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忘之说的铿锵有力、愤愤不平,他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南烟楼里,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突然被吹捧的林寻舟:“……”
林寻舟默默闭上嘴,他想起来了……叶忘之这个人,是个颜控,而且是个出名的颜控。
五年前林寻舟出关时,剑定天下,临危受命,接任宗主之位。在大典上,林寻舟就曾经见过受邀前来的叶忘之。他甚至还记得对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因为印象过于深刻,令人难忘。
那时叶忘之第一眼见他,就目光闪亮地盯着他一眨不眨:“林宗主风姿绝世,让我有一种想要作诗的冲动。”
林寻舟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毛,静默半晌,委婉回答道:“叶道友,我和李世子已经有婚约了。”
叶忘之当场就一拍大腿激动道:“婚约好啊!长的好看的人就应该在一起!”
……那时候起,林寻舟就明白了,叶忘之此人不可以常理揣度。毕竟在林寻舟和李世子连面都没见过的时候,叶忘之就能洋洋洒洒写出数篇诗词,盛赞二人姻缘天定、实乃天作之合。
……
回忆起这些事,林寻舟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叶忘之,半晌说道:“叶道友既然不肯告知李世子的所在,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林寻舟扭头就走,依旧满脸愤愤不平的叶忘之倒也没有拦他。林寻舟出了南烟楼,拐过一条街,扭头回望。
以退为进,他其实根本就没想真的离开。
今夜南烟楼之事,情况实在古怪。正巧“路过”此地的叶忘之,莫名失踪的李世子,后院中的幻境与血迹,还有明宗中隐藏的内奸……
这是一个局,是用追踪符设下的针对李昼眠的陷阱。
林寻舟是一个谨慎的人,在他心中,叶忘之此刻同样不能完全信任。如若叶忘之就是幕后黑手,李世子被他带走,现在情况恐怕危险。
虽然是“情敌”,但是同为正道中人,亦有守望相助之责。林寻舟心道,这事既然被他碰见了,就不能放任不管。
他倒要看看,叶忘之带着李二八去了哪里。
...... ...... ......
南烟楼中,见林寻舟干脆离开,叶忘之神色渐渐平静下来。他沉声对李二八说道:“刚刚那人在,我不好说实话,只能随便说些什么糊弄过去。李世子已经被我带到了一处客栈,情况不是太好,你随我来。”
说罢也不等李二八反驳,一把拉住他的衣领,跃出窗子。李二八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瞬间已经被叶忘之带到三条街之外。终于重新落地的时候,李二八只觉得自己头晕脑胀,好半天才喘过来气,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处客栈之中。
叶忘之推开屋门:“整家客栈已经被我包下来了,李世子就在这间屋里。”
李二八快步冲进去,立刻怔在原地。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双目紧闭,正是李昼眠。再仔细一看,他胸前衣襟上,还有几点血色。
叶忘之叹道:“我到南烟楼时,就见李世子正在后院一座小亭中咳血不止。我觉得情况不对,立刻带他离开,因他不愿意回燕王府,我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将他安置下来。”
“他昏迷前交代我了三件事,一是说自己的侍卫还在楼中,我便又回来寻你;二是小心魔族;三是……”
叶忘之顿了顿,挠挠头说道:“三是要给陵城一位叫做林州的人带一句话,说他有事会晚点回去……你知道林州是谁么?”
“……”
李二八望着李昼眠苍白如纸的面容,张了张嘴,半晌,忽然问道:“叶前辈怎么会忽然来南烟楼?当真是路过?”
叶忘之摇了摇头:“不是——是有人通知我来的。”
说着,叶忘之伸手,手心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今夜寅时,云州南烟楼。”
“我本来不在云州,却忽然收到了青鹤传书,便是这张纸条。我心里奇怪,所以就来南烟楼看看。”
李二八怔然道:“南烟楼是陷阱……今日我一进南烟楼,就仿佛被什么东西迷晕了一般,浑浑噩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等到再清醒时,就看见了那位沈白和叶前辈。”
叶忘之皱眉道:“这事情还真是扑朔迷离……那沈白到底是谁?修真界可没有这号人物……我怀疑他是魔族伪装。”
“南烟楼的事,是魔族所为?”李二八问道。
“恐怕确实有魔族的手笔,毕竟李世子特地交代,要小心魔族。”叶忘之眉头深深皱起,说道,“这些事之后再说,李世子伤的太重,得先疗伤。这事也奇怪,谁能把化神期的修士伤成这样,难道是魔君亲至?”
