笑不说什么,但小季落却莫名地不想看见季凌低着头认错的样子。
因此,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季落就拉着17岁瘦削少年的袖子说:“季凌你不用去和爸爸这样低三下四的啦,爸爸说的是我啊,你也没有错。”
季凌只低声回他:“他安排我做的事情,我没有做好,应该道歉。”
“……诶?”
季落还想说服他看开一点,毕竟爸爸也不是气性大的人,其实只是象征性地说说而已——
但季凌很固执。
只要季落犯错,他就去承认错误,认为自己做得不够好。
以至于后来季落都看不下去了,叉着腰对季凌说:“你怎么这么听话啊,不用这样的啊!下次不要去了听见没有?”
季凌只说:“不想让我这样,你就别惹他生气。”
“……”季落扁扁嘴。
后来每次季落要调皮捣蛋的时候,季凌都说这样一句话。
小朋友也就听话了。
小耳朵耷拉。
乖得很。
……
久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袭来,淹没荒芜的精神苦地,一不留神,窒息了鼻腔,呛得人喉头微涩,暗暗发苦。
做一整夜的梦,男人睡得并不踏实。
好像所有与季落有关的事情,从来都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简凌撑着身体坐直,修长的五指张开,稍稍低头,按住自己的双眼。
要说到底是谁没有信心。
其实两人中更没有自信的那个,其实是简凌自己。
季落从小含着世间绝无仅有的金汤勺长大,独得父亲的唯一宠爱,想要什么东西,只要说出口,甚至连手都不用伸,身旁人上赶着给他奉上他想要的东西。
他成长的环境,充满了掌声与赞美。
骄纵,傲慢。
有十足的自信,从不犹豫,从不害怕失去。
……
但简凌不是。
幼时分崩离析的苦难童年,从来得不到足够的物质与精神资源,没有可信赖的人际关系,使他从小到大,都不善于表达。
想要什么,就要去抢。
抢到以后,就不顾其他,绝不松手。
也不管那东西到底怎么想。
更不知道,如果失去,该如何面对。
在季家那幸福的一年里,虽然作为季凌,受到了许多季落与季俊德父子间相处的和谐熏陶……可是时间太短,他怎么学得透彻。
更别提,18岁刚成年的那天,刚刚努力下定决心,叫季俊德一声‘爸’的下一秒,一场车祸突如其来,把一切近在咫尺的幸福统统碾碎了。
……
回想以前,如果季凌与季落两人角色调换,简凌不认为自己能像季落那般,提前很多年,从失去季俊德的阴影中走出来。
现在想想,季落很勇敢。
仅仅13岁,还那么小……见到盖着白单的父亲时,还能控制住情绪,稳定着声线与表情,应对那些媒体,高管,以及所谓的亲戚朋友。
也能在若干年以后,突如其来地‘被迫’与自己发生关系之后,依旧能与自己相处……
甚至可以勇敢的学习和解与原谅。
简凌扪心自问,以自己应对情感方面的能力,或许无法做到季落的程度。
……
他又直直地摔回床里,一手手臂搭着额头,另一手划开微信,重新看了一遍季落发来的小作文。
季落说,如果没有自己,他不敢想象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
可是作为简凌,作为季凌的自己又何尝不是。
如果没有季俊德和季落。
……他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流浪狗。
在什么样的角落里,只会用寒冷阴森的目光,露出尖牙利齿,攻击其他人。
……
纠纠缠缠,兜兜转转,十年已经过去了。
人一辈子有几个十年。
够两个人你欠我,我欠你,来来回回,搞得不清不楚呢。
简凌不知道。
说到底,他没有像季落那样的勇气。
以往一直努力喜欢季落的的时光,已经把他为数不多的自尊心与信心消耗殆尽了。
如果再面对一次失败……
简凌不知道,自己会将如何。
……
b市,淮青私学。
第一节 课铃声响起,宫祺安一抬眼,居然看见季落脚下生风地冲进教室。
“我靠?”宫祺安盯着季落再自己边上的位置落座,“你居然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s市待到天荒地老!”
“你回来我怎么不能回来!”季落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打了个哈欠,“你昨天什么时候从s市飞的,也不知道带我一程,真不够意思!”