李二八微微摇了摇头:“叶前辈有所不知,我们世子情况特殊,身有旧伤,幕后黑手就是冲着他来的,恐怕设下了针对他的陷阱,才会让世子伤成这样。”
叶忘之愣了愣,说道:“旧伤?”
李二八长叹一声:“受伤的消息不能传出去,所以世子不让您把他送回燕王府。现在他伤上加伤……”
李二八语气担忧,低头沉默一会儿,终于说道:“这伤极难医治,没有灵丹妙药可用。思来想去,恐怕只有明宗的灵魄丹能缓解。”
叶忘之正想说那就赶紧带他去明宗求药啊还等什么,忽然想起李昼眠与明宗的退婚恩怨。
叶忘之:“……”
想到退婚事件,叶忘之又有点生气:“说到这事我就来气,你们世子为什么要退婚啊?林宗主是清风皓月,你们世子也风华无双,在一起多好,绝配,你说退什么婚啊?退什么婚啊?气死我了!行了,现在也别管什么恩怨情仇了,刻不容缓,送他去明宗吧!”
叶忘之边说边在心里想,送李昼眠去明宗疗伤,还能让他与林宗主多接触接触,一来二去的,说不准这对自己看好了这么久的姻缘,还能再续上呢……
李二八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叹了口气正想说话,忽然传来一个虚弱沙哑的声音:“……不去明宗。”
李二八一个激灵扑到床边,激动喊道:“世子,你醒了?你说什么?”
床上,李昼眠虚弱的睁开眼,喃喃说道:“不去明宗……我……回陵城……林州。”
李二八愣了愣,试探着说道:“不去明宗,要去陵城见林公子?”
“嗯。”李昼眠微微点了点头。
李二八瞪大眼睛道:“世子,你都伤成这样了!”
李昼眠没有说话,半晌,一滴泪水顺着他眼角划下来,打湿了枕头。
“我在幻境里……”
李二八连忙问道:“什么?”
李昼眠眨了眨眼睛,把挂在睫毛上的泪水眨下去。他轻轻喘了两口气,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没什么,”李昼眠沉默了一下,垂眸道,“我在幻境里,去明宗找林州,结果被林宗主撞见了。”
“他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不让林州见我,”李昼眠声音有点委屈,“我不就是退了个婚吗!整个明宗都不让我和林州在一起!”
“林州也不要我,说我骗他。”李昼眠差点又哭出来,“还说祝我与李三七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第43章 拥入怀 风吹过,乱人心曲。
李昼眠声音虚弱,委委屈屈,十分怨念。
床边的李二八原本正满心焦急,闻言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叶忘之在一旁听了许久,终于克制不住八卦的欲望,凑过来问道:“打扰一下,林州到底是谁啊?”
叶忘之想了想,又好奇地多问了一句:“而且祝你与李三七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你听了难道不欢喜么?我听评书说你……”
“咳咳咳!”李昼眠侧过头,扶住床沿剧烈地咳凑起来,眉头皱成一团,嘴角血色蜿蜒流下,砸到被褥上。
叶忘之被他吓得顾不上问林州的事了,连忙道:“伤成这样,不能再耽搁了,我立刻送世子去明宗。”
叶忘之此人向来雷厉风行,说罢就要扶着李昼眠起身。李昼眠努力止住咳凑,立刻道:“不必,我没有什么大事,多谢叶道友挂怀。”
叶忘之盯着床上血迹直皱眉:“你都这样了,还说没大事?”
李昼眠轻轻摇摇头:“并无性命之忧。”
他扶着床头半坐起来,旁边李二八连忙找了布巾递给他。李昼眠接过布巾,先抹了抹眼角,再把唇边嫣红血色擦干净。他脸色苍白,神色怔然,心情似乎有些低落,还未从幻境之中走出来,但确实不再咳血了。
他闭了闭眼睛,虚弱问道:“多谢今夜叶道友出手相助。叶道友今日前来南烟楼,是无意路过?”
“不是。”叶忘之把写着“今夜寅时,云州南烟楼”的纸条递给他看。
李昼眠仔细看了看纸条,沉声说道:“我今夜在南烟楼后院的小亭中,也见到一张纸条,上面字迹与这张纸条很接近。”
叶忘之忙问道:“那上面写的什么?”