宫祺安‘嘿’了声,“怎么一上来就给人甩锅啊,你也没说要回b市啊!蹦完迪第二天下午我和我哥就回来了——不过,降落私航机场时,我看你家的飞机还在b市这边的停机坪修生养息啊,所以你是怎么?”
季落瞪他,“你故意的是吧!没飞机接我,我就赶民用末班航空飞回来的!要不说你不带我一程呢,烦死了,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哈哈,好惨啊你,哈哈哈哈。”
高三年级正式的课程早就结束了,就连参加高考的同学们都结束了文化课的学习。
但是淮青系统学制与公立学校不同,所有学生不仅要学习文化课,还要完成选修课的学业要求。
因此就算已经7月初了,大家依旧要完成最后的学习任务。
季落的课表里还剩下绘画,音乐,还有两门体育自选。
“体育自选是个什么东西?”课间的时候,季落和宫祺安一起走去音乐练习室,准备自己的乐器汇演,路上季落开口问。
宫祺安一通感叹季落你学真白上了,之后给他解释:“就自选两门体育相关的提交成绩呀。咱们网球的第一名可以抵一门体育成绩了,你再选一个别的。”
“比如什么?”季落想到远处的高尔夫球场,“高尔夫,击剑?可是这两个我很久没练了。再练好麻烦的样子。”
“偏门点的,你选电子竞技也行啊。你打游戏吗?大师王者段位截图直接发送。”
季落摇摇头,这种玩意他才不玩呢,“没了嘛?啊,我不会要联系徐教官给我来一套武术拳吧,嗷……”
想想就又累又疼!
“不然你跳个舞?”宫祺安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笑了声,“毕竟这些都算体育。易铂就特别猛,这几个学期,每个期末,都直接给老师发了两段自己的mv,就当体育成绩,你敢信?”
季落:“……”
还能这样?
游戏上个段,在跳个帅气的舞当毕业!
这种好事,要是放穿书以前,同学们还不得争着抢着想要穿书来逍遥自在啊!
但跳舞……
也不是不会。
季落想了想,自个儿跑去了舞蹈练习室。
……
简凌下班时收到了季落发来的一段视频。
干净的舞蹈房里,有他最熟悉的人。
季落身穿白色v领衬衫式舞服,勾勾嘴角,打了个响指。
慢摇拉丁舞曲响起。
漂亮的少年神情慵懒又惬意,桃花眼弯着惑人的弧度,随着音乐起舞。
他赤着脚,足尖绷着好看的弧度,双腿又直又细,与节奏一同摆动。
上衣虽然松快,但裤子将窄腰勒得又紧,一眼望去,男人便被他的腰线吸引住绝对的注意力。
简凌视线里的这支舞,热情,张扬,奔放。
而心脏里的热度不断攀升。
……季落性感又狂野,动作直白得令人上头。
这支拉丁酣畅淋漓。
小少爷以一个旋转结尾,收势时,双指并拢伸直,覆盖于唇瓣之上。
同时慢慢地走向镜头——
画面逐渐装不下他的全部。
他越来越近,以至于,最终,音乐停止的前一秒,简凌只看得见季落精致喉结上的一点小红痣。
音乐停止,少年双指下移。
画面陷入漆黑。
是他将指腹,贴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飞吻一个啾
第110章
视频结束后,简凌垂眼看着手机黑掉的视频结尾, 久久没有回神。
说心跳不乱是假的。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总裁室里静悄悄的敲击着空气。
男人感受着自己这一份陌生的情愫, 恍然之间,想起了四五年前的那一幕。
是季落喝醉, 第一次在浴缸里揪住自己,说“哥哥, 陪我”的时候。
彼时季落刚刚十八岁不久, 从英国完全毕业以后回到华国, 两人重新正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一切仿佛重新走上正轨。
只有季凌自己知道, 自己对于季落的心思,根本不像普通兄长那样简单。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季凌自己也不知道。
但季凌明白, 喜欢季落, 只是他自己的事情而已。
两人之间的鸿沟,根本无法修复。
但……那会儿,眼看着漂亮又矜贵的小少爷微怔眸光, 嘴里说出小心翼翼, 却殷切期盼的邀请时,那时候的自己的与众不同的心跳, 与现在别无二致。
都是不抱希望时,季落有意无意地带来的一线生机,令沉寂的心火死灰复燃,继而迸发出更燃的烈焰。
……
他闭了闭眼。
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沉默地把手机锁屏,放回口袋里。
……
淮青私学这边,季落录完舞就去琴房找宫祺安了。
没想到,还看见了易铂。
“都在啊?”季落挑眉,看了眼钢琴旁的小混血,还有另一边玩架子鼓的宫祺安,“可真是期末了,该在的不该在的都上学咯。”
“谁不该上学啊?”宫祺安看向季落,可是说完,自己也笑了,“也是。我这学上的……今年高三念完,九月还要去英国念个高四,你说我图什么。好好的优秀毕业生淮青之星,竟然有一种留级生的感觉。”
季落哼了声:“反正你只是回来解决你家和高家的事情,就当gap year好了。休息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说完,季落转头看向易铂:“看来宫祺安暑假就要飞英国了,那你毕业后有什么计划吗?要去哪里念大学吗?”