李昼眠轻轻笑了一下,但因为伤势太疼,很快收敛了笑意。他低声说道:“上面写的是:‘大梦一场,生死艰难;命不由己,恨哉怨哉’。”
叶忘之一愣,满脸疑惑:“这话什么意思?云里雾里的。”
李二八也先浮现出茫然表情,但转眼似乎想到了什么,骤然变色。他瞪大眼睛脱口而出:“世子!”
李昼眠扫了他一眼:“我没事,别一惊一乍。”
李二八脸色涨红,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半晌他气闷道:“这个局就是冲着世子您来的,您觉得幕后黑手是谁?”
“不止一人,既有魔族痕迹,”李昼眠顿了顿,疲惫道,“恐怕也有我修真界中人的手笔。”
在旁边听得正迷茫的叶忘之勃然变色:“有内奸与魔族勾结?”
李昼眠点点头,又道:“我本来是去南烟楼追查邪修的,最后我确实找到了那个邪修——不过他已经死了,生机断绝,与我在陵城邪修地牢里,见过的那些被邪修害死之人的死状一样。”
“他曾经以妖邪手段害人,最终死于同样的手段之下,尸体还被用来作陷阱诱饵,”李昼眠长叹一声,“也算一报还一报。”
叶忘之听得满心忧虑:“此事疑云重重,不可轻视。李世子,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他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当真不去明宗求药?要我说,你……”
“咳咳!”李昼眠又咳凑起来,咳的叶忘之说不下去了。
李昼眠看了一眼窗外,一边咳一边问道:“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天可要亮了?”
“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李二八说道。
李昼眠怔怔望着窗外,终于他说道:“我要去陵城,林州在等我。”
叶忘之眉头紧皱想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似乎感应到什么,说道:“外面有人跟来,我去看看。”
李昼眠一怔:“有人跟来?”
叶忘之点头,怒道:“那人是我在南烟楼遇见的,带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白衣执剑,有化神修为。他自称沈白,但修真界何时出了这么一个人物?我怀疑他是魔族,说不准,他就是南烟楼的幕后黑手。”
李昼眠越听脸色越不好看。这个形容如此熟悉,不正是那一夜劫囚车的神秘人吗?
李昼眠沉声说道:“用剑,蒙面,化神修为——我遇见过,还与他交过手,应当就是魔族。这魔族会伪装成他人模样行事,十分阴险狡诈。”
叶忘之大怒道:“这就对上了,南烟楼的幕后黑手多半就是他!沈白,很好,这个人我记住了。”
他看了一眼李二八:“李世子伤重,不宜留在此地,你带着李世子从另一道门走,我现在就去会会这个沈白。”
李昼眠怔了怔,说道:“多谢。”
“谢就不用了,我对李世子一向钦佩,相助也是出于自愿,”叶忘之闷闷道,“除了退婚那件事我实在生气……唉,我到现在都耿耿于怀!世子你怎么就不喜欢林宗主,偏要喜欢李三七呢?”
“……”李昼眠说不出话。
“罢了罢了。”叶忘之转身,带着一身怒气出了门。
...... ...... ......
客栈外,林寻舟抬头看了一眼西边的明月,叹了口气,心想天快要亮了,他得尽快回陵城。
李三七不知道回客栈了没有?见不到自己,他会不会担心啊?
林寻舟一边想,一边提着剑推门走入客栈。一踏进门,他默默抬头,正看见站在二楼楼梯口,冷冷望着他的叶忘之。
林寻舟脚步一顿:“叶道友。”
叶忘之哼了一声:“我可当不起阁下一句道友。”
林寻舟“哦”了一声,心里想着要尽快回陵城的事,懒得和他纠缠细枝末节:“李世子在房间里?”
叶忘之眯起眼睛,扬声道:“阁下如此关注李世子做什么?我说过了,李世子正与李三七共度春宵,阁下还想在这个时候硬闯不成?”
林寻舟还没说话,忽然听见某间房里传来“啪”的一声,不知是什么砸到了地上。
房间里,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的李昼眠被门外传来这句“共度春宵”惊的眼前一黑,一个踉跄绊倒了凳子,咳凑不止。他一边咳一边哑着嗓子喊道:“叶忘之!你说我和谁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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