小混血深蓝的眼睛眨了眨,摇了摇头。
宫祺安:“咦,是还没申请?还是说你也要gap,为了娱乐圈的事业?”
季落笑了笑:“不至于为了娱乐圈的事情停下学业吧,你这么聪明,两边兼顾肯定没问题。”
“嗯。”易铂俊眉稍稍皱起,若有所思道,“不是停下学业,就相当于……gap吧。其实娱乐圈的事情我也打算停一停了。”
“那你打算干嘛?”季落好奇问,“学不上,事业也不做?”
一股淡淡的愁云笼罩着超级爱豆的眉宇。
他想了想,只说:“凌氏集团,我所在的凌卡娱乐最近履行合约时总有拖延,所以我不打算和他们合作了。只是……合同还有一年时间……”
“不合作就拉倒呗,你肯定早就给他们赚出超出他们想象的钱了啊。”季落漫不经心道,又忽然想起来,“凌卡娱乐,等等。宫祺安,你那个医疗的高家倒台,连带着温家,凌家,费家不是都完蛋了吗,怎么这个凌卡娱乐还活着?”
宫祺安冲钢琴抬抬下巴,“还不是因为大名鼎鼎的铂金王子太火,凌卡娱乐暂时倒闭不了。”
“遗憾啊。”季落耸耸肩,“如果直接倒闭,你还不用发愁什么合同问题了。哎?不过,这样说来,你说的最近履行合约问题总有拖延,值得就是给付分红及版税演出费用等吧。”
易铂点点头。
季落:“那这么说来,凌家就算还没死透,也差不多了。资金链明显出了很大问题。我建议你趁早离开凌卡娱乐,免得他们狗急跳墙干点不该干的事情——哦,我有个简单的办法。你让萧和直接出面,把你们的合同解决不就行了吗?违约金充其量给个一两千万——啊,以你的咖位,可能要再翻十几倍,但萧和又不是给不起。”
宫祺安:“是个办法。”
然而易铂听季落说着话,眉头越拧越紧了。
季落一看,就感觉这个小混血心里有很多事情,都自己憋着没和外人说。
但季落觉得也不好问,只能旁侧敲击地说两句:“有什么矛盾的话,要当面说出来解决的哦,不然拖拖拖久了,误会演变得更大,到时候可不是一两句话好好说一说就能解决的。”
易铂:“……嗯。”
“下次我见到萧和也和他提一句吧。”季落轻松道,“什么姓凌的也敢管着你啊?真拎不清自己是什么东西。啧。”
话音刚落,虚掩着的琴房门就被人推开。
三个帅气的小少年同时抬头看向那边,竟然看到了很久没见到的人。
温雪娇和尤诗妍?
季落离琴房门最近,瞧见人以后,懒洋洋地转了个身向她们走了几步。
一边走一边说:“不会敲门啊?有人看不见吗?没礼貌。让让,我要关门了,谢谢。”
没想到手刚搭到门把手上,就听见尤诗妍嗤笑一声,说:“没礼貌?你们背后嚼人舌根就有礼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